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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雷情撼 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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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听天由命,如炬目光却是胸有成竹早有了答案。
「又是老贼又是狐狸的,信才有鬼。」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哪还听不出话里玄机,这家伙根本是捉曹放曹、越是疑心病重的越被骗得团团转。
心腹一去不回,回来的偏是个有嫌隙的,还一副花容憔悴惊魂未定,甚至激动地「吹擂」敌人有多厉害,秦泸瑜还能怎么想?不知曲媚儿和曲逸旸那层杀不得干系的他,怎可能相信全军覆没只留了个最弱的「幸运」逃出虎口?
唯一能想的就是认定这是场「戏」,事实完全相反,曲逸旸的确出了不能动手的状况,所以属于封舟瀛那边的曲媚儿才会竭力吹捧掩饰,要不怎么解释除了她外一个活口也没留?这诱敌的效果恐怕比当初设计白辰还要好上三分。
「你连这个都算上了干嘛还白挨我一掌?打开始就已经打算出手显威风了不是吗?干嘛……」正准备好好算算被兜着一块耍的利钱,雷羿却想到什么似地顿了顿,片刻后趾高气昂的气势随即变得有如斗败公鸡。
「别告诉我你的威风是……时灵时不灵?」大敌当前,他可不想看天吃饭。
反手撑臂鱼跃而起,被质疑的男人自顾自地掸着身上的草屑片叶,显然没把面前人的问题当一回事。
「逸旸?」
迎着相询的目光,曲逸旸只是把长臂重新搭上少年肩头,「走吧,找个好地方去,贵客临门,总不能太寒酸。」
寒、酸?眼微眯,雷羿可没打算放人这么打迷糊仗混过,只不过——
「曲……唔!」
嘴对着嘴,呼吸都难了遑论还能说话嘛……
气息渐促,偏是眼瞪得再大也无人应理,落居下风的人儿索性放弃地闭起眼,专心一意开始反攻。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别以为老能用这招吃定他!
夜黑风高,新朔无月,一炷香尽的疾驰后,终于来到人口中所谓的好地方。
「啧,这未免『好』得过火了点。」抬头扫了眼摇摇欲坠的横匾,雷羿一脸戏谑地朝人瞅着,不是他挑剔,只是横竖怎么看面前的庞然大物都该称为废墟才对。
先别提蛛网面面虫鸣唧唧,光是脚下吱吱作响的腐朽片木就让他每步都得提足了气才敢踏下,否则难保不发生穿墙拆屋的窘状。
矗立面前的是间看来颇有规模的庙宇,因应着崎岖地势只有一半着地,大门前段整个架空,离地约近百级台阶,他们两个现在正如履薄冰般走着,繁复的工法和精致的壁饰,在在都显示着曾有段极其鼎盛的风华岁月,如今却不知为何埋没在荒烟漫草中。
「没办法,冯倩那妮子喜欢。」
「冯、倩?」冷意倏地从脚底窜上头顶,冻得头皮一阵发麻,盯着眼前片片黑黝黝的木阶,雷羿开始不知该往哪儿落脚了。
那两座刀山剑林,他可都还记忆犹新不敢或忘。
「你跟冯倩……很好?」想起家里头得罪过冯氏一族的一票人,雷羿不免问得几分气虚,暗自提醒着自己回去该提点古老大留神些。
天知道哪年哪月天时地利人和,这家伙可是会以为妹复仇为名随手把人卖了,前车之鉴不远,小夜不就被当成了「礼物」投莫某人所好。
「好?」玩味地瞅了眼战战兢兢的人影,曲逸旸故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是还顺眼。」
「如果那晚你在洞庭,结果该会不同吧。」
半是感叹半是感慨,雷羿可以想见如果那一夜这男人也在,只怕百年老店的青浥就此江湖除名也说不定,至少,冯家父女不会载着满心不甘、难以瞑目地魂赴阴曹。
人生很多时候,差的不过就是点运气。
「哪里不同?死得比较快吗?」扬唇打趣着,雷羿果如他意料中地傻傻上了钩,「那倒也是,我出手的话,你就不必有觉不睡陪人磨上大半夜,我可不会像古天溟投鼠忌器畏首畏尾的,一人一指简单得很。」
「啊?」感叹还感慨的霎时如泡幻灭找不着点影,雷羿很想掏掏耳朵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雷,你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吧?」
找荏的语调,外加很是碍眼的笑容,雷羿立时后悔得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怎么笨到又以常人之心忖度起这家伙?平白给人机会笑话。
「这座庙供什么?」清了清喉咙没话找话,雷羿重新拾级而上,步伐却加快了不少,把那张可恶的笑脸甩在身后。
「死人。」
「咳咳咳咳……」好巧不巧一口气给堵个正着,雷羿不禁被呛得口水眼泪齐流。
「咳咳……你说……咳……什么?」
「死、人。」字正腔圆重覆了遍。
「姓曲的,你存心找我乐子是吧?」
管它是神是佛是鬼还是魔,哪个又会是活人来着?
面对人义正词严的指控,曲逸旸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看样子这阵子他是玩得过火了些,才会把人训练得草木皆兵全往歪路上想。
「雷,我说死人是真的死人,千骨埋冢。」
抬眼望着不复绚丽的凋敝角檐,沉如夜深的暗眸掠过抹复杂难明的流光,似有些嘲讽又似几分怀念。
「这破庙以前叫做极乐殿,举办极乐祭用的。」
愕然停步,雷羿满脸诧异地望着神情依旧自若的男人,「极乐祭?那不就是……」
「对,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长大……很普通的字词,此刻听着却倍觉刺耳,究竟是怎么长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转头再朝破败的殿门打量了两眼,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可开始觉得有些鬼气阴森了。
「很多年没来了,不知道冯倩的恶作剧还能不能用?」
「恶作剧?嘿嘿,大爷你会不会太客气了点?」干笑两声,雷羿可不认为那些「杰作」能是恶作剧三个字打发的,天底下哪来的恶作剧是专要人命的?
「又以为我在骗你?」若有所思睇凝着人满脸的不信,曲逸旸开始认真地检讨起自己究竟骗了人几次。
「冯倩只会在我常在的地方布下机关,在我看来是恶作剧,在她而言大概是挑战吧,那妮子从不认为自己比我差,总想着跟我证明『智取远胜力敌』,反正不痒不痛我也就随她玩去。」
努力想着辞汇解释两人的关系,这是曲逸旸从未有过的经验,感觉有些烦,但在瞥见面前小脸先是瞪眼而后咋舌的丰富表情后,就又觉得无谓。
「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妹……」再次为那无缘的门主夫人致上三分佩服之意,巾帼不让须眉指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抬腿迈过高起的门槛,雷羿好奇地朝四周巡视了眼,没想像中的阴森恐怖,大殿虽然残破却还算整洁,比起外头的蛛网杂草可谓截然不同。
「这里你常来?」
没听错的话,刚刚人说过冯倩只会在他常在的地方「恶作剧」。
「嗯,出谷之前,留在青浥后就很久没来了。」
「那怎么还这么干净?是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派人打扫?」状似随口问问,实则雷羿已提高了功力戒备,同时也不忘留神曲逸旸走过的地方。
果然,这家伙走得路子还真有些诡,却又自自然然地令人完全看不出不对。
「除了同是这儿出来的,谁还敢靠近这鬼地方?」唇撇,几分轻蔑,踱步而行的身影在方锈褐色祭皿前停下了脚。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
微沉语声如浪滚滚朝四周漫去,奇的是雷羿就在一旁却感受不到半点压迫,显然这话并非用上内劲而发,不过是仗着大殿的特殊设计。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见过公子。」
循声望去,只见一具古色古香的扬琴旁不知何时多了抹出现抹黑影,紧接着不远处的柱旁也跟着落下个白衣男子,最后则是名红衣丽人嫋嫋自排编钟后款步而出,「见过公子。」
玩味的目光落在红影身上,看似有些意外,「看来秦泸瑜这回是破釜沉舟了,没想到居然舍得让你曝光,琉衣,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封得住我的嘴?」
那两只老狐狸还真好本事,各安了个探子在对方身边,一个枕边情人一个得力臂助,想想还真好笑。
而实际上,曲逸旸也真的扬唇笑了,除了对上雷羿外,少有他隐忍的时候。
「琉衣没敢奢望有这本事留得下公子,只是奉命请公子在主子到来前稍安勿躁。」
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然而妍丽的容颜却依旧面无表情,古怪的搭配令雷羿不由地朝人多看两眼,赫然却发现女人的眼睛竟似琉璃般耀着五彩缤纷,正待凝神看个仔细时,熟悉的背影倏然挡在眼前。
「雷,那双勾魂眼再看下去,你可就得学狗舔人家脚丫子了。」
陡然一惊,雷羿是记得曲逸旸提过极乐谷有门技艺擅于迷惑人心,却没想过有天会有幸领教。
「你舔过?」
不真有什么用意,只是习惯性地顶了句话回去,谁知还没听着下文,就见面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三张脸先有了变化——看他活像看怪物似的。
有没有搞错,谁才比较像怪物啊?没好气地翻了记白眼,被人如此莫名其妙盯着,饶是雷羿刻意顶着「副门主」头衔表现得天塌不惊雷劈不动,终也是忍不住低头检视自己究竟哪里不对。
「他们在奇怪你怎么还活着。」
总算在他快要把腿抬起看看是不是裤子破了洞时,有人善心大发给了答案,然而这记马后炮的轻快语调却让人脸色不发青也难。
缓缓抬头,果然,平常总笑得皮肉分离的家伙,这回竟连那双老爱玩捉迷藏的眼瞳都染上了明显笑意。
「好威风呢『公子』,小的是不是该谢谢您大人大量没砍我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句,雷羿忽然记起月余前他也曾这么对人酸过,两相比较心境却大为不同,那时候他可巴不得把人揍扁好好教训一顿,哪想得到两人间还能够如此亲密地拌嘴斗气。
不过月余的光景,他们却走了好远,只庆幸绕的是个圆,终有原点。
「听来好像不怎么服气,看不惯我威风的样子吗?雷。」一模一样的回语,曲逸旸显然也想起了当日的针锋相对。
唇扬,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只是这么一来,三张冷肃的面孔可就更精彩了,或是瞪眼或是皱眉,面面相觑全写着愕然。
「这回又是怎么了?」瞧着原本泥塑般的脸庞精彩得不下于剧台上戏子,雷羿笑得更是眉弯眼眯,揶揄的口吻不无点悻悻然——
就说嘛,八风不动这门和尚功可不光是他一个修得差。
「没看过鬼笑吧。」引起骚动的男人话说得轻松,深邃的目光则意有所指地在三人脸上扫了圈,「祭典出来的鬼物怎么会笑呢?对吧?」
无语,三张脸孔只是重新恢复了原先木然。
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最后雷羿给了身侧的曲逸旸一个肘拐:「这三块木头你都认识?」
用上「木头」两字,只因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初识的曲逸旸,不知情的以为叫做驽钝憨厚,实则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不过是深藏不露想使的坏没人看出来罢了。
「要我介绍吗?」
型美的唇棱微微挑起,慵懒邪肆复又有点讥诮,魅惑人心的笑,足令人目不转睛,然而雷羿只消一眼就知道又踩着了大坑。
他可不可以要人当他没开口?
「不过是和我一样没死也没疯的,极乐谷硕果仅存的『人蛊』。」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笑成这德性时准没好事。
「……不就你一个?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很难不摆着张臭脸,一个曲逸旸就已经很够看了,三个曲逸旸?他不敢想这间破庙等会儿还能留有多少残瓦碎片。
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玩味着两个词汇的新奇组合,曲逸旸颇有意见地挑了挑眉,「我好像没说过我是唯一吧?」
「又是『误会』?」磨牙霍霍,大有把人拆解入腹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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