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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何欢 (手打完结版)-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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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尧表情平静,不见丝毫尴尬之色,只是不发一言地注视彭小飞,静待下文。

“正如你调查所得,一九九九年我在原州王高韩事务所实习,担任法务助理一职。那年盛夏,庆娣找到律师所主任,我有幸旁听了你的案情。”捕捉到对方眼中一丝震动,彭小飞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想起当年站在街头彷徨四顾,满头大汗的庆娣,心中陡升惋惜之情。

“然后?”

“她当时已经找了两家事务所,全部被拒,正准备去第三家。可能是出于对你的同情,也可能因为对庆娣的钦佩,我介绍了我的师兄,闻山的严华康律师受理你的案子。大概经过如此,我想不需要多做解释,案情审理的最终结果足以证明我的善意。”

随他话音结束,车中寂寂。身侧的男人脸上波澜不兴,眼中暗沉不见底,良久后才迟缓地说了句:“谢谢你。”

彭小飞迎上那双湛亮的眸子,明白姜尚尧不止领会了他言诸于口的,也领会了他没有说的内容——那就是,彭小飞当初牵涉到姜尚尧的冤案,和他父亲彭虞无关。

“彭大哥?”庆娣疑惑地在电话里问。

彭小飞醒过神,重拾话题:“其实说来也是缘分,秦晟年后要外调到闻山。年前我和他在慈善晚会上见面时听说了这事,前些日子聊天时谈起你是闻山本地人,所以他可能比较好奇,或许也有几分亲切感。做朋友而已,你别想太多。说真的,按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挑个好地头,偏偏几个选择中他拣了一块最硬的骨头,凭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敬佩。”

事实确如彭小飞所说,作为第三代接班人,乃至整个派系接班人之一,镀金之路,秦晟完全可以挑个富庶地稳稳守成,但是他偏偏选择了闻山这个派系实力相对薄弱的县级市。出了成绩,上头大佬们自然高看,如果败走,那么仕途将会不振数年。

秦晟的选择如果不是出于投机冒险的心理,就是有绝大的把握。随之而来可以预见,未来闻山,以至济西全省的局势也将会有所变动。

自从高书记退居二线后,本土的实力大为滑落,彭小飞的父亲彭虞这两年可以说是无根浮萍,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既不能倒戈,又要竭力维护根植已久的关系。这一年回家,彭小飞发现父亲苍老了许多倍。

作为儿子,彭小飞必然要维护父亲乃至父亲的部属。向秦晟示好,引导三方平衡,是他的策略。
至于能不能做个牵红线的冰人,玉成秦晟和庆娣的良缘,这是二话。

“庆娣,相信大哥的眼光,考虑考虑。”

他这样诚恳,如若多年前领她进西餐厅,耐心询问她案情的语气。庆娣嘴角扬起,说:“好。实在……那我试试。”

这个夜晚,庆娣想起远方那个人,辗转难寐;对姜尚尧来说,同样如此。

他醉意醺然地把玩手中一把匕首,突然间怒意横生,将它扔出去,飞掷于墙根,然后双掌合拢托着后脑勺,瞪视天花板,眼中似一一见到让他意难平的那些人。

在极度的自苦与悲愤中,唯一能让他心情平伏的只有她。温柔的淡笑,信赖的目光,只是想象,已经舒缓身心。他按出庆娣的号码,拇指摩挲手机屏幕上她的名字,心中潸然。

至于原州省委大院一号楼书房里的台灯,更是亮到天明。

数日后,一份卷宗递上巴思勤案头。

“思勤,别抽太多烟,多吃水果。”蒋敏从事文艺工作,年逾五十身材仍保养得玲珑有致。她在巴思勤眼神示意下,回头一笑,嗔说:“大过年的,也不休息。”话是如此,还是退出书房,安静地阖上门。

巴思勤缓缓打开卷宗,接着心神微动,放了下来。

才掩上的书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张明媚笑脸露了一半,接着发觉被发现,巴婷婷跳了进来,“爸,你又不乖了,才和我保证今天好好陪我的。”

“哈斯其其格,注意礼貌。”

巴婷婷装模作样地敲敲门,接着嬉笑着走到书桌边,揽住巴思勤后颈,“过年可不许凶我。”

他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女儿,美丽聪慧,歌声像草原的雏鹰一样清远嘹亮,被他视为掌上明珠,更被老婆和丈母娘宠得像个孩子。巴思勤安抚地拍拍胸前女儿的手,“等爸爸办完正事。”

“什么大事呢?连午觉也不睡了。”巴婷婷自小被教育不能随意翻动他桌上的文件,可偷眼一瞥便望见那叠材料最上首的一张小照,“姜大哥?”

巴思勤浓眉微耸,漫不经心地将文件整理好,“你认识?”

“不就那天一起吃饭时认识的吗?和小智姐一起的那次。爸爸,我还和你提过,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心上是不是?”

巴思勤连连认错,又问:“这个姜大哥,人怎么样?”

巴婷婷松开他,坐进沙发里掰了块蜜柚,回想一番点头说:“很好,我很喜欢他。”

他这个女儿,和他丈母娘一样的恶劣性格——护短,只要是她喜欢的,通通是好人。巴思勤揉揉太阳穴,想老生常谈地教导她是非观念,巴婷婷继续说:“不多话,但是声音还有神情都很惹人喜欢,眼神也很可亲。”

巴婷婷声乐系,对声音的重视程度高过常人。巴思勤心知问不出个所以然,说了几句闲话哄女儿离开。

满室阒寂,良久后巴思勤缓缓打开卷宗,抽出一叠材料。第一页最上首就是姜尚尧一寸小照,眉目似曾相识。巴思勤揉揉太阳穴,定睛再看,那宽额浓眉,分明和他少时一般模样。

看完出生年月,再移目向右,名族:汉。方框中的字令巴思勤心头一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阖目沉思。

一瞬间,三十年多前的记忆扑面而来,滔滔不止,席卷所有感官触觉。他似闻到草青花香,似尝到马奶酒的酸辛,似听见马头琴的呜咽。

那一年七月,水草丰茂,羊肥马壮,锡林河水如银带。喧腾的欢呼声一浪接一浪,他从草地上翻爬而起,擦一把脸侧草刺,然后就看见助威人群中,站在勒勒车上挥舞手臂的汉族姑娘。她军帽下扎两只小辫,皮肤白得像阴山北麓的云彩,眼中的光芒像草原上的太阳。

巴思勤喃喃自语,唤出刻意被他遗忘多年的名字:“凤英。姜凤英。”

下午四点时,济西第一秘蔡晋林接到内线电话:“小蔡,年初四晚上,和婷婷一起吃饭的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卷宗里的那一位,其他重要人员有翟书记的女儿翟智,组织部长彭虞的儿子彭小飞,省行何行长的助理谢信扬,还有能源集团傅董事长的秘书林岳……”蔡晋林历历数来,口齿清晰,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他的位置决定了力求客观的态度,虽然心中对巴书记的兴趣所向嘀咕不已。

听见彭虞的儿子也在其中,巴思勤沉吟数秒后交代:“明早常委会,你把材料准备好。另外,下午安排时间,请何部长以及团省委的朱书记来我办公室一趟。”

宣传部何部长也是常委成员,书记紧抓宣传喉舌,指导贯彻方针政策是工作内容之一。可是,多了个团省委的朱书记,实在让人摸不着书记的套路。但是无论怎样,朱庸算是开门红了一回。

蔡晋林心中替老同学暗喜,表情严肃地说了声“是,巴书记。”





☆、第 79 章

元宵节,姜尚尧乖乖回了铁路小区。

为了照顾姥姥;家里除了煮饭的阿姨外又多请了个护工。姜尚尧他舅妈年前曾希望派个阿姨过去她家帮忙打扫卫生;结果被姜凤英拒绝。饭桌上;舅妈又提起这头事;和舅舅争执起来。

两夫妻吵了一辈子;姜尚尧和表弟尚贤早已习以为常。

刚消停不多会;他妈推了姥姥出来吃元宵。老太太费力地挑起松弛的眼睑;语声含糊地问:“娣儿……”

姜凤英放下碗;瞥了眼儿子;他刚巧停了手中调羹;正直直地望来。姜凤英无声叹了口气,拿纸巾拭去老太太嘴角口涎,说:“下午打过电话来问好,你那会正做理疗呢,没敢打扰你。”

身后姜尚尧舅妈嘟囔不休:“也不关心关心我们贤贤,老糊涂了,连正经孙子是谁也分不清。”
姜凤英憋住一口气,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自己弟弟。

风波不停的,姜尚尧不耐地丢下碗,回了自己房间换衣服。犹听见饭厅里舅妈大声说:“妈,你脑子也记点事。你那外孙媳妇去了贵地,别指望她回来了。”

他抄起外套想出去赶人,外面舅舅已经吼起来。姜尚尧走到姥姥轮椅边,柔声说:“我出去了,姥姥。”

姥姥看也不看吵架的那一对,抬手作势抚抚他头发,微微点头。他妈追出来交代:“大过节的,别又去矿场过夜。早点回来。”

下了楼,手机狂震,姜尚尧心尖随之一颤。拿出来看是黑子的名字,无以形容那急堕的失落。
他懒洋洋地接来,“元宵好。”

“好个屁,出来喝酒。”粗鲁的语气能想象黑子郁闷难伸的表情。

“还喝?初一到现在,我吐了不下五回。”

“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兄弟你?”

姜尚尧连连道是,开了车门问:“谁招惹你了?”

“哪一年年头年尾不闹几出?不知道急什么?我这样子像缺女人的?”

这是又被家长逼婚逼急了。姜尚尧安慰说:“叔婶是为了早点抱孙子。”

“孙子有屁用,我天天在单位装孙子还不够?”

进了黑子常去的国会山,站在鎏金影壁墙前讲电话的妈咪望见他眼睛一亮,嗲声呼唤着“姜哥” 迎上来,手臂蛇尾一般搭上他后腰。“黑子哥在V9,我带您过去。”

姜尚尧一笑,还没说话,又有个矮胖子抖着腮旁肥肉,绕过侍应们高叉旗袍下条条白嫩大腿,堆了满脸的笑,远远喊道:“姜哥。”近前往他身后望望,“今天就您一人?”

胖子想握手又不敢的样子,尴尬之下顺势一把将妈咪推开,低声呵斥:“不知道姜哥腻歪你那股骚狐味?”

“行了,钾肥,忙你的去。我知道地方。”姜尚尧径自往包房的方向走去。

夜场是夹缝中生存的行业,特别在闻山,这种地下势力多方角逐的环境里,更需要多一分智慧和谨小慎微。

国会山算不得闻山最大的夜总会,不过能在聂二眼皮底下轻松挣饭吃,钾肥的老板也算是个人物。

但面对姜尚尧,钾肥丝毫不敢怠慢,迭声说是。

姜尚尧推门进去,珊瑚吊灯下,曼曼绯红轻纱,销金软窟中短裙肉弹们围着黑子,挤成肉堆,莺声燕语,脂粉香掺着酒香,醺人欲醉。

听见门响,黑子的黑脸膛从一团团雪白的乳肌里露出来,看见姜尚尧就是一乐,“哎呦喂,今晚上你们谁能强上了这个木头桩子,黑子哥明天带她去银泰刷五个小时的卡。”

黑子说话向来算话,可是任凭意动,也没人敢放肆捋一把虎须。小短裙们站正了纷纷喊“姜哥”,黑子顿时意兴阑珊:“就不该叫你来的,没趣。”

姜尚尧也不搭理他,挥挥手示意姑娘们继续,接了老梁敬来的烟,在沙发一角坐下,问老梁:“今天不休班?”

“可不是,才回家,还没坐稳当又被电招出来。”老梁大拇指翘向黑子,“110值班,接警过去一看,认识的人,两夫妻打架。”

姜尚尧一愣神,即刻回过意来。

黑子那点小心思,明白的也就他和老梁两人。姜尚尧对庆娣的妹妹没太多好印象,俗艳,心眼多脾气差,说话不经大脑。可黑子总把她搁心坎上,时不时顺路去瞄一眼,念念不忘的,他也无可奈何。

他拿了杯子,二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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