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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探虚陵-第203章

小说: 探虚陵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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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才又展颜笑了下,一面书写,一面道:“书上说,那些教人明理识字的,俱都被唤作先生或者夫子。你既不愿做我先生,那我可否唤你作夫子?”

    我冷着脸道:“不能。”

    “那,姐姐呢?”

    “不能。”

    “那好罢。”静了片刻,她又道:“那些私塾中教授诗经的夫子,都似你这般喜欢板着脸的么?”

    “”

    “哦,那倒是了,我虽未见过,但也想着夫子定没你这般年轻漂亮。这回我算说对了么?”

    “”

    “你千万别怪我问题多。前阵子你教我那书上所说的‘学而思,思而问’,我都记在心上,不曾忘记。往后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寻你问询,也好解我心中所惑。”

    我忍下一口气,站起身来:“你多话得紧,留着你那些问题,下回再问罢。今次写满十页,再将这几篇诗文背下来,待会过来外头吃午饭。”我吩咐完,取出一份圈好的诗文簿册与她,随即自去厨房翻出一坛子酒,走到杏花树下靠坐着。

    阳光很暖,柔软和煦,那些光几乎都要在空气中流淌开来,杏花亦是开得恣意烂漫。

    我拍开封泥,拿瓷碗斟了一碗酒,酒水清澈见底,内里映着我模糊的脸。

    “不过就是教她读了些书,这些天怎变得这般喜欢刨根问底。书上说,什么都是书上说,这般教下去,她长大了,莫不是要变作老学究?还说不是傻子,我看分明就是呆傻得很。”我看着酒碗,突然莫名觉得开怀,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二十二日。光阴飞逝,如此两人在这宅院里,竟已过了整整二十二日。

    相处许久,两人相熟之后,女孩比起初初时分的羞怯畏缩,现在的她,倒是天真烂漫多了些,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不过问题过多,又免不得有些磨人。

    还有淮阳子。我这些天里鲜少出门,若非必要,几乎不上街去抛头露面,尽量使自己的活动范围控制在这宅院方圆。

    这世上,我只有一样永远不会缺,那就是时间。我多得是时间与淮阳子耗,当然他也是。我只需看到底谁能先沉得住气,在他露出蛛丝马迹之前,我只需按兵不动便可。

    早春上午的阳光凉凉的,我这般暗忖着,觉得微有倦意,便扶着酒坛子,靠在那杏花树下小憩一会。

    闭上眼,依旧依稀有很淡的光晕在晃动。突然,我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触到了我的嘴唇上。

    我心里一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就要出手,却发现原是女孩凑过来看着我。她的食指正抵在我嘴唇上,拭了一下,手上有晶莹的水珠,好像是酒渍。

    “”我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我道:“这么快字就写好了?拿来与我看。”

    “没有。我在窗台那边瞧你在树下睡着了,怕你着凉,过来叫醒你。”言罢,她有些天真似地舔了下自己的手指,砸了下嘴巴,才道:“好苦,你喜欢的么?”

    见我不答,她又问:“我看你经常喝这个,这水又苦又辣,这么难喝,你怎会喜欢的?”

    我道:“这可是好东西。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忘掉忧愁。”

    “可以忘掉忧愁?”

    我道:“自然。”

    她抱起酒坛,喝了一口,我竟忘记去阻止她。

    她喝了一口,又吐了些许出来,拿手背去蹭唇角。眼里,嘴边,俱都染着晶莹的水波似的。

    我靠在树干上,看着那蔚蓝的天空,眼前有白色花瓣飘落下来:“你这么小,也有忧愁的么?做甚要喝这个。”

    她咳嗽了一声,也同我一般,看着那青空,道:“当然有。我想快些长大,最好能长到同你一般高,懂这世间许多事,晓这世间许多理。”说着,又指着那蓝天白云,眯缝着眼道:“你看这天,美得很。若我长大了,抱得动你,便带你飞到天上去瞧一瞧,看遍这大好河山,你说好不好?”

    我低声道:“傻子。”

    她有些生气,扶着下巴道:“我才不是傻子。”

    许是喝了点酒,她白皙清秀的脸颊上勾着两抹红晕,可压桃花,眼波闪着,似带了几分醉意,连带笑起来,都是柔软的。

    长大了?长大了倒会是个美人不假。

    我点头道:“好,不是傻子,是呆子。”

    她立时将脸偏到一旁去了。

    我便板起脸,训道:“还不快回去重抄,作甚在此耽搁时间。书上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整日里书上说,这竟都不晓得的么?”

    她一拍大腿,急忙站起身,一路小跑着回书房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下。

    日暮西垂,白日将尽,今日与往常无差,转瞬便入了夜似的。晚间,我沐浴过后,换了身衣衫回到房间,瞧见床榻上搁着她从隔壁房里带来的枕头,被褥齐整,却并不见人。

    先前明明见她在我房里的,怎我出去洗浴一阵,便又不见人影了?

    我以为她许是出去片刻,很快就回来就寝,遂坐在榻边看了会书,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人影,只得合上书,出门去寻。

    推门出去,天边清清冷冷地挂了半边银月,光芒惨淡地铺了一地,颇有几分病恹恹的惫懒之感。

    这月光并不明亮,是以外头模糊得很。我提了一盏灯笼在手,见除了我的房间之外,其余房间俱都不曾点灯,只得走到院子里,对着远处阴暗之地低声道:“喂,在哪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应我,我又道:“喂。”

    “嗯”靠近杏花树的院墙处,传来几声极其痛苦的细碎。

    我心道不好,疾走过去,只是刚迈出几步,却又蓦地顿住了。

    接下来,我看到了我这漫长的一生之中,最无法忘怀的画面。

    那单手撑着杏花树,双膝跪地的女孩,此时佝偻着背,压抑地低声,似在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苦痛。

    身上单衣则褪至腰间,露出光裸肩背,而在她背部处,一双光华灿然的金色双翼,正以无比傲然霸道的姿态,在空中伸展开来,俨然是天地之间至为高贵的神鸟凤凰。

    金光流转,明月照来。

    银月之下,杏花安静无声落下,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手中的灯笼,亦是脱离了我的掌心束缚,跌落在地,咕噜滚出老远。

    她灿烂夺目,恍若太阳,几欲灼烧我的眼眸。

    那微薄惨淡的莹莹月光,根本遮掩不了她的华光。

    金翅遨展,在她纤丽身姿之下,万物俱都融化。

    连那月光,也被她照亮。

224狂化() 
第223章洛神番外(十一)承此信

    我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那月下女孩的背影,已然记不得自己究竟站了多久,还要站多久

    伴随着她的难忍低吟;她身上的金翼陡然收起,四周光芒暗淡,只有那凄冷的月光;森森地照在地上。

    夜里冷风吹将过来,摇动枝叶,沙沙作响。她歪靠在那杏花树下;一动也不动,似要凝固一般。

    我急忙跑过去,伸手垫在她肩背处;将她揽靠进怀里。她的身子纤弱;衣衫不整,敞开了一大片,俱都被汗水湿透,惹得我掌心亦是一片滑腻。

    “疼娘很疼”她神志不清地反复呢喃,面上俱是冷汗:“那里好黑,又冷得很,就只有阿黑陪着我我给阿黑他说故事,说到后头我自己就记不得啦娘,你来接我罢那里不好我求你快来接我归家罢”

    如此胡言说了一通,我一句也听不明白,及至后头,她才安静下来。我只得压下心中惊惧,抱她回房,着热毛巾细细将她身上冷汗擦干净,这才替她掖好被角,守着她入睡。

    四周死寂,我看着她清秀的睡颜,恍惚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可是方才所见,分明就是真的。

    眼见为实,我纵然想怀疑,也怀疑不了。

    更何况,这世上当有翼人,知其者,以“若繇”称之。

    相传,蛮荒时期,西王母座下曾有三青鸟护持,分守三方。后来远古蛮荒众神凋零,神迹湮灭,沧海桑田,世间再也无神存在,但西王母座下那三青鸟却留有后代,三股后代混杂,避世而居。后代虽不再为神,却仍留有凰羽双翼,可遨游长空,世上重又给其起了个名字,唤作“若繇”。

    随着时光变迁,若繇族人发生分化,演变到只有少部分的人一直保留双翼,这部分的人阳寿永无止尽,不老不死,很自然地成为若繇部族的上层贵族,掌握着部族的生死命脉,又被尊为“神凰”。其余若繇族民,则与常人无异,繁衍生子,生老病死,世代交替,并担任着侍奉上层贵族的使命。

    及至周穆王八骏出游,猎于山林,迷失路途,不料遇上一名青年男子,那男子面目不过双十,却自称年岁两百,王惊异不已,追随男子而行,至于男子住处,入一高门,才见柱上绑缚一男一女两名翼人,王问起故,那男子答曰:“若繇,食之,得长生。”

    自此,若繇长生说法,便在大周,以一种甚为隐秘的途径,流散开来。

    但自周穆王时期,这种一直相传下来的“生食若繇血肉,血肉相融,遂得长生”的说法,实际上只是指的“生食神凰血肉,得长生”而已。普通的若繇族人,已然演变到与寻常人一般模样,仅司世代祭祀侍奉神凰之礼,并无长生之况。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竟还会看见若繇族人。女孩方才那般景象,十有*便是若繇族人无异,可是若繇整个部族,在战国时期,已然被埋葬了的。

    这不可能。

    这女孩,她究竟是谁?又怎会从锁龙沉渊里爬出来。

    姽稚当年明明说一把大火,已将一切付之一炬的。

    想到这,往日沉寂的黑暗回忆俱都涌现。我额际青筋抖得厉害,冷汗直冒,手指亦是颤抖不已,连那左手断指处,亦是疼入心扉。

    ……姽稚姽稚你竟会是这般待我的!放肆,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给我滚,全都给我滚远些!

    ……你杀了我我求你快些杀了我罢

    ……今日断指为誓。姽稚,我活在这世上一日,便会恨你一日,我若不死,恨便不休。

    我该忘了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试图忘记,却总也忘不掉。它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的梦靥,永远随着我,及至今夜,它又出来张牙舞爪。

    冲去院中进边,提起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淋了满身。

    春夜凉,井水亦是刺骨冰冷。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水,抬头去看挂在天边的那半边银月。它睁开一双冷眼,俯看世间,似在嘲弄着我。

    在院中停住许久,这才慢慢踱回房间,换身衣衫,搬条凳子坐在榻边。这一坐,便是一整夜,不曾合眼。

    直到第二日清晨,女孩醒转。她坐起身,长发散乱,面上带着慵懒之意,掩个哈欠道:“你就醒啦?”

    我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愣了愣,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我晓得早起要洗漱,整理着装,这便去了,你莫要恼我。”

    已然忘了么?

    不知为何,心底紧绷了一宿的丝弦,此刻终于舒缓了。我疲惫道:“你去罢。”

    她凑过来,伸手摸了下我的脸:“昨夜你没睡好么?眼睛很红,好像还有血丝在里头。”

    我拿掉她的手,只是淡道:“你夜里睡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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