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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还如一梦中 上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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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窖里无论墙壁,地面都铺满两尺长阔的大冰砖,用夜明珠照明,没有半点烟火,本来已经寒气迫人,再加上盘腿打坐的厉无痕一再催运功力,迫出冰寒内劲,四周霜冻更加厉害。
沈沧海的发尾不一会便结起薄霜,他颦着眉把霜雪扫去几次,最后索性在厉无痕对面坐下,盘腿打坐。
收敛心神,默运厉无痕亲授的小天魔功,真气运行体内奇经八脉,寒意转瞬消退下去,但不消片刻,刚退去的寒气再次上升。
疑惑地睁开眼,只见对面的厉无痕正将功力运行至最高点,全身冒出丝丝寒气,冰窖内的温度亦紧随骤降。
羡慕地暗赞一声,沈沧海再次闭目运功,以对抗寒气。
真气在体内川流不息,运行至本身修为顶峰的第七层,但由外入侵的冰寒冷冻依然有增无减,到最后,他冷得实在受不了,浑身颤抖起来。
「小海。」轻唤声中,一股暖流由肩头渗进体内。
沈沧海睁开眼,厉无痕已经坐在他身边,手臂顺势一搂,把他抱入怀中。
「有没有冷着?」他执起沈沧海冰冻得几近透明的手包在掌心中轻轻搓揉,沈沧海冰冷的指尖顿时暖和起来,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中。
厉无痕看似儒雅温文,仿若书生文仕,但自幼学武,体格壮健,藏在薄薄衣料下的肌腱凸凹有致,胸膛贲起如鹰,沈沧海枕在他的胸膛上,感受高热的体温。听着低沉有力的心跳声,舒服得眯起眼,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
娇嫩的双颊摩擦着衣料泛起淡淡粉红,厉无痕垂首,怜惜地用手指扫一扫他。
「小懒猪,平日叫你勤力练功总是不理,所以才会连这区区寒意也害怕。」沈沧海撒娇地把小脸贴着他的指腹磨蹭几下。「是无痕哥的天魔心法太强了,我比不上。」
他的五官秀气美丽,笑容甜美无邪,纵然故意说些诃谀讨好的话,脸上也没有半点可憎之色,反而令人觉得他天真坦率。
厉无痕微笑地瞧着他,俊脸上没有被奉承者应有的骄傲,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沈沧海被他瞧得有点不自在,微微地垂下头去。
厉无痕用掌心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指尖沿着滑不留手的青丝滑下,缓缓说。
「小天魔功本来就是由天魔心法简化出来的,已经是江湖中顶尖的内功心法,若将小天魔功练至极峰第九层,天下间的高手都要败在你手上。」
不够好的他怎会教给沈沧海?小天魔功虽然比不上天魔心法,但也是圣教中只有亲信高位之辈才能修练的内功心法。
「反正我练的小天魔功一辈子也比不上你天魔心法,练不练至极峰又有何所谓?」
沈沧海心想:打败天下的高手有什么用?这天下高手里能包括你吗?
纵使他脸上不动声色,厉无痕也看穿了他小小的争强斗胜之心,当下又是微微一笑。
「这么想胜过我吗?」
沈沧海调皮地眨眨眼。「青出于蓝,徒弟胜过师父难道不好吗?」
哈地笑了一声,厉无痕悠悠地说。「天魔心法只传厉家子孙与天魔教教主,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学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再过一阵子,等你我的关系更进一步,我亲自向大哥要求,他必定答允。」
言犹未休,沈沧海的身子微微颤动,垂下头去。
颤抖虽轻,但厉无痕还是察觉得到,深邃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垂首,看着沈沧海紫色绣着金花的袍子上沾着的泥沙与半片竹片。
「小海,刚才玩得高兴吗?」
沈沧海瞬时愣住,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扫,才瞧见自己的衣服上原来还留着刚才和杏儿滚地时留下的痕迹。
定一定神后,他朝着厉无痕嫣然一笑。「一定是我刚才在竹林练剑时弄脏的,无痕哥不是叫锦瑟到竹林找我吗?」
巧妙提醒厉无痕,他表现得十分镇定,而厉无痕亦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只是点点头。
「好像是。」
沈沧海竭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打量他的脸色,长眉修目,俊美如同儒生的脸皮下,是难以看到底的深沉,妄自揣度只会招来后果。
厉无痕也没有打量他的意思,更索性合上眼皮,当着他的面前闭目沉思起来。
沉默瞬间弥漫整个冰窖。
刚才小小的反叛到底已经被看穿多少?和杏儿玩耍所带来的快乐,抗争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全都变成忐忑不安的来源。
沈沧海悄悄地攥紧拳头,掌心已经全是冷汗。
他的心中百般念头翻滚,而厉无痕依然沉默,合上但依旧看见深刻条纹的双眼皮没有半点睁开的意图,甚至没有跳动一下,就像他真的在沉思,或者已经睡去一样。
无声的压力力压肩头,沈沧海的心不停剧跳,急快得像要跃出喉头,他忍了又忍,认错的话好几次要冲口而出,但最终还是被捏紧手心的刺痛勉强制止住。
终于,厉无痕有所动作。
他睁开眼。
「小海,说谎是要受罚的。」
沈沧海浑身一抖。、厉无痕把搂着他的肩膀的右手收拢,左手则轻轻地握起他的右手,用不可违抗的力量轻柔而坚定地扳开模紧的指头。
嫩白的掌心已经红透,虽然没有出血,但留下深深的指甲捏痕。
「为什么这样不小心?」厉无痕飞扬的剑眉微蹙,语气淡淡,而揉着沈沧海的手心的动作充满疼惜与温柔,而沈沧海却全身都僵硬,好半晌后,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无痕哥……」
「不要担心。」厉无痕利落地打断他的话,缓缓地说。「等弟子较量大会后才罚。小海,放心,我保证不会罚得太重。」
平板语气,温柔的动作,甚至他脸上温雅的微笑,全都不协调。
厉无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正因为矛盾,才深沉得令人害怕。
沈沧海虽然早就习惯,但还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颤抖从相贴的身躯传送,厉无痕搂着他,柔声问。「小海,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还觉得冷?」他的表情带着认真的疑惑,沈沧海想笑但笑不出来,只得抿住唇角。
厉无痕还是很温柔。「或者这里真是太冷了,小海,我抱你出去吧。
把沈沧海整个抱起,他的动作轻柔小心得像怀抱着罕有的珍宝,而沈沧海闭上眼,紧紧的不松开半分。
太阳金光从东方照来,照上千刃崖顶一座巨大的石楼前面。
十二张圈椅分置在广场两边,左右首座为空,其下四堂堂主与六旗旗主皆已在场,按地位高低顺序而坐,身后是各自的亲信所属,穿着清一色的白色劲装,肩绣烈火图腾,个个虎背熊腰,精神抖擞。
整幅的黑白花岗岩石上雕着光明尊者与黑暗尊者的浮雕,巨大的浮雕下方,圣教教主的宝座悬空,各人一直耐心等等,等到已时将尽,便听得脚步声响起。
从楼内走出来的是四名紫衣侍童,分别往两边伫立,朗声叫道。「教主到。」
四堂堂主与六旗旗主纷纷起立迎接,半晌后,又是一阵脚步声起,一个岸伟不凡的汉子大步踏出。
汉子约三十多岁,长得非常魁梧,穿着劲装,肩披黑底滚金边的大披风,五官是外族人独有的高鼻深目,肌肤黝黑如墨。
「参见教主!」各弟子齐声称呼,声响震天。
「各位弟兄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汉子哈哈朗笑两声,对众人挥挥手,披风逆风一拂,落坐于教主宝座之上。
汉子并非凡人,正是名震江湖,被中原武林人士贬称为魔教,自称为圣教的天魔教教主厉狂天。
天魔教传至他的手中已经是第十二代,厉家祖上以天魔功在江湖上未逢一败,令天魔教雄霸一方,厉狂天年轻时已败尽六派高手,手下更是能者辈出,风头一时无两。
这时,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宝座上,双眼如电往下一扫,微微诧异地问。「时辰已至,暗夜护法何在?」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未及回话,便有声音传来。
「在这里。」声音温文缓和而声调平板,在千刃崖上只有一人有如此独特的嗓子。
青巾、白袍,剑眉朗目,微笑有若晨曦的厉无痕。
缓缓踏阶而上,一派风度翩翩,若非腰间挂着一柄银剑,谁都会以为他是洛阳楼上与人谈笑论古今,吟诗作对的年轻名士。
但他偏偏就是天魔教中人,一人之下,千万教众之上的暗夜护法厉无痕。
广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厉无痕并非单独出现,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比他年轻几岁,但更加光彩照人的沈沧海。
厉无痕俊美出众之余,带着一丝莫名的幽暗,而沈沧海的光芒却是粹纯洁白的,就似一颗光芒万丈的星子。
他头戴黄金束发,长发乌亮如墨,双鬓用红绳编成两条小辫子垂在耳前,穿着鹅黄撒花的袍子,下着白绫裤与丝履,外罩月白色的薄褂,衣摆每隔一寸便垂着指头大小的珍珠,华贵精致至极。
他的五官漂亮如画,眼里的灵动星光令美丽更加生动,洁白似雪光泽更胜羊脂白玉的手轻轻按在腰间金笛之上,发出毫不逊色的炫目光彩。
他和厉无痕并肩而立,就似瑶台双璧,光彩照人,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都无法移开目光。
直到厉无痕掖起衣摆在右边首座坐下,沈沧海往他身后一站,发出的微细声响才叫众人回过神来。
第一个开口的是青木堂主孟德照,他不怀好意地干笑两声,说:「暗夜护法的派头真是越来越大了,姗姗来迟,连教主也要等你。」
厉无痕连眉头也没有挑起一下,拿起放在旁边小儿的茶盅,小啜一口香茶后,动作完美优雅地放下茶盅,才抬起头,对着上方的厉狂天,缓缓地说。「请教主恕罪,我迟了。」。
虽说是请罪,语气却淡然至极。
厉狂天挥挥手,说。「不要紧!反正也迟不了多少!」
与外表温文儒雅的弟弟不同,厉狂天的五官深刻,声如洪钟,充满粗豪的男很少人能从外貌上将他与厉无痕联想在一起,但是他俩的确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厉狂天肖似父亲,而厉无痕就继承了出生江南水乡的娘亲的容貌气质。
两兄弟年龄相距甚远,感情却很好,厉无痕听见厉狂天的说话后,含笑点点头,拿起茶盅对他遥遥一敬。
自从天魔教八百年前在关外创立,弟子较量大会便一直举办至今,每五年一次,是天魔教为了选拔贤能所举办,只要是天魔教弟子无论地位高低皆能参加。
难得可以在教主和教中各要人面前展示武艺,教众都倾尽所能。
因为天魔教起源于东北关外,教规教风与中原正教大有不同,教众也分外狂诞大胆,以至于弟子较量也不拘泥于一般一对一的较量,在广场中心划地成圈,只要有胆量有兴趣者皆可入圈,往往出现八、九人互斗的情景,使用的武器亦没有限制,拳脚棍棒,刀枪剑戟皆有之。
为表现自己,教众们都拼命较量,场中血肉横飞,旧人被抬下去后,立刻就换上新人,头一个时辰,落场的都是天魔教中最低阶的弟子,虽然自以为打得激烈,淋漓尽致,但瞧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却未免沉闷。
沈沧海一直站在厉无痕身后观看,闷得差点要睡着,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怕厉无痕不高兴,他早就全身放软地摊在墙边打瞌睡了,但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厉无痕身后,表面目不斜视地看着比试,事实上已经神游物外,满脑子毫不相关的无聊事。
忽然间,广场中响起一阵锐利的剑风声,把沈沧海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一堆倒下的教众之中,露出头脸的是一个年龄身材与厉无痕差不多的青年,穿着月白色的丝绸袍子,头发淡棕微卷,脸白如铅,长相阴柔。
沈沧海认得他,正是适才出言嘲讽厉无痕的青木堂主孟德照之子,叫做孟晓星,与他素来不和。
他的出场代表那些低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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