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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千金买骨(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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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一连串脚步声后,却是季子桑站在了庭院里,拱手笑道,「我又来叨扰了。」
宅里众人多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正在怨恨他害了小常,当然没有人愿与他搭腔。
季子桑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椅子上,为自己斟了杯茶,对垂丝君拱手道:「今天我是来赔罪的。」
垂丝君冷着脸,连看都懒得看他:「你何罪之有?」
季子桑乖笑道:「我知道我害了鲤鱼,不过这可是好心办了坏事。」
失去好友的心情很不容易才得以平静,垂丝君索性转过头去。
季子桑又主动跟到他面前道:「你……为什么不冲我发火?」
垂丝君反问:「冲你发火,能让殷朱离回来么。」
「不能,但或许能让你觉得舒心。」季子桑坦白道:「也让我轻减罪惡。」
「轻减?」垂丝君怒而抢白,「你若真有心悔过,为何不去找摩诃,倒在这里与我纠缠!」
季子桑故作委屈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何况和尚道士你情我愿,我又怎么知道他们不能够在一起?至于将瓶子放在水边上,确实纯属巧合。」
垂丝君决计不去听信他的鬼话,反而想起了自己在这件事上错怪了常留瑟,想起小常委屈的模样,他心中只觉纠痛万分,恨不得立时就把他找回来。
他这边正在懊悔,却没料到季子桑伸了手过来要搂他的脖子。
这在从前是习以为常的一个动作,没有多少暖昧,然而这时候的垂丝君却着实吃了一惊,放手将季子桑推出了将近一丈远近,重重摔在了地上。
季子桑绝末料到垂丝君会对他动手,一时间怔坐在地上,等到他明白垂丝君毫无歉意的时候,惊讶的神情中更多了几分怨毒。
他故意戏谑道:「这倒也好,我也算和常留瑟一个待遇,这能不能算是你也对我有意思?如果我更主动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取代常留瑟的位置?如果——」
「够了!」垂丝君怒道,「你已经输掉了我对你的信任,别再让我厌恶你!」
这句话明明是威胁,季子桑反而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为敌为友,事到如今对我都是无差。记得当年要不是你,也早就没有了我季子桑这个人,所以你要命自然可以拿去,或者要我的身体,那更是乐于奉献。」
垂丝君心中一团乱麻,决计干脆逐客。
谁知道那季子桑突然又问:「你可想知道常留瑟的下落么!」
垂丝君立刻回过头来,直直地瞪着他。「说!」
季子桑有了一瞬间的黯然,继而又古怪地笑出声来:「你这么着急他,可他却在你死对头的怀里辗转呻吟,快活销魂呢。」
「谁!」垂丝君脸色丕变,「什么死对头!」
「就是……」季子桑轻轻地、神秘地吐出了那四个字。
***
因为常留瑟生性开朗,说话做事又极其实机灵敏捷,所以很快就与尸陀林的教众们混成一片。
经过交流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江湖上神秘的尸陀林,也不过是由一群活生生的武夫组成,然而各地分坛坛主以上的人,却又个个沉默寡言,出手狠辣。
教中私下里留言说他们都是被尸陀林主用物控制住了,只听命于尸陀林主。其实就连尸陀林主本人,也从来不在教众面前摘下面具,开口说话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常留瑟确实害怕尸陀林主在他的饭菜中下毒,但也没有行之有效的对策,只能与一众普通教徒同吃大锅饭,反而倒赢得了不少不明就里得认同感。
这几日尸陀林主不在山中,他虽然有些寂寞,但倒也乐得轻松。
二十来天以前发生在遥远山宅里得事情,如果不可以想起,已经不会在梦中惊扰他的睡眠。
然而事与愿违,忘却与放弃对于常留瑟来说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得任务。
这天傍晚,他与一干教众在佛头山外练完了功夫,正要准备回到山腹中,半空中一道黑影忽然窜至面前。
他慌忙避开,跳到附近的岩石上,而那道疾突的人影也在荒草地上凝滞下来。
无声无息,却带着浓重的杀气。
高大的人影,佩了一柄青蓝色的无比夺目的宝剑。
竟然是垂丝君。
常留瑟目瞪口呆。
男人一身素服,正是外出杀人时的衣着,他的目光阴郁,仿佛要从常留瑟身上生生地剐下一块肉来。
然而常留瑟却不自觉地忽视了那目光的含义,反而有些贪婪地看起眼前的人。
将近一个月没见,垂丝君竟然也瘦了,甚至比他们初见面时的那个雪夜还要清擢。他的双眉紧蹙,眼眶愈发深陷而棱骨分明,他握紧了剑的手上青筋突现,拇指推着剑鞘,显出十分的敌意。
这是常留瑟从未曾结识的那个垂丝君,杀人如麻、如同冥府判官一般的男人。
常留瑟困惑了。
他这是来做什么的,刺杀尸陀林主么?不,不可能。
垂丝君一向行事谨慎,更明白自己与尸陀林主间的差距,绝不可能为了刺杀而来。那又会是什么事情让他不远千里,浑身杀气腾腾?
他正疑惑,垂丝君竟主动喝道:「常留瑟我为你而来!」
为我?常留瑟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的惊喜。
然而还未等他咀嚼出甜味,下一个瞬间,太凤惊蓝就直直地向他逼来。
垂丝君竟是来取他的性命!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皈依了尸陀林主,因为他向垂丝君的仇人寻求了依靠!常留瑟有些怆然,双眸不自觉地向四周扫视,居然正在山石后面望见了季子桑一双鬼火似的眼睛。
人是他引过来的。
常留瑟眯了眯眼睛,心中反而有些镇定下来。
「常留瑟!」太凤惊蓝在手,垂丝君怒道,「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常留瑟从容一指身后的佛头:「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尸陀林主的明妃。」
「明……妃!」垂丝君几乎要将这两个字嚼碎,「难道你早就与尸陀林主有了勾结?」
「你把我想得太高明了,垂丝君。」常留瑟的眼神幽幽,鬼火一般,「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活下去,不想再过流浪的日子。」
这话骤然勾起了男人的疑惑:「……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常留瑟笑着摇了摇头,「无非是没吃没穿,又带点小伤小痛。不过,尸陀林主给了我许多。」
说着,他特意伸开双臂显示精致的丝袍:「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对陆青侯的好,也想象过你也会待我有那么好,不过现在,我想要的尸陀林主都能给我。有如此的靠山,我难道要还要想着你这个把我当作兵器的人?」
垂丝君从未被人这般评价,脸上更加黑沉,他「哗」地拔剑出鞘道:「你,不要逼我动手!」
常留瑟冷笑:「难道你过来不是为了痛打我一顿?」
垂丝君怒道:「我只要你说,为什么要和尸陀林主在一起!」
常留瑟暗中咬了咬牙,面上却依旧笑道:「我就是喜欢上了尸陀林主。」
垂丝君怒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常留瑟嗤笑,「喜欢就是喜欢,就好像当初我毫无道理地喜欢你那样。我既然能喜欢你,也就能够喜欢尸陀林主,你以为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特别的么?」
「你住口!」垂丝君虽然已听季子桑将常留瑟在尸陀林主身边的放荡与主动形容得淋漓尽致,然而亲耳听见当事人的承认,怒火却还是愈加炽烈起来。
他这时候才在心里认定了常留瑟的出轨与背叛,只觉得一股被离析崩解了的痛苦,立刻提剑向他沖去。
常留瑟元气未复,手边也没有合称的兵器,但却异常冷静。他不慌不忙地避开男人盛怒的攻击,同时处处留心,处心积虑地要与垂丝君短兵相接。
太凤惊蓝是一柄长剑,贴身搏斗时几乎派不上用处。常留瑟便故意在他身边游走,为的是消磨男人的意志。
然而垂丝君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干脆弃剑肉搏。
常留瑟的拳脚功夫都是他传授的,又岂有打不赢的道理?常留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更是无心恋战。
「尸陀林救众听令!活捉刺客者,重赏!」眼看被垂丝君逼到了绝处,他突然大喝了一声,那些与他一同习武的教众方才如梦初醒,一气儿奔上来。
而常留瑟则顺势退到了后方。
垂丝君只想要找常留瑟的麻烦,奈何被一群杂兵所阻挠,双方实力虽然相差悬殊,然而寡难敌众,解决起来也尚要花费时间。倒是这段时间以来积蓄的怨念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垂丝君猩红了双眼,再度捉剑腾身,化为嗜血的修罗。
佛头山前面的空地顿时纠结成一团的杀阵,红色血液在半空中翻飞,断肢残臂随着叫喊声不断落地。
空气中渐浓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常留瑟退到后面,获得了暂时的喘息。
再这样下去,垂丝君迟早还会杀过来,而此时此刻的常留瑟,已经忘了还能够选择逃走。
他只是看见在血腥屠杀的间歇,男人赤红色的眼眸始终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直到看见自己的踪影,然后如鹰骛一般牢牢地禽住,凌厉而执著。
他要他!垂丝君要常留瑟!常留瑟脑海中灵光一闪,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他又偷偷瞥了一眼躲在远处的季子桑,竟然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再向杀阵奔去。
众教徒见明妃归来,都以为他又要亲自与垂丝君较量,于是再度退开,留下浑身上下披满了他人鲜血的垂丝君就立在风暴的中心,剑尖儿上还挑着不知是谁的眼珠子。
他一看见常留瑟过来,立刻将剑身上的血迹一甩,就要冲上来。
常留瑟也不再退缩,顺手抄起别人的兵器迎上去,二人短兵相接,来来回回七八个回合。
常留瑟手上的俗品如何敌得过垂丝君的神兵?未过多久便卷刀弯折,但常留瑟却不仅不退不躲,反而愈发凶猛地徒手来接利刃。
这倒让垂丝君吃了一惊,由攻为守,眼看着情势就要被扭转过来。
谁知三招未过,常留瑟突然主动显出破绽,挺起胸膛迎向太凤惊蓝的剑尖!事发突然,且因为他背对着众人,众教徒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垂丝君大惊失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没能收回三尺余长的太凤惊蓝,那青蓝的剑刃,就斜斜地穿过了常留瑟的胸前!
「呜……」常留瑟痛苦地呻吟了一句,垂丝君眼前顿时一片殷红。
手中的兵器滑落在地,常留瑟向前倾了倾,身子将倒未倒之际,便不自觉地伸手扶到了胸前的刀刃上,殷红的血水立刻沿着血槽一路滚落,灼痛了垂丝君冰冷的手背。
男人顫抖着手将剑刃抽出,常留瑟又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周围霎时变得死一般寂静。
常留瑟中了一剑,他咬了牙不再发出半点呻吟,却忍不住因疼痛而抽搐,像一尾脱了水的红鱼,逐渐丧失生命活力。
慢慢地,他将一直捂住胸口的左手抬了起来伸向垂丝君,沾了满手的殷红从尖垂挂下来,好像一朵怪异而妖艳的龙爪花。
「常留瑟……」垂丝君方才如梦初醒,奔过去将他搂进怀里,而这时候小常一般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男人惊慌地去捂他的胸口,而更多的血液从五指之间渗流出来。
常留瑟双唇上的血色迅速流失,苍白如纸。
「常留瑟!常留瑟……」他伸手轻轻拍着小常的面颊,几乎是在请求他睁开眼睛。
常留瑟终于在他怀里动了一动,睁开眼睛,努力着将手按到垂丝君的掌心。
「不就是一条命么……」他说得很吃力,「还给你……下辈子不再欠你,各走各的……路。」
「不、不!」垂丝君心中涌出一股惶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有怎么样的心情,只是恍惚觉得一颗心被分裂成了两个半,一半叫嚣着被背叛的愤怒,而另一半却早已经紧紧搂住了常留瑟,生怕失去。
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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