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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美人坡-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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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这个人心很深,他也许感到那么多教师都在支持这个刊物,他不便多干预呢……”辛方生提示着王艳芳。
王艳芳没再说话,她好象在思索什么。辛方生看着她的表情,忽又想到了王校长为什么在上任前叮嘱他女儿这件事,而且态度那么坚决,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其他意思呢?
他愈想愈思愈感到疑惑……
此刻已进入初夜,月色渐暗,露水已开始浸湿到他们脚下的草丛,快到学校的门口,方生在迷蒙中感觉到夜的大幕在他们的周围轻轻笼罩起来。马路上散步的人群正在陆续回家休息,他与艳芳分手,一边独自向学生宿舍走去,一边抬头望望天空的星星,他在心里猜想:明天,又会是什么天气呢……
 
美人坡(七)(1) 
刘湘如  
 
一条蜿蜒的土路沿着菲河在菲村的一侧分道而行,顺这条土路步走只消大半天时间,就见到了一片山麓,山麓四周蔓延出绿色的山林,古木松柏相峙两边,如同古老的皇家卫队威风不减,狭长的山路在水流间隔中时断时续,引你步入历史深处。当一座大山突兀眼前时,山脚又敞开了一爿土地,这里有古老的房舍,残缺不全的石碑、石礅,也有近年新建起来的红砖红瓦屋舍,广播喇叭时而从山的一角里飞升而出,使这片古老的土地略显出古今相接新旧杂陈的氛围来。
 
这里是菲县的另一页历史:龙山。
龙山的知名度不亚于菲村,它们都是菲河流域的典型,只不过龙山是中药之乡、文化典型,菲村是贫穷典型;龙山是区所在地,菲村不过是大队所在地。文化典型的龙山有着一个古老得令人肃然起敬的传说:天上有条小白龙由于桀傲不训,触犯了天规,被玉帝下令打入凡间,它从云头上跌到地下时,不屈的身躯扭动咆哮,搅翻江海,便流成绵长的菲河,它落下两点泪水滴成两爿菲村,它的不屈的头颅高高耸起,便化成了龙山,一条龙须伸入兴河,便成了龙山区的兴河公社。
这个故事一代代在老人们的喘息声中传述,无数次化成了生活起伏的烟雾。
不过最为明白的回忆在龙山是有的,那是从前的一个日子,日寇侵略的铁蹄曾驰骋到这里驻扎过,他们挥舞着膏药旗,把一队人马开进那座古老的深宅大院里,那深宅大院里的人四散惊逃,一个叫本田三郎的家伙亮出明晃晃的东洋大刀,把全村人集中到一起,对他们巴嘎哑罗叫了一通,做了个有力的劈柴手势。翻译告诉大家:宪兵司令部的一个纵队打算驻扎这里,你们一定要老实听话,做大大的良民,否则就“咔嚓”一声,砍头。乡民们吓愣了,没人敢吐出半口气来,准备回家当“良民”去,可日本人不准他们回家,叫他们全集中去当劳力,上山采石头修碉堡,他们成群结队象难民营一样跟随着工头往山上攀援,有的老人小孩走慢了在队伍后面,被当场刺死,村民们大乱,日本人哇哇叫,挥舞着刺刀象野狼吼叫,场面乱作一团时,有一个人就站出来了。
他那时只穿着普通的服装,样子很平常,但却是被一辆黑色小包车送进村的,他从车上下来,走到本田三郎面前,对他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又拿着一个小本本给日本人看,日本人就即刻偃旗息鼓了。
第二天,日本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龙山。
这个人不是首脑政要,更不是日本汉奸,他不过是龙家老大。
龙氏家族使龙山变得更为神秘。
在辛方生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讲到龙家的故事,龙氏三兄弟在菲河人的眼中都不是凡人,他们虽非亲兄弟,但他们都是龙天蟾的后代。龙天蟾何许人也?乃是清朝李鸿章之前的风流名士,满腹经纶,他中进士后曾任过凤阳县令,后来告老还乡买下龙山,在菲河一带置地千亩,家宅绵延,富甲一方。到了龙氏三兄弟这一代,中国解放,共产党执政,他家划为大地主,是土豪劣绅一类,家道彻底沦落,但龙氏三兄弟在菲河一带却声名鹊起,受人景仰。菲河人与城里人不一样,他们看人自有自己的眼光,不管你政治历史出身如何,也不管你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不问你信仰这信仰那,“革命”或是“反革命”,只要你有真本事真性情,他们都打心眼里敬重你。这龙氏三兄弟一个个饱学中西,识事超人,菲河人自然不拿他们当常人看。三个人年龄虽然相仿,但性格上却大不相同,一个超脱恬淡,料事如神;一个性情奇诡,行为怪辟;一个成日疯癫,只说傻话,所以又分别有“神人”、“怪人”、“疯人”的称号。老大龙维生本以行医为主,自幼熟读诗书,通晓六艺,研习易经卦术,精通老庄、佛学,有经世济民的风骨,深受民众爱戴;老三龙维明行为异常,被人视为疯癫;老二龙维世敢于直言时弊,调侃人生,好论天下时势,洞晓世态炎凉,一生经历坎坷,划过右派,打过反革命,依然难改脾性,人皆以为“怪人”。
龙氏三兄弟一个个与众不同,绝非凡俗之辈,乡民们看不透他们的真正面孔,他们却能把世道人情拎得一清二楚,所以这龙氏三人在菲河人心目中都有不可知的神秘感。
方生听人说龙维生老先生有未卜先知之明,能准确地预见人生未来,他几次想去请龙老先生为自己算上一卦,但又慑于自己是高中生,怕人家知道了讲闲话,说他“迷信”,他犹豫再三还是未敢去龙山,只在星期日回家时用恍惚不定的神态对母亲说:“我老感心神不定呀。”母亲听在心里,即在儿子回校时一个人去了龙山,她向龙老先生报出方生的生辰八字,龙老先生眯起眼掐指算了一会,而后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一些话:“你拿回家让你儿子看,他会明白。”方生娘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头带回家,等方生回到家中,神神秘秘地打开一看,尽是一些似懂非懂的句子——
孟春之月,其帝太嗥,其神句芒,其数八;
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数七;
孟秋之月,其帝少嗥,其神蓐收,其数九;
孟冬之月,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数六。
下面是几句偈语——
秋日桃花不可挨
 
 
美人坡(七)(2) 
刘湘如  
 
春日阴霾当避开
夏日谨妨囹圄灾
玄冥六数可归来。
 
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方生细细读罢,心中莫明其妙地敲起鼓来:
横道穷困 天之定数 如炉如锤 锻冶其中 小处不渗 身心交益
暗隐不欺 末路勿怠 水滴石穿 绳据木断 瓜熟蒂落 一任天机
水能自定 鉴亦自明 风斜雨急 自我立身 幽人 事 自适其情
士之致远 先器后学
方生看这张纸头就象望见一幅幅风云翻动的《河图》、《洛书》,里面的神算天机真让自己摸不到头尾,但他从自身的经历中,又仿佛从龙老先生的卦辞中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启示。他把它小心地保存起来,依然象无事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学习生活中……
这时已是高三上学期。国庆节的晚上,文教局长王政才找他的女儿王艳芳进行了一次严肃认真的谈话。谈话是在县文教局的办公室里进行的。王政才满脸不高兴,他一直衔着香烟,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王艳芳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局长大人的椅子上,一手拿着一根铅笔胡乱地在纸上画着圆圈,另一只手不断地理着自己的头发。
王政才踱着步子,在女儿的对面坐下来,象通常找人谈话时那样,他猛吸了几口香烟,而后把烟蒂掐灭,扔进字纸篓里。
“知道我找你为什么吗?”王政才劈头问女儿。
“不知道……”女儿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呀,你是装糊涂!”他冷冷地说。
“真的不知道呀!”王艳芳申辩着。
王政才静默下来,沉思了一下,忽然又伸手去拿出另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嘘出了一口浓雾,轻轻叹口气又说:
“也怪我对你管束太少,从小由着你的性子,你瞧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王政才没头没尾冒出了几句。
“爸爸,我倒底怎么啦……你别这样吞吞吐吐,有话直说嘛……”王艳芳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政才的脸色变得难看而冷峻起来,他再次把刚点燃的香烟掐灭,显得内心烦燥,他站起身叉着腰,矮小精瘦的身躯里仿佛有火焰要喷出来,但他硬是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发火。他用一只手不住敲着桌面,一边歪着头,象炒豆子一样让胸中噎了很久的话一句接一句迸出来,他的话说得时而语重心长,时而激动不已,不给女儿以插话的机会:
“就说那个辛方生吧,他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你不知道吗?他是富裕中农子女,又写反动诗,因为政治条件不合格,才没录取他……结果,结果呢?他就告到上头去了,我们第二次录取他完全是出于省里的压力,出于无奈,我们根本就不要这样的接班人……你看出来了吗?连爸爸我也让他几分呀!不装糊涂行吗?他动不动就会告到上头,弄得我在学校里都小心翼翼的,我不能得罪这样的学生呀,我心里知道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学生能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可你呢?你倒好,成天跟他打得火热,也不问问他这种学生是那门的道儿?你跟他搅在一起又办什么《野草》学刊,又发表什么《野草之歌》,缠缠绵绵,全是小资产阶级那一套!”他愤愤地说着,咽了口吐沫,语气凝重地继续道:“这样发展下去,怎么了得?……再说菲中的情况又很复杂,就是有那么一批思想落后的分子,教师中学生中都有,反而很欣赏这样的学生……这明明是个路线问题嘛!你作为一个高三毕业班的学生,又是学生干部,难道就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前途吗?难道就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了……你是什么家庭?你是局长的女儿,是共产党员的苗子!你是城市户口的学生!他辛方生算什么?他是农村人!是富裕中农成份!是思想不健康的落后学生,能有什么前途?我真是想不通,你怎么会跟这种人搅在一起?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政才一口气愤愤地说出这些话,他的胸口起伏着,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然后他沉默了下来,又离开桌子去室中踱步,那皮鞋的铁钉在地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他停止说话的时候,王艳芳用一只手托着腮,像在听父亲训话,又象在听父亲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冷不防从思索中冒出了一句反问:
“爸爸,你说农村人怎么啦?你不也是农村人出身吗?再说富裕中农不是阶级敌人吧?”
“连这也问我,笑话!”王政才轻蔑地说,“我问你,他就是高中毕业了,不让他上大学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回家当泥糊腿子?”他这两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我本来不该对你说这种话。这些话在公开场合是不应该说的……可是,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你是我女儿呀!”他说得语重心长,仿佛有一种可悲的念头攫住他,使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艳芳对父亲的目光忽然变得轻蔑了起来,她为父亲的话感到羞愧。她那明亮的大大的瞳孔里充满了抗逆的表情。她把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过了半响又缓缓地抬起头来,以无比坚定的冷冷的态度对她的父亲说:
“……亏你还是个文教局长!对农村学生竟这样蔑视!现在……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因为憎恶农村才一心往上爬,所以你才抛弃我的母亲,你知道吗?你的良心反省过吗……我那可怜的母亲,她就是被你逼死的呀……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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