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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娃噜嫂-第19章

小说: 娃噜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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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啦。”
“关队长,我们活不下去了,救救我们吧……”
极度悲伤的娃噜嫂话未说完,就扑到关爷怀里,然后又跪到关爷脚下,哭得越发伤心了……
那天老大未能到生产队去干活,因为清晨起炕时,腰痛得难以直立。老大知道,那是大队革委会民兵刑罚的结果。有关富二嫂对娃噜嫂发难的事,是老大腰痛痊愈后,参加生产队劳动时断断续续听说到的。因此老大从心里恨透了富二嫂这个烂女人。然而,更令老大怒不可遏的是,他还听说关爷如何如何像主人一样,如何如何帮助娃噜嫂里里外外收拾东西;还有足以令老大晕死的,说关爷和娃噜嫂还抱在一起了。听到这些,老大憎恨关爷的程度绝不亚于富二嫂那个烂女人。
接着老大又在心里反复地拷问娃噜嫂,“娃噜嫂你想干什么?”因此老大决定不理娃噜嫂了。
深秋时节,满目都是枯败的杂草和秋风过后滚动的落叶。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大的影子突然在娃噜嫂面前消失了,这使得娃噜嫂十分难过,简直陷入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她的思绪全乱了,完全理不出老大消失的理由。那天娃噜嫂在心里盘算,已经十六天没见到他了,这乃是过去不曾有过的。
因此在中午时,她实在忍不住对娃噜哥提及老大。娃噜哥说,期间见过他一次,说是在家里补习初中课程。听完,娃噜嫂心里的负荷顿时减轻一大半。那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多说一会有关老大的事,哪怕是过去的也行啊!然而,娃噜哥没陪她说下去,这使她感到十分沮丧,那一刻她真想趴到炕上痛哭一场。
失魂落魄的娃噜嫂,一个下午不知出去多少次,站在院子里望割过庄稼后的田野。当她瞧见,田野里稀稀拉拉走动的人时,自己全神贯注辨出那里是否有老大的影子。吃晚饭的时候,守着如豆的煤油灯,娃噜嫂又一次提起老大。她对娃噜哥说,
“前几天,我在苏克素护毕拉河边,见到他叔的母亲在洗衣服。那是我们说话最多的一次,过去见面只是打个招呼。叔他妈那个人可真挺好,说起话来特别在理。”
“人家是城里人吗,见识多!听他叔说,他母亲的娘家在吉林通化,是个官宦人家。由于他母亲的叔叔大爷全都在外面做官,因此当地的市县长每逢过年过节,总要屈尊到他母亲家去拜年。还有他五老爷,是国民党省党部书记,伪满时领导全体党员抗日,后被日本人抓进监牢宁死不屈。都说国民党不抗日,咳……”
可能是由于娃噜嫂脸太暗的缘故,娃噜哥把煤油灯往娃噜嫂那推了一下说。
“咳,现在他们可遭罪啦!”
娃噜嫂叹了口气。
……
娃噜嫂又苦苦等了三天,老大依旧没有现身。她简直要崩溃了。那天晚上,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那一刻她在内心里哭喊着“我什么也不求你,只求经常能见到你就行!你千万不要毁了我这唯一的一点希望……”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丈夫鼾声响起,慢慢起来悄悄燃起煤油灯,在地下的木桌上给老大写信。这是经过她几天反复琢磨后做出的决定。当她和着泪水一口气把信写完,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轻松多了;一种稍纵即逝的幸福感,迅速从她心间闪过。
写好的信,她没有选择让其他社员捎给老大,或在哪个地方等,亲自送给他;她觉得这些都不妥,而是选择第二天偷偷跑到镇里,将信寄给老大。信投入信箱后,她自是陷入焦思的等待中……
由于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因此老大很长时间未去见娃噜嫂。见不到娃噜嫂的日子是难熬的,犹如耸立在自己灵魂中的摩天大厦,轰然倒塌似的,人垮了!人世间,人想人是什么滋味,老大真正品尝到了。

娃噜嫂 第二部分(8)

上工或收工时,虽然自己有意绕开小草屋,但那种违背意志的选择,该多苦!人不能走近小草屋,可老大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灵魂早已牢牢锁在那里。因此每次路经时,老大的眼睛从来就没离开过小草屋。
记得实在熬不住了,夜晚曾几度偷偷徘徊在小草屋周围,直至深夜才颓然返回。夜晚守在小草屋外面,当听到门声响起,自己躲到树后望着娃噜嫂模糊的身影,泪水汩汩涌出啊!
再也受不了这残酷的折磨了,老大决定去找娃噜嫂,可那天在小队部老大发现了自己的信。因为从没有人给老大写过信,所以在小队部他就将信拆开。当一行行娟秀字迹,和第一行称呼,闯进他视线那一刻,老大心蓦地激荡了。
手里攥着信撒腿猛跑,一口气老大跑出堡子,一头钻到苏克素护毕拉河边的大柳树下,用颤抖动的手摊开信。然而,没等他看上两行,早已泪流成河……
啊!信,使天地明亮,万物欢乐的信。
挨批斗也好,遭刑罚也罢,都不及街头亮相对老大打击大。尤其那些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孩,对自己胸前的牌子指指点点时,简直是让人无地自容。命运又一次无情地摧残、折磨着老大。对于早已迷茫的人生,他不知今后自己脚下的路将如何延伸。
原本他是一个充满活力,激情向上的学生,按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指示,他满怀一腔热血,准备回到农村干一番事业。
不久老大便耻笑自己的幼稚,因为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你只能面朝黄土,牛马一样被人驱赶,无休止地劳作。”将来还有多少贫穷和饥饿去忍受;还有多少精神压抑与屈辱要承受,老大没有办法知道。
老大似乎觉得人生的终结就在于此,于冥冥中他想到了死。死亡是解决他乃至这个世界最好的办法。它会是何等的干净利落,而不留痕迹,且又酣畅!躺在苏克素护比拉河畔,望着黯淡而又空旷的苍穹,老大独自思索着……
老大没有选择去死!他没有勇气就此与娃噜嫂永别,因为她已成为自己的一切。老大知道天底下没有比她更美丽更善良的女人。没有她的日子,一点钟好像比一天还要长。对此老大不止一次思索过,“宁愿眼睁睁看着娃噜嫂和娃噜哥,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而自己为那份情而空守,直至生命的终结……”
准确地说,这个世界无论有多大灾难降临,有多少痛苦要老大去承担,只要娃噜嫂在身边,一切准会灰飞烟灭,老大坚定不移地这样认为。从那时起,老大仿佛对女人大彻大悟,“世界上任何力量也无法与女人的力量相提并论,因为她除了具有决堤后,沙石俱下般疯狂的冲击力外,尚有无穷无尽绵延不绝的耐力。”
长白山的冬天是个圣洁而又壮丽的冰雪世界。起伏跌宕的山峦,宛如卧睡的少妇一般,被素洁的罗衫所包裹,莽莽白桦和滚滚松林,在勾勒着她的温存。
整个呼栏哈达山峰及山坳,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山麓下一坡一坡农田里的白白积雪,被风掠过粼粼波波随风飘动,恰似翻开的一个偌大的乐章,乐章里滚动着洁白的旋律,飘拂着春的希冀。
清晨,耀眼阳光洒在白而又白的雪地上,闪烁着点点耀眼的光晕。远远眺去,山坳里的小草屋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得似乎无了踪影,但若细细品味小草屋的轮廓隐约可现。小草屋在朝阳掩映下,静静地升起一袅蓝色的炊烟。诶哟,那里是何等的恬静!
东北地区漫长的冬天是满族男人猫冬的日子,也是他们最悠闲的时光。冬季男人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山砍柴,其次是狩猎、冰上凿鱼,喝酒、耍钱闹鬼那更是必不可少的营生。
隔三差五,老大依旧去娃噜嫂家坐坐,盯着娃噜嫂炕里炕外忙活。那一刻,老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宁,经常在娃噜嫂家一坐就是一天。老大心里明白只要自己的存在,娃噜嫂那浅浅笑容,就会一直挂在她脸上。

娃噜嫂 第二部分(9)

老大十分佩服娃噜哥,因为他知道娃噜哥家门前的雪地里,冻埋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有山野鸡、山兔、山猫之类的山货;有一次娃噜哥竟还套回一只狍子。听娃噜嫂绘声绘色描述过捕获这些猎物,皆是娃噜哥用自己设计的套、夹、笼如何如何使其就范的。那时,老大真有点为满族猎手,提着猎枪穿梭于山林之间,常常无果而归感到难过。无庸质疑,这些山野味是老大和娃噜哥的下酒佳肴。
如何忘得掉,在那静静的山谷中,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老大坐在娃噜嫂家那暖烘烘的小炕上,火盆里烫着哧哧冒气的烧酒,复加娃噜嫂柔声细语的温存。那时刻,老大方觉自己亦乃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呢!
体格单薄的娃噜哥和生性柔弱的娃噜嫂,他们孤伶伶居在茫茫的呼拦哈达山下,有时实在让老大放心不下。
居于深山老林里,夏季谁也逃不过蚊虫侵绕。记得一次,娃噜嫂家的被窝里钻进一条花野鸡脖毒蛇,吓得娃噜嫂几天没敢睡觉。后来,老大告诉娃噜哥旱烟味可避蛇,此乃满族人均吸烟的主要原因,于是,娃噜哥便开始吸旱烟,其结果毒蛇自是不敢再光顾。
冬天可就大不一样了,东北地区的冬季昼短夜长,漫长的黑夜恰是饥饿难捱的野兽觅食的大好时光。因此老大总在想,会不会有哪天熊罴或野猪之类的大野兽,闯入娃噜嫂的家,如果那样后果绝不堪设想。如此一想,老大决定把自己的两支庄河造的土猎枪,送给娃噜哥一支,以备不测。想到这,老大便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箱盖上的闹钟,知道已是下午二点钟了。看罢老大觉得时间还来得及,于是他便从自己家炕上蹦到地上,伸手从墙壁上摘下猎枪,便出了家门。在永陵镇的生产资料合作社里,老大买了一些扣炮、火药、枪沙之类的猎枪用品,然后踏着厚厚积雪,来到小草屋。
人还没等进院,老大便隔着杖子兴奋呼喊着娃噜哥,可喊了两遍不见有回音。老大估计,人一定是在屋子里守着火盆。因此进院后,老大便毛毛愣愣径直奔了房门;当他的手刚一触到门拉手时,一眼瞧见脸蛋冻得通红的娃噜嫂,抄着袖站在房门边,故而老大惊诧问道,
“这么冷,你咋站在外面……”
还没等老大把话说完,娃噜嫂一下就扑到他怀里,十分委屈地哭了……
后来老大从娃噜嫂的话语中得知,上午娃噜哥就进山遛套去了。(猎人在猎物经常出没的地方设置圈套,猎人要经常去查看是否有猎物被套住。)
中午一过,关爷酒后来到娃噜嫂家。醉醺醺的关爷进屋后,没和娃噜嫂说上几句话,就一把将娃噜嫂抱住,然后就在她脸上猛亲。对关爷突如其来的非礼,娃噜嫂口中一边连连喊着“关队长”,一边拼命往外挣脱。几经周折,娃噜嫂总算从关爷怀中逃脱。逃脱后娃噜嫂手把着房门,站在门口注视着关爷。然而关爷未再扑过去,而是重重靠在屋中间的顶梁柱上,语无伦次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我喜欢你……这是事实,但,但我不要你……你就和我做个样子……配,配合……”
关爷耷拉着脑袋,一只手在后背扶着柱子,一只手在空中来回比划。说着说着,关爷又挺起身向娃噜嫂奔去。娃噜嫂看着关爷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呼地拉开房门,跑到院子里。站在院子里,娃噜嫂听到关爷还在里面磨叽,
“都不理解呀……不能这样下去……”
过了一阵里面没有动静了,又过了一阵里面传出如雷的鼾声,娃噜嫂知道关爷睡着了。后来娃噜嫂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挖了个小窟窿,见关爷睡在炕上,她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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