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花1-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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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终于着陆在台北场,祖国芬芳的土地,就踩在他们脚下,几分钟后,依蕾就能见到久别的家人,她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忘我的站起来。
一只手,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她的肩,她随着那只手的力量转过身来,兴奋立刻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她又看见那张英俊的脸,那黑黑的眼睛,但没有微笑。
“就此分手吗?”他深深的盯着她。
一股热力夹着激动重进她的心脏,她剧烈的心跳了,就此分手吗?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眼中仿佛射出许多绵绵的丝,一根根的把她缠紧,缠得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困难。应该分手,是吗?然而--“难到不应该?”她困难的说。她摔不开握住她手臂的那只修长的手。
“别太残忍,依蕾,告诉我地址。”他动也不动的紧紧望着她,望得她心都痛了。
“这不对,陈恺,你知道……”她又想说廷谆。
“没有不对,你不必逃避。”他定定的说。
“我没有逃避什么。”她吸了一口气,装着冷静的样子说:“而且,没有值得我逃避的事。”
“你撒谎,你在逃避我。”他低声的叫,眼中又燃起火焰,“你不敢看我,这不是逃避吗?”
“陈恺,我……”
空中小姐过来,请他们下飞机,他不得不放开她,但是,却一步不舍的紧跟着。
“依蕾,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无论如何,给我地址,你知道……”
“别再逼我,我不会告诉你。”她站定,忽然变得非常冷静,“我们的相遇是偶然,就像没有根的浮萍,而且……”
“这不对,你太残酷,如果你有理由……”
“我有理由!”她打断他的话,睁大了眼睛盯住他。
他忽然觉得一种心寒,怎么回事?她说有理由?下意识里,他想到一些事,难道她--
“陈恺,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她低下头,慢慢的说:“我一生中遇到的,没有比你更好,但是,原谅我,我已经结婚三年。”
像一阵闷雷,突然打在身上,他全身有如电击,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下,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真的吗?她已结婚?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绝不是他喃喃的说,眼光变得恍惚。
他的潇洒风度,他特别的绅士气派,他的温文微笑,一刹那间都已逝去,他像一个失去珍宝的小孩。
依蕾看着他的神情,心中剧烈的震动,她不忍--但是,她只是那样无奈,她无法抹去廷谆的影子,再看他一眼,她咬紧了唇,毅然转身而去。
无论如何,这段无奈的回忆是最难以忘怀的,让它永存于心底吧!
她朝前走了几步,立刻,发现了看台上的爸,妈和弟妹,一阵狂热的情绪又掩盖了心中那段阴影,甚至身后的那个男孩,她和看台挥手,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她投入了那个旧的,如梦的,又陌生的生活中。
陈恺,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阵恍惚中清醒过来,依蕾,那美丽的依蕾已失去了踪影,他茫然向前走了两步,又颓然停止,有什么用呢,她已结了婚。
他抬起头,陌生的祖国呈现在他眼前,也许,一段美好的假日正等着他。他慢慢走进旅客检查处,他黯然对自己说:如果能够,让我忘了她吧!
陈恺住在国宾饭店六楼。
他很少外出,整天总是躲在房间里,就连吃饭,都由一楼明园西餐厅送上来。他显得心事重重,他说来观光,却完全不像观光客。
他靠在床上,无聊的翻看着国宾饭店的介绍手册,翻到最后一页,他看到十楼的摘星楼和介绍图片,那是个美丽幽静的地方,还有古典音乐可听。
他的犹疑了半分钟,匆匆披了西装外衣,直奔十楼而去,也许他能寻到宁静的一晚。
电梯里已有一个女人,他瞪着那女人发呆--太像了,实在太像依蕾,除了她刻意浓装的脸之外,那长长的头发,那……
那女人并不回避他的视线,反而露出浅浅的微笑,他心中一征,立刻明白自己的失态,慌忙转身向外,小心的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他却感到那么拥迫,甚至埋怨电梯的速度太慢。
出了电梯,他头也不回的直进摘星楼,他怕更回头更引起那女人的误会。
刚坐下,跟下来的不是侍者,却是电梯里的那女人。
“我很美?是吗?”那女人老练的坐在他对面,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
“我想--你误会了。”他不安的挪动一下,他已明白这是那一种女人。
“误会?”她眼光一抛,一股烟从嘴里喷出来。
侍者过来,他还不曾开口,那女人毫不讲理的吩咐:“加冰,两杯!”
陈恺厌恶的站起来,那女人冷冷的声音刺进他耳膜。
“除非你喝完这杯酒,否则,我便跟你到任何地方。”
他一震,看见那女人坚决的眼光,他不得不妥协,叹一口气,重新坐下来。
“你要什么?你说,只要你不跟着我。”他压低声音,愤愤的说。
“我要什么?哈!”那女人轻狂的笑了,声音好大,惹来许多奇异的视线,“我什么都不要,小伙子,我只要你喝完这杯酒。”
“你……”他惊讶的说,这女人难道不是风尘中人?
“我是谁?是吗?不必问,喝完这杯酒就替我滚得远远的,年轻人都没有良心。”她说。语气有些疯狂,好像受到什么刺激。
“或者,是我误会了。”他低头喃喃的说。
“告诉我,刚才在电梯为什么愣愣的看我?嗯?”
她凑过脸,他发现她已不再年轻。
“因为--你像一个人。”
“老套!”她抿抿嘴。
“信不信由你!”他说,又恢复了一些潇洒的风度。
她看他,斜着眼睛,然后,用力拍他的肩。
“我信了,小伙子。”她点点头:“是你女朋友?”
“不是,是别人太太。”他说得很直率。
她再看他,神态正经多了,是种审视的眼光。
“别引火自焚,别人的太太,要不得。”
“但是……”
“她寂寞,苦闷,她爱你?是吗?”她打断他的话,用世故,尖锐的口吻说:“别忘了,她仍是别人的太太。”
陈恺怀疑的瞪着她,她是谁,她来做什么?她老练,世故,又像什么都知道。
“你是谁?”他再一次问。
“我吗?”她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粗野的用手抹抹嘴,嘲讽的说:“我是别人的太太!”
她站起来预备走,他一把抓住她,说:“别走,你的话还没说完。”
“放手,小伙子!”她压低声音,这是高尚的地方,拉扯不得。
陈恺一惊,急忙放开她。
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他,颓然坐下来,似乎是碰到一个怪人,然而,她的话--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玻璃反光处,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握住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他几乎大叫,他看见的竟是依蕾!
依蕾穿着银灰色的秋装,半高跟鞋,那一头长发依然散着,脸上不施脂粉,显得出奇苍白,她随着父母和亲友预备进入对面的中餐厅。
陈恺忘形的冲过去,一边摇撼着依蕾的肩,一边大嚷:“依蕾,依蕾。又见着你了,真好……”
依蕾苍白的脸上,刹那间添上一抹红晕,她不自然的环视亲友和她的父母,为陈恺介绍:“陈恺,耶鲁大学的,在美国的朋友。”
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望着他,他发窘得不知该怎样安排自己,但是,他不能失去和依蕾说话的机会,这似乎是上天安排的。
“各位请先进去,我有几句话和依蕾说。”
单独剩下他俩时,什么话都没有了。
依蕾低垂着眼睛,他却深深的凝视着她。
“这几天,你好吗?”他问。
她点点头,长密的睫毛依然掩盖了眼睛。
“我……每天想你,知道吗?”他又问。漂亮的黑眼睛,有一抹忧愁。
她又点点头,然后抬起眸子,啊!那是燃烧的火焰的眸子,那里面跳动的,全是火红的花朵。
“我知道,因为--我也想你。”她低声的说。
像两粒静电,相遇而碰出火花,陈恺激动的叫:“依蕾--你--我知道不对,我知道不应该,但是……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我逃不开你。”
依蕾的父母已在里面张望,陈恺无奈的用力握握她冰冷的手,匆忙的说:“打电话给我,我住在这里号房,今天晚上打。”
依蕾木然的看着他,点点头,然后推开玻璃门,进入餐厅。
陈恺大叫一声,吹着口哨走进电梯。
陈恺焦急,不安的守在房间里。
今晚的时间过的特别慢,慢得令人不能忍耐。从十楼回到房间,他就这样不停的来回走着,像一个大钟摆,他无法使自己安定,他看着那浅兰色电话,心里怦怦的跳着,为什么还不响呢?
九点半,依蕾该吃完饭了吧!她该立刻打电话来,她知道他在盼望,在等待,她不至于会捉弄人吧?她的神情不像,而且,她说想他--铃……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他呆了一呆,似乎明白怎么回事,然后像一阵风般的卷过去。
“喂,依蕾吗?”他紧张又兴奋的叫。
没有回答,只是一片沉默,他的心弦拉紧了。
“依蕾,依蕾,是你吗,别捉弄我了!”他继续叫。
“你在--做什么?”那边传来细细的,幽幽的声音。是她,是依蕾。
喔!陈恺急出了一身汗,听见依蕾的声音,他松了口气。
又是一阵沉默,令人难忍的沉默。
“你在那里?告诉我,依蕾!”他握紧话筒叫。
“在……你楼下。”她犹疑半响,才慢慢说。
“等我,我半分钟下来。”他大叫。
扔下电话,抓起西装外套,直往门外冲,拉开门,他已碰歪了茶几上的大理石灯,并踢翻了一张椅子,他管不了那么多,依蕾就在楼下啊!
冲到楼下大堂,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依蕾,她静静的站在杂志书报摊位上,翻着一本新出版的,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银灰色的秋装裹着……
“依蕾!”他冲到她身边,热烈的叫。
她慢慢转过身来,落寞的眼中添上了光彩,却有挣扎的影子,她的态度有些不安,有些惶恐,但却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他,好像他会在一瞬间消失般。
他整个心都扭紧了,他太满足,没有比依蕾这样深深望着他更令他满足的事了。
“走,找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他说。
依蕾不动,她低声,无奈的说:“没有属于我们的地方,你知道吗?”
他一震,缓缓转过身,一字字的说:“任何地方都属于我们,只要我们在一起。”
依蕾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有些泪光在闪动。任何地方都属于他们吗?她不知道,她不要再想,什么都不想,不想廷谆,不想家人,不想每天的应酬,不想后天的约会。她要把握现在,享受现在,与陈恺在一起,怎样都无法掩饰喜悦和欢愉。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不懂恋爱,因为她从来不曾经历过恋爱。
他们坐在一个装饰成岩洞的古典音乐咖啡厅里,那些看来漫无规则,随处垂下来的假钟乳石,那些镶在大石墙里的热带鱼缸,那些一盆又一盆的绿色植物,把他们和所有人隔开了。幽静的灯光,柔和的音乐,他们手挽着手,凝牟相视,任那时光流逝。
“从美国到台湾,从纷乱到宁静,我遇到了你,在你身上,我找到了安定。”他说。
“我不知道找到了什么,但是,我肯定一定得到以前所没有的。”她说。
“依蕾,你知道这几天我怎么过的……”他抚摸着她的手--纤巧的,冰冷的。
“告诉我,你会不会后悔?”她打断他的说。
“后悔?”他沉思着:“怎么讲?”
“你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是比你大。”她说。
“这句话不该问,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