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二三事-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原来方有贺那样能吃苦。”
大家都啧啧称奇。
春节,他们在叶家团聚过年。
叶太太左边肩膀关节酸痛,这是俗称五十肩,到了年纪,一定有类此恼人的小毛病,穿衣脱衣都得叫人服侍。
他们在一起打牌。
忽然叶太太说:“不玩了。”
有成连忙哄撮,“我们去逛年宵。”
“这芳好算是怎样?过年也不回家。”
“她选择避年。”
“她是惩罚我。”
“没有的事。”
“亮佳,打电话叫她回来,初三不见人,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大女儿。”
大家都笑。
“没人相信我?哟,我左肩痛得快掉下来。”
亮佳连忙服侍她吃止痛药。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女佣去开门。
只见有人拎着行李进屋。
叶太太呆视门口,“这是谁?真像芳好,假使真是芳好就好了。”
那人走到灯下,“妈,正是我。”
“芳好!”
大家欢呼,一拥而上。
芳好回来了,身上运动服穿得有点脏,头发长长,梳条马尾,不施脂粉。
众人立刻茶水侍候。
结好笑说:“迟三天回来,妈说没生过你。”
“嘘——”
芳好只是陪笑,叫亮佳走近,听她的胎动。
那边有成偷偷走进书房打电话。
“有贺,芳好回来了。”
“……”
“喂,有贺,听见没有?”
方有贺正在案头看文件,一听兄弟这样报告,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回答。
他鼻子发酸。
“我们在叶家,你可要马上来?”
“我在等一通重要的长途电话。”
有成顿足,“你轻重不分。”
“百多名员工的薪酬你说重不重?”
“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等大姐?”
“是,我是在等她。”
她真的回来了,他又踌躇,像一个演员害怕上台面对观众。
“有成,我心中有数,勿替我担心,芳好刚乘毕长途飞机,先让她休息。”
有成笑,“你是女性心理专家,何用我多嘴,我明白了。”
他挂上电话。
再回到客厅,已经不见了芳好。
“大小姐呢?”
“在楼上休息。”
结好追问:“通知有贺没有?”
“他说待芳好休息。”
结好呆半晌:“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知道男人,男人最怕说谢谢,对不起,我爱你。”
“对” ,结好点头,“流血不流泪。”
“也许有贺需要准备一下才出现。”
“他不是那种浪漫成性,专讲气氛的人吗,我还以为他一知芳好回来,会立刻赶到,不顾一切,闯进睡房,伏在她胸前痛哭。”
有成说:“我也以为他会那样做。”
“这人真变幻莫测。”
“这个多月是他转折点,昨日,我发觉他手上有厚茧,原来他在公司毫无架子,落手落脚,什么都做。”
“去,到公司去与他谈谈。”
有成点头。
在蝴蝶他见到有贺如火如荼般勤工,与下属商议大计,吩咐秘书取来最新样版。
看到有成,他问:“你有话说?”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
“有成,进公司来帮我。”
有成机灵地摇摇头,“我一生最怕被人鞭策,记得吗,小时候母亲逼我背唐诗,我会躲到书桌底痛哭,没有出息也有好处,家人对我毫无期望,我大可舒适生活。”
有贺说:“没想到你立刻关上大门。”
“大哥,你这叫工作?统共没有上下班时间,有人说你半夜三点半回公司来盯着电脑看。”
有贺抬起头,“是吗,他们那样赞美我?”
“那时芳好也想妹妹当她助手,结好不愿帮姐姐,原因也与我相同,我们是一对:一只豆荚里的两颗豆。”
有贺轻轻说:“有成,从前,我的世界,不会比我自己大很多。”
“咦,这句话好不熟悉,让我想一想,对,圣修伯利的『小王子’:小王子住在一个比他大不多少的世界里……”
有贺说下去:“我从不看见别人。”
“不,你眼中还有伏小姐。”
“有成,你再打岔我就不讲了。”
“你说你说。”
“接手蝴蝶后,才知道有个责任,战战兢兢,不敢造次,与同事熟稔了,觉得对他们的家庭子女也要照顾,压力甚大。”
“她们都是成年人,他们知道在做些什么。”
有贺说:“原来世界比我一个人大许多。”
这时,有同事送毛毯及运动衫样版进来。
有成好奇问:“这是什么?”
“这是芳好的主意:每年捐五千张毯子及五千套衣裤给宣明会。”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不过代她管理蝴蝶,也继续她的慈善工作,像不嫌其烦地收集同事及家人的过期近视眼镜,标明度数,捐到第三世界,由这幢大厦延伸到邻座,结果整条街部把无用的眼镜送到蝴蝶来。”
“怪不得她私人时间越来越少。”
“而我一度竟误会叶芳好是极度自我中心的一个人。”
“她的确有点孤芳自赏。”
“她费事解释而已。”
有成问:“几时去见她?”
“待我准备好。”
有成不客气,“过两天她又走了,你可怎么办?”
有贺微笑,“我仍在蝴蝶,我什么地方都不去。”
“有人会发现她追求她娶她为妻,届时你后悔一生。”
有贺吃一惊,跳起来,“你这张乌鸦嘴!”
“赶快行动。”
“她不是那样的人。”
有成嗤一声笑,离开了大哥的办公室。
他好奇,走到邻室去探视,只见叶芳好办公室一切如旧,盆栽植物欣欣向荣,桌上一尘不染,古典音乐轻轻播出,侧耳一听,原来是费城交响乐队演奏黄河大合唱,分明是芳好平时爱听的音乐。
有成摇摇头。
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
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心内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方有贺假装叶芳好就在邻室,她不过出外开会,随时会得回来。
那一边,芳好在房里熟睡,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摩挲她面孔。
她睁开双眼,原来是结好躺在她身边。
芳好微笑,结好永远如此爱娇。
她问:“有馅没有?人家亮佳就快生养。”
“亮佳最争气。”
“你别落后于她呀。”
“正在努力,看到婴儿,喜欢到极点,打心里锺情出来,但是又怕生命无常,责任惊人。”
“想得那么多,人类都要绝种了。”
两姐妹,头碰头,说心事。
“亮佳由泳洋接回家去了,知道是个男胎后,他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奇怪,男人还是喜欢儿子。”
“也许因为可以一起打球游戏以及齐齐看裸女杂志。”
“其实说什么都是女儿对家庭周到细心。”
“姐姐,回蝴蝶去看看。”
“蝴蝶已是人家的生财工具,夫复何言。”
“他的还不就是你的。”
芳好一听,既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话,别人讲当是诬陷中伤,亲妹妹说出口,人家信以为真,他同我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妹夫的大哥。”
“姐,你把大门关上,又上了三十道锁,人家怎样进来。”
“结好,”芳好第一次对妹妹说心事:“像他那样的男人,非要似妖精般能耐的女人才降得住,你见过那伏贞贞,对,只有她才可耍得他团团转。”
“一个人总有过去。”
“过去?”
“都过去了,那妖精早去降洋人了。”
结好自抽屉取出一本杂志,“看。”
“我不要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越来越低级趣味。”
“这里说伏贞贞到荷里活去参予拍摄大片。”
芳好摇摇头,“不关我事。”
“因噎废食。”
“结好,自小你就没学好中文,滥用成语。”
叶太太推门进来,“姐妹俩说些什么?”
两人齐声答:“没什么。”
叶太太坐在床边,“要同他立法三章,不准他夜游,不许他外游。”
芳好嗤一声笑出来。
“是呀” ,叶太太自嘲:“就因我最管不住丈夫,所以才劝女儿们警惕。”
结好犹疑,“有手有脚,怎么锁得住他?”
芳好说:“你少理妈妈那御夫术,全是馊主意。”
结好说:“作为参考也好。”
芳好说:“有成懂得自重,你请放心。”
叶太太忽然说:“没有你俩,我日子怎么过。”
芳好答:“你可以读书、做事业,以及再嫁。”
“真的,有这么多可能性?”
结好拥抱母亲,“是,都为我们牺牲掉了。”
“不,是我生性懒惰,靠半间公司,一点赡养费,因循地生活至今。”
芳好说:“这是什么,内心公布大会?”
她想起床,被妹妹拉回被褥内,“不准逃避,听母亲说完了才准走,你现在又不用上班。”
真的,目前一家三女均无工作,芳好是那种不辛劳做足一日就睡不着觉的人。
“我得去找工作了。”
“姐,我陪你回蝴蝶看看。”
芳好说:“不如叫亮佳出来,我们陪她去挑婴儿衣服。”
结好答:“好主意。”
芳好总算脱了身。
到了商场,从来不过悠闲生活的她觉得浪费时间十分不自在。
幸亏亮佳说:“这些童装太名贵,不合我原则,小人儿穿得暖穿得舒服便可,中价货已经足够,不必夸张,我们去喝杯茶再说。”
三个女人坐在茶座上,亮佳同结好说怀孕者乐,芳好目光却落在路过男士身上。
她注视男人长裤下线条。
“拳师裤。”她同自己说。
又另一人经过,她又说:“紧身裤。”
结好一听,觉得有趣,也加入猜内裤游戏:“这个是拳师,亦即俗称孖烟囱。”
“是什么左右男人选内裤因素?”
“习惯。”
“芳好内衣最保守:永远白色。”
亮佳笑,“我比较冒险,红黄蓝白黑都有,尤喜花边蕾丝。”
“这个,牛仔裤这么紧,一定是穿蝴蝶牌弹性内裤。”
芳好微笑。
她们总有意无意忘记蝴蝶已经与叶芳好无关。
“有成穿什么?”
“两兄弟都穿蝴蝶牌:老板不相信自己牌子,怎能服众。”
“泳洋也是这么说。”
结好加一句:“有半打已经洗到第五十次,仍然光洁如新,连橡筋边都不变。”
“作为内裤,算得是没话说了。”
“从前,泳洋在夏天老会回家换内裤,现在可省下不少时间,因为蝴蝶牌够吸汗能力。”
“试想想,如能把品稗推销到十四亿人口去……”
大家精神一振。
忽然有男人吊儿郎当走过,她们即时大笑起来。
“嘘,嘘。”
“我俩已嫁人,不必扮淑女。”
芳好笑:“我不知何时嫁人,更不必虚伪。”
三女性又继续猜了十多次,累了,才结束游戏。
芳好去参观亮佳家的婴儿房。
布置朴素,设备齐全,一个小人儿竟需要这么多装备,不可思议。
亮佳笑说:“从前添一个孩子不过加双筷子,一切都用大人或是兄姐剩余物资,现在他们自己拥有一整套衣物用品,食物饮料也全部分开。”
芳好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
“这是耳孔探热器,一秒钟内可知温度。”
“哗,这一个呢?”
“它重播母亲心脏血液流动声音,好使婴儿觉得如生存在子宫般安全。”
芳好笑,“让我也听听。”
亮佳留她吃饭,她坚持告辞。
回到街上,灯已全亮,暮色苍茫,路人匆匆返家,芳好却一人走往蝴蝶公司。
他们下了班没有?
看见旧同事又说些什么好?
如果方有贺还在公司里,又该怎样招呼?
可是芳好双腿似不听使唤,一直向公司走过去。
她按了电梯钮,门一打开,出来的正是旧秘书,一见是大小姐,惊喜地笑,“叶小姐回来了。”
芳好问:“下班了?”
“不,去替同事买饭盒,方先生要粟米石班,你呢叶小姐?”
“我不饿。”
“要做到十点呢,不吃怎可以?”
“那么,我请客,吃好点,你到梅木日本菜叫他们送寿司来。”
“谢谢叶小姐。”
方有贺吃粟米石班饭盒?
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