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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凭海临风 作者:杨澜-第11章

小说: 凭海临风 作者:杨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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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说,有大块冰雪从高楼房檐滑落,砸伤了路人,责任还不知由谁承担。
但看看周围的人,还是更注意脚下,而不是头顶上的动静。

雪越下越大。每个路口都有司机拿了雪刷子下车,把堆积在车窗上的雪
掸落,但不到一分钟,玻璃上又是白白的一片。这时,后面的车已经不耐烦
地按响了喇叭。司机匆匆收起刷子,而他自己已是雪人一样了。

真的,怎么很少见纽约人堆雪人呢?若是在北京,早已有无数的雪娃娃
睁着黑煤球的眼睛,竖着胡萝卜鼻子,神气活现地站在大雪中了。年轻人一
见下雪便兴奋起来,急着找伙伴,急着出门,急着打雪仗,急着享受踩上松
松的雪地的感觉和声音,急着躲在树后,等同伴路过时拼命摇晃树枝。。而
那些闹了别扭的,也在纷飞的雪球中大笑着忘了隔阂。只有被塞了一脖子雪,
双手由冷变烫,由白变红,头发眉毛全白了,全湿了,那才过瘾,那才骄傲,
才是个下雪天的样子。

可是,纽约,每个人都在赶路。大雪明显妨碍了人们。交通阻塞,邮局
关门,学校停课,道路泥泞。。大家似乎都愿意马上进入室内,脱掉大衣,
喝杯咖啡,暖和而干燥地工作、谈判、吵架、赚钱。。这是他们四季如春的
生活,也是一成不变的生活。雪打乱了这种节奏,所以成为这个城市不受欢
迎的客人,纽约人不感激它的美丽,它的湿润,它的去病杀菌,他们只是抱
怨它。是因为美国人从来就没有“瑞雪兆丰年”的期望,还是他们无暇体会
上帝赐予冬季城市生活的这一份浪漫。

雪,你何不到中国去?那里有为你欢呼的人们。

在纽约,路面街口多,车辆挤,所以大多数上班的人都坐地铁。下雪天,
乘地铁的人就更多了。地铁站就像一个真空管道一样,把路上的人往里面吸。
躲开了大雪,人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自言自语地咒
骂着环天气。纽约地铁的脏是有名的,不时会有小老鼠在轨道间窜来窜去。
此时车站里热乎乎的、湿乎乎的,香水混合着角落里垃圾的异味,几乎让人
恶心。人越聚越多,而行乞的人们也多起来。他们大多是青壮年,穿着脏棉
衣,外面裹着塑料布,手里拿个铁皮罐,把仅有的几个硬币摇得哗哗直响。
他们大声诉说无家可归的苦楚,重复着“又下雪了,我冷,我饿,给我帮助
吧,谁也难说没有这么一天。”绝大多数人都不理睬,继续看他们的报纸。
而乞丐们也知趣地走开,并不纠缠。地铁车厢里常贴着这样的宣传品:“地
铁中行乞是非法的。你有理由拒绝。这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怎么知道他
们会拿这些钱做什么?把钱捐给慈善机构,而不是给乞丐。”而行乞的人却
说:“别相信这些鬼话,我们从慈善机构那儿根本得不到食物。”真不知该
相信谁。这时一只脏手和一只铁罐伸到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他摇
了摇头。心想:“昨天已经给过一次了,如果天天如此,这岂不成为一个固
定开支项目了?”他走开了。我心里希望他从别处能要到一点钱。相比之下,
地铁里的街头音乐家们倒比较容易得到同情。他们并不开口要,只是卖力地
唱呀,弹呀,吹呀,有些人的水平还真不错,中间有不少像东欧来的。他们
的收入大概够上温饱了。

今年,纽约的雪格外多,天气已成为新闻中的一条。最近电视新闻刚刚
炒完了南希和托尼娅的奥运之争,又传来犹太青年被枪击,世界贸易中心爆
炸案定罪的消息。主播们个个神态严肃。这时只有雪是个轻松的话题,一个
没有阴谋,没有暴力,不用担心伤害任何人的话题。当预报最近还有可能下
雪时,主播们都苦笑着摇着头,说他们的车可能又要再擦洗一遍了——他们
似乎都不喜欢雪。

我从地铁站出来,雪还在下,但小一点儿了。整个纽约在一片洁白中显
得漂亮可爱。但雪会化的,那时这个藏污纳垢的城市又要原形毕露了。街头
到处会出现动物的粪便,散落的垃圾,无家可归的人又会卧在人行道的暖气
口上呼呼大睡。当然,霓虹灯会一如既往地闪烁,人们还是那样地忙碌。

重返校园

我的同学

一九九四年一月至五月,我在纽约大学电影进修班学习。班上的同学真
可谓是来自五湖四海了,有美国人、瑞士人、日本人、墨西哥人、意大利人、
巴西人、法国人。。当然还有我——中国人。纽约是个国际大都会,见到这
么多国家的人并不稀奇,但当这一群人聚在一个教室里,操着五花八门的口
音,睁着或大或小的眼睛,讨论同一主题:电影,也就真够热闹的了。

来自波多黎哥的胡里奥是个高个儿的小伙子,总带着热带海岛般灿烂透
明的笑容。他酷爱舞会,狂跳一通宵是常事。即使走在街上,路边的小咖啡
馆隐约传出的音乐也能让他手舞足蹈起来。班上一宣布周末有聚会,他就会
马上问:“跳舞吗?”他的英语不流利,急了会把西班牙语说出来。一旦意
识到这丝毫不能帮助我们理解他的意图时,他就开始做手势。每个手势都富
有节奏感,好像在舞蹈,以至于大家对这些手势大感兴趣,却依旧不明白他
要说什么,他只好又说英语,每句话都带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以确
保我们跟上他的思路。有一次拍片,他做制片人,任务之一是负责买午饭。
他选中了中餐,当我告诉他这些中式快餐根本不正宗时,他大为诧异地说:
“这已经够好吃的了,你们在北京天天都吃得到吗?”“比这个好吃多了!
如果你有机会到北京,我保证各种大菜小吃让你吃一个月不重样。”我谈起
中国菜从来是不遗余力的。他张大了嘴巴,先是兴奋地大呼小叫,然后不无
沮丧地说:“可惜我现在还没有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班上也有富家子弟。来自意大利的安德烈是个不足1。70 
米的小个子,只
有二十一岁,一脸稚气,却时常要把手插在裤兜里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子。可
是他咬起自己手指头来,简直是一副孩子模样。他的父亲是一位有名的外科
医生,在经济上支持他。果然是财大气粗,他租了世界贸易中心附近的一间
高级公寓,月租金逾两千美元,还说:“这个很便宜,而且我喜欢那个能看
海的窗户。”——谁不喜欢啊?!拍电影作业需要不少额外费用。虽说学校
免费提供设备,但胶片给得有限。遇到技术不熟练拍废了片子,学生们就要
自己掏钱。一般学生都要咬咬牙狠狠心才能拿出一二百美元,只有安德烈一
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个很便宜,你们如果有困难,我包了。”在美国,朋
友们在一起吃饭都是各人付各人的帐,只有安德烈常常主动为别人掏腰包。
如果别人谢他,他就摇着头,很真诚地安慰人家:“这算什么,很便宜。”
大伙儿对他有点看不惯,但觉得他年纪小,又无恶意,也就不去计较了。不
过全班一致认为,安德烈如果当制片人,非超支不可,不把他爸爸的钱全赔
进去才怪呢,谁叫他样样都嫌便宜呢。

班上还有一位同学从瑞士来,平日出手也很大方。一次坐地铁,却因不
买1。25 
美元的票,被便衣检查人员发现,当场罚款六十美元。最糟的是在同
学面前大丢了面子,连地铁里的乞丐也不忘走过来挖苦一句:“兄弟,连我
都是买了票进来的!”

班上女孩子中跟我要好的是美国人克里斯蒂。她是公认的美人:模特的
身材,永远带着温柔甜美的笑容,漂亮的眼睛总蒙着一层羞色。在我看来,
她有着西方人的外貌,气质上却更接近东方,甚至是古典东方。她在一家剧
院里做了几年舞台设计,挣了一笔钱就全部拿出来上学,她说这是最好的投
资,再说年纪轻还不想攒钱,等钱用光了再挣也不迟。她的这种豁达自信的

态度在很多美国同学中都找得到。蒂姆就是其中之一。他放弃了收入颇丰的
华尔街会计师工作,明知电影是个竞争激烈、稳定性差的圈子,却偏偏闯进
来,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喜欢电影”。一次同学们在酒吧聚会,蒂姆坐在
我身边。几杯过后,他悄悄跟我说他爱上了克里斯蒂。“为什么不跟她说?”
我好奇地问。“我怕被拒绝。她那么迷人,一定有男朋友了。”我大为惊异:
原来还以为美国人在爱情上都是不顾一切的呢!现在看到蒂姆喝得脸红红
的,却在为不能启齿言爱而深深烦恼,倒让我觉得他更可爱了。

其实,热烈的情人也有。英国小伙子杰斯就遇上这么一位。杰斯金发碧
眼,气质出众,让班上的助教小姐动了芳心。每次遇到杰斯问问题,她总是
回答得详详细细,而且态度温柔谦和,连眼神都变了。据说后来她向杰斯表
示要做他的女朋友,却失望而归。但这并不减少她的热情。只要有机会,她
就去“辅导”杰斯,而且每次都靠杰斯很近,几乎把杰斯逼到一见她就想逃
的地步。

杰斯立志要当名导演。也许这个愿望太迫切了,所以工作起来,他总有
一股“得听我的!”气势。一次我与他,还有法国的玛丽亚,墨西哥的尤利,
瑞典的海娜分在一组,杰斯任导演,我担任摄像。在讨论分镜头剧本时,他
非常独断,别人的意见总是被他不礼貌地打断。玛丽亚首先忍不住了,这个
爱抽烟的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杰斯,我们为什么都要听你的?”

杰斯毫不示弱:“因为我是导演,而且我的意见是正确的。”

“你的一些意见明显有问题!”尤利是个大嗓门,然后转向我:“澜,
是不是这样?”我表示同意说:“杰斯,比如你为什么非要去拍火车站附近
的纽约市景呢?这与故事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样可以让人知道这个故事发生在纽约。”

“可是通过其他镜头,观众已经知道这是纽约了。而且火车出现在镜头
里,容易让人以为主人公是不是出门了或是回来了。”

“澜,你的这些想法逻辑性太强。电影讲的是感觉,你大概只看过好莱
坞的情节片吧。你在中国看过欧洲的抽象电影吗?”杰斯几乎是在用居高临
下的语气对我说话了。

我压着的火腾地冒了上来:“可是这个镜头容易让人误解你的感觉。故
事本身是写实的。这样做是浪费胶片!”这时一直没吭气的海娜也冷冷地加
上一句:“再说,澜和我们都不需要接受你的抽象电影教育。”(瞧,我的
这些同学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大家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晚上,我们几个都接到了杰斯的电话。他为白天的态度道歉,说离开了
大家,他什么也做不成,并建议第二天碰头再议剧本。他的道歉坦率而真诚,
我们也没有得理不让人。那次作业最后得到全班一致的赞赏。后来,我也没
忘了向他请教抽象电影。

我的这些同学,有什么说什么,不高兴就吵,吵得不留余地,和好了又
亲热得不得了,总之很少掩藏自己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学生的缘故,
才会这样单纯而无所顾忌吧。这也是我工作几年来一直眷恋着学校生活的理
由之一。顺便提一句,我生日那天,收到同学们送的一束白玫瑰和一张写满
了各式文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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