探虚陵-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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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底紧了一下,扭过头,看着端坐桌前的司函,轻轻撂下一句:“我怎会后悔。”
她定定地盯着我,似是在我脸上找寻什么,片刻,她唇边挂着一丝笑:“莫要后悔。她可也曾这般问过你?”
我沉默不语。
“她当真是个有趣的女人,难怪你舍不得她。”司函嘴角笑意变得讥诮起来:“她拿自己的心在你身上做赌注。你若来日后悔,你说她会如何?心若没了,就算死,也会死得不甘愿罢。”
我走回去,手撑在桌面上,弯下腰,冷眸睨着她:“闭嘴。真难听。”
司函的笑意冷了下去,面上一阵白,一阵红。
“过几日我们便会离开青萱,再也不回来,在此招呼一声,权当作别。”我抄起那盏之前未动的茶水,尚有余温,一饮而尽,方沉沉地道:“你斟给我的茶,我饮了。不会再有下一次,姑姑。”
司函望着我,愣住。
我将茶盏搁回桌上,也不瞧她,转过身,不紧不慢地下了楼。走到街上,回头往二楼望,司函正倚着窗,面朝向我这边,由于隔得太远,加上白光刺目,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
沿着街巷原路返回,不料走到半途,一袭红影急切地自我面前晃过,我忙出声叫住她:“雨霖婞,去哪里?”
雨霖婞连忙顿住,拧身折回我面前,脸上大有忧色:“师师,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我跟你说,家里恐怕出事了。”
我一颗心掉了下去,捉住她的手,急道:“怎么了?什么叫做恐怕出事?”
雨霖婞喘一口气,说道:“你出门后,死鬼同我说,明日我们就要离开青萱,她便叫我上街去置办些赶路的干粮,她自个则留在家里收拾衣物与琐碎物事。我买完干粮回来,发现院子里一个鬼影都没有,你们房间的门也大敞着,走进去,死鬼竟不在里头。当时我心里纳闷,就在屋里扫了几眼,发现墙壁上插着一支箭,没入极深,床上衣物散乱,想是被人收拾到一半便撂下了,窗子也明晃晃地开在那里,诡异得很。我晓得不对劲,又忖着没人给你传信,这才出来找你商量的。”
我皱眉道:“十四也不在?那长生呢?”
雨霖婞道:“我去房里看了,长生还好,午饭后一直在房里睡着,没有惊动她。就死鬼和十四不见了。”
我匆匆忙忙往回赶:“先回去瞧瞧再说。”
等回到住处,院子里寂静无声,进到房中,瞧见床上果然堆了些许衣物,俱是洛神与我的,旁边还有两只包袱。我略一沉吟,走到墙壁上插的那支利箭之下,踮起脚,想抬手将其取下,谁知那箭身没得太深,我费了不少气力,才堪堪拔出。
雨霖婞走过来,把这周身乌黑的利箭握在手中端详了阵,疑道:“射箭那人是谁?死鬼在青萱有仇家的么?这箭力道如此强劲,对方必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
我回头,看着敞开的窗子道:“此处墙壁正对窗棂,射箭之人之前应是站在这窗子对面,直线穿窗击入。当时洛神在屋子里收拾衣物,如果那人是想立时取洛神性命的话,绝对不会选择从这个角度放箭,高度也不对,明显高了许多。这箭也许是想引起洛神注意,又或者,是来给她传信,大抵是为了引她出去罢。”
雨霖婞道:“那对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洛神把房里的巨阙带走了,如果她面对的是简单人物,她不会巨阙傍身。”我沉着脸,踩到窗下的方桌上,探头去看后面对着的围墙。墙头上本来堆着厚厚一层积雪,现在被人踩塌了部分,缺出个口子。
雨霖婞也跳上桌,跟着纵身一跃,跳到围墙上,低声道:“幸好下了雪,留下脚印,咱们顺着脚印追就是。”
我点了点头,尽量压制心底焦躁与不安,也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积雪上的脚印都浅得很,有些甚至只是足尖点上去的凹痕,分不出什么来,想必脚印的主人都是用了轻功赶路。周围屋檐层叠,巷陌交叉,我和雨霖婞在屋顶上发足狂奔,如此奔了盏茶功夫,竟是沿着雪上足迹出了青萱镇,来到了郊外一处竹林里。
面前是密密的青竹,积雪覆盖,只露了些许青碧透绿的竹枝来,白雪绿叶,在寒风中显得分外死寂。寒风穿过竹林,白雪便自叶上抖落大片,簌簌地落了我和雨霖婞满身。
“脚印到这就没了。”雨霖婞拍拍身上雪花,懊恼道:“不会是都踩着竹枝子过去了罢,这叫我们怎么追?”
我稳住心神,低声道:“先四处瞧瞧看。”
正说着,从层叠的竹枝中落下一个人来,一身黑衣,少女身量单薄,却是十四。
我大喜,忙和雨霖婞跑过去,十四正兀自气喘吁吁,满脸薄汗,对我躬身道:“殿下,臣下无能,将洛姑娘跟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四疲惫回道:“方才洛姑娘在屋子里收拾,臣下随在一旁帮手,不妨有人自窗外放了一支冷箭,那箭上缠着一封书信,洛姑娘取下读了,脸色骤变。她央臣下守在家里,候着殿下回来,以便告知殿下细节,旋即孤身追了出去。臣下在屋里等了片刻,想起殿下之前嘱咐,怕她有何闪失,也就跟随上去,本来远远地还能瞧见她的身影,岂料后面,却又在此片竹林里跟丢了。”
我紧张道:“她出去前,对你说了些什么,叫你告知于我?”
“洛姑娘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会将那淮阳子擒拿回来,与殿下对质,殿下的顽疾,也应当可解了。”
我失声道:“淮阳子?!她身子现下虚弱得很,如何能赢得过淮阳子。”拉起雨霖婞,紧走几步,又回头对十四大声嘱咐:“你回去看顾长生,莫要再跟来!”
和雨霖婞在竹林里穿梭,地上半点痕迹也无,后面只得翻到竹枝上去。由于今日大风,竹枝上积压的雪大多被抖落得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分不清是被风吹落的,还是被人踩落的。如此追踪线索断掉,我焦躁之下,变得十分恼然。
寒风里送过雨霖婞颤抖的声音来:“师师,你莫要告诉我,你们说的那什么淮阳子,是之前死鬼在墨银谷说的,替武帝刘彻监陵的那个罢?难道我们现下在追一个几百年前的大粽子,你怎不早些告诉我,害我连黑驴蹄子都没备上,这不是在玩我么?!”
我差点吐出一口血。心里想着这妖女思虑方式怎如此曲折,哪天我倒要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
竹林广阔,我远目望去,突然听见前面不远处突然爆出了一声竹枝悉索声响,一个身影从竹枝里头冒出,轻盈跳跃起来。
只见那人着一身白衣,宛若一只白色大鸟,踏在碧青的竹枝上,身后乌黑长发晃荡,脚下是竹枝晃动的声音。
雨霖婞喜道:“哎,师师,死鬼,死鬼在前头!”
我啐道:“胡说什么,那不是洛神!是一个男人!”
雨霖婞骂道:“男人好端端地穿什么白衣,还穿得和死鬼一样骚,害我误会!”
“骚你个头!她哪里骚了!”如果我现下有空,一定将她踹下竹枝去。
雨霖婞哪里晓得我现在要掐死她的心思,兀自接道:“那男人好像在引我们过去一样。”
我也早就瞧出那男子意图,当下再不迟疑,追着那白衣男子,一路往前。他的白衣在竹枝之上沉沉浮浮,始终与我们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分外刺目。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影二愣子的吐槽,修改了下细节,捂脸噗
二愣子姑娘,对不住啊,在这给你检讨了。
239锁龙渊(下)()
不多时;两人便随着那白衣男子跃过竹林,转而进到另外一处幽静深深的林子望去,俱是黑压压的一片树干;上头的落叶落尽了,仅剩下堆满积雪的干瘪枝桠,来回交织着;直刺向灰白的天空。
面前那道白影倏然一晃,竟是隐入枯树林深处去了,积雪枯树层层叠叠,遮挡视线;再也寻他不见。
“那男人去哪里了?”雨霖婞低喘着,单手撑在腰间,往前探视:“贼小子跑得倒挺快,本姑娘这么好的轻功,居然追不上。”
我蹙眉;呼出一口白气:“不用管他去哪里。之前他一直不远不近地在前头引路;只为叫我们瞧见他,如今到了这处林子,他又不见了,只能说明目的地就在此处。我们先在这林子里探查一番,他既然引我们来,自是有意图的,说不定他为我们指了一条找寻洛神的明路,也未可知。”
“谁知道他这意图是好还是坏呢?若是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图谋不轨,又或者死鬼根本不在这,对方不过调虎离山而已,实际上死鬼去往别处了,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我摇头:“不会。”
雨霖婞撇嘴,表示不屑:“你就那么肯定?凭些什么。”
我绷着脸,严肃道:“女人的直觉。”
雨霖婞用一种“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眼神,哀怨地望着我,道:“你这女人的直觉太不值钱了。说不定这白衣男人就是那什么所谓的淮阳子,先将死鬼囚禁起来,再来将我们引到这里,调虎离山。弄得不好,等那淮阳子回去后,死鬼就会不幸被其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对方可是一只几百年的大粽子,师师你想想,一只大粽子,死鬼她”
我踢了雨霖婞一脚,木然地看着她:“你好恶心。”
雨霖婞立刻闭嘴。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景致骤变,地上的积雪被破坏殆尽,变得坑坑洼洼,上面脚印凌乱不堪,露出白雪之下的黑色泥层。仔细看去,泥层上面还混杂着许多腐烂的树叶,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被一群铁骑践踏过似的。
更严重的是,这个区域的大批枯树,浑不似之前所见那般僵硬挺拔,而是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大片。不消说,定是有人曾在此地恶斗一场,从眼前被破坏的程度来推测,这场恶斗,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洛神她来过这。”我尽量使自己沉住气,走到一处被利剑削断的枯树旁边,捞起枝桠上悬挂着的一只坠流苏的紫玉,道:“她腰间的玉佩落在这了。”
雨霖婞觑了眼,紧张道:“还真是。”
我把紫玉小心收进怀里,沿着狼藉的脚印,快步往前走,一面疾走,一面道:“雨霖婞,你可以接洛神多少招?”
雨霖婞哼一声:“本姑娘神功盖世,自是要有多少招,就接她多少招了。”
“实诚点。”
“以前我央着她同我打过,她这人忒讨厌,看不起我,老放水,我那时在她手上走了大约千余招罢。若是她认真同我打,我大概走不过五五百招。”雨霖婞不服气地回嚷道。
“那你看方才那场战斗留下的痕迹,她出了多少招?”
雨霖婞加快奔走的步伐,在风中大声道:“那么多树都倒了,地皮都被掀翻,我想她定是用了全力,出了不下万招!那淮阳子到底是什么厉害的粽子,竟使得她这般拿命出来赌?”
我闻言,心底一紧,咬着牙往前赶。
越往前,地面景象越是可怖,从积雪里翻出许多乌黑的人骨骷髅,手骨,腿骨,零零落落地散得到处都是。不小心踢到一个头盖骨,那黑色物事便滚出老远,上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