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 问君能有几多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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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江君挪近了一只火盆,让温暖的空气烘着恭成人已经半干的发丝。
将恭成人的长发散开,江君盈握着那如上好丝绸的发,以象牙梳子缓缓地梳开因为潮湿而卷起的纠结。
恭成人若是女儿身,一定也像兰若一样拥有倾城之姿!江君暗忖,身子微向前倾,以梳子梳顺他的长发。
恭成人静静感受着来自背后的气息,江君也刚洗完澡吧,他身上有沐浴后的气息,也有自己近来已熟悉的药草香味。
“念诗给我听。”在江君放下梳子时,他命令道。
“你先把茶喝了,这药茶凉了。”枸杞嫩叶对于消除疲劳颇有益处,况且恭成人的食欲胃口向来很弱,喝这味茶应该不错。
闻言,恭成人拿起茶杯一仰而尽,江君马上又倒满一杯。
“不要太过分了!”恭成人的眉峰凝聚了怒气,却强忍住脾气没有发火。“念书。”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江君抱着双膝坐在他身边,唇瓣轻吐出自己钟爱的“短歌行”。
恭成人聆听着江君富有感情的声音,忽而一缕淡香沁入他的鼻尖,又来了!
他不客气地回头“瞪”着江君,不明白这个男人身上为什么总有着夜间花朵开放的暗香。
“你该不会和庄里的丫头们厮混吧!”恭成人粗鲁地问道。
“你开什么玩笑?”江君讶异地中断了诗句。
“没事,念你的诗。”恭成人别过头,脸色不甚好看。
“我不喜欢别人把话说一半,我们还要相处很久。我知道你是主,我是仆,但是你不认为坦白一些,关系才会久远吗?”
“是啊!我是主你是仆,所以我们并肩而坐。反正你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仆佣,又何必在此时自贬身价。”恭成人嘲讽道。
“我下去便是。”骨气不能没有!江君身子一动,打算滑下卧榻。
“我以为恭庄内最阴暗不定的人是我。”恭成人伸手握住他的臂膀,过猛的力道却让江君笔直地撞向他的胸膛。
灰色的高领长袍偎在白色的绸衣之上,江君的脸颊贴向恭成人的颈间,只觉自己的耳廓泛上一层热气。
“我只是在遵守你的命令罢了。”江君扯住他胸口的衣襟,努力地想维持身体的平衡。“没想到你足不出户,力气反倒比我还大。啊——”
绸衣的细滑让他的手指打滑了下,脸庞碰撞到恭成人身上挂着的一块玉石。
江君伸手揉着下巴,急促地呼吸着。
“你还好吧。”恭成人关心地低头问道,不意自己的呼吸全吐到江君的脸上。淡淡的幽香又传入鼻尖,他的心神为之一乱。
江君一仰头,看见恭成人俊雅的容颜不断地朝自己俯近,连忙把手放到他的胸口上,不想让两人之间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恭成人的身子没有想像中的瘦弱不堪,而他衣服上的西域异香。混着他干净的气味,醇厚得让人心醉。
江君用力地咬了下舌头,提醒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你该养胖一些的。”恭成人隔着衣袖,依然感觉得出怀中人的瘦弱。江君的手臂比他的还瘦削许多。
恭成人这突然的温情反倒让江君不知所措,向来都是自己关心着别人啊!
“呃……庄主,麻烦你让我起来。”他轻咳一声,以掩饰心里的不自在。
“除非你好好地坐在我身边。我身边怕我的人还不够多吗?”恭成人的语气中不经意地流露出落寞情态。
“好好坐着,又有何难?”江君凝望着他的脸庞,支着肘撑起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恭成人身边。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指责我和庄里的婢女厮混?这是十分不尊重人的话。”江君打破沉默问道。
“你身上有一种女人才有的香味。”恭成人直言道,感到他屏住了呼吸。
江君双手紧紧交握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自己怎么可以忘记恭成人较常人敏锐数倍的感官呢?
“一句解释都没有吗?”恭成人追问着,眉眼之间浮现不悦之色。
“说来尴尬。”江君此时庆幸恭成人无法看见,否则自己一脸不自在的神色,不早泄漏了所有秘密吗?
“说!我讨厌别人的欺骗,我身边的人不许有事瞒着我。”恭成人不自觉地摆出霸道姿态。他讨厌江君和其他女人厮混的念头。
“我的内衣是兰若用冷蝶的一件丝衣改裁而成的。女人家总爱弄些脂粉、花香,所以我身上难免遗留着那些香味。”江君不自在地扯扯衣领,暗自祈求恭成人相信这个理由。
“看来你和女人的关系良好。”恭成人的脸庞僵硬,紧闭的眼虽然看不见,脸孔却是分毫不差地转向身旁的人。
除了秦穆观,江君是第二位他愿意倾诉心事的人,他想看看江君!
心念才一动,他的右手陡地抚上江君的脸庞。江君一惊,伸手握住他的大掌,两人的手指于是亲密交缠在一起。
“你……想做什么?”他的脸色倏地苍白如雪,恭成人该不会是因为怀疑刚才那个理由,所以才想找出一些关于女人香气的证据吧?江君吓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我只是想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子。”恭成人低语道。
他的话让江君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松懈之余,就连恭成人的左手五指已轻触上脸颊,他都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而忘了做出拒绝的举动。
恭成人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因为期待而雀跃着,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童年时期待新年的心情。随着指尖轻抚着江君的面颊,他胸口的悸动更加不平静。
江君的皮肤比他想像中的细滑,那眉头有些绷紧,双颊也因紧张收缩着。整体而言,他有着整齐的两道眉、微隆起的眼窝。挺直却小巧的鼻梁还有……
两瓣柔软的唇。恭成人的指尖在江君的唇上多流连了一会儿。
“把短歌行念完吧。”恭成人放下手,唇角扬起一道满意的笑。原来聪明、口齿伶俐的江君,竟有着很柔软的线条。
江君凝视着他,轻喟了口气,想问问恭成人的笑意为何而来,却只能开口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
“小心!”恭成人突然站起身,将江君推到身后。
“怎么了……”江君的话还未说完,一个蒙面的黑色人影就从屋顶上飞跃而下。
武功了得!竟能无声无息地进入这间有数名秘密保镖所保护的地方。江君伸手到怀里握住了樊冷蝶特制的迷香,以备不时之需。
黑衣刺客手中长剑倏地刺向他们两人,恭成人在剑风未到时,长臂揽住江君的腰向旁一闪。
只是黑衣刺客的身形甚快,江君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到黑衣刺客的剑又往自己刺来。就在长剑即将逼近的危急时分,恭成人的眉头一皱,随即带着他又向右跨了一大步,以避开那道攻击。
恭成人侧了下头,敏锐地听出黑衣刺客的方位,快速地朝刺客丢了一只烛台。
黑衣刺客举起剑,轻易的将银制的烛台砍成两截。
出云剑!那柄剑的剑身上画着层层云朵,是师父家传却被刘明蝠夺走的宝剑啊!
看来这人是刘明蝠派来的人!
江君努力压下惊呼的冲动,抬头看了恭成人一眼,发现他始终挡在自己前面,保护自己这个和他无亲无戚的人啊!江君的眼眶泛上一层热气,他何必呢?
黑衣刺客的剑峰一转,锐利剑身第三次扫过恭成人,直逼向江君。
恭成人将江君往后推了几寸,黑衣刺客的长剑节节逼近,眼见利剑就要划过恭成人的身体,江君陡地向前一步,替他挡了那一剑。
“啊!”他紧咬着唇,把痛苦的声音含在嘴里。手臂被划了一刀!
“你受伤了。”有血的味道。恭成人快速地拥着江君向后直退,手掌紧捂住他受伤的手臂。怒火让恭成人的面容紧绷,他感到体内那股黑暗的力量又开始联结,黑色阴风已盘踞在脚下。
“黑衣刺客的目标是我。剑上有毒,我们必须尽快让他倒下。”江君虚弱地倚在恭成人的胸口说道。
杀气渐渐逼近,江君一手掏出了迷药,一手紧握住恭成人的手,“放心,有我在。”他尝试着想走到恭成人面前,替他挡下黑在刺客的攻势,反正自己已经受了伤。
“你还想再挨一刀吗?”恭成人又气又急地把他推到身后,并未发觉自己抱着江君的手正在颤抖。
“闭上眼睛。”他突地低吼一声。
江君感到他身上的体温正迅速下降,发生什么事了?
并未依言闭上眼睛的江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阵黑色阴风从恭成人的脚边卷起,由细微尘土逐渐形成一张黑色大网。
“去!”恭成人大叫一声,脚底下黑色阴风逐渐拉长,倏地扑向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一阵惊惶,跃身避开那道阴风,长剑抖了两下剑花,霍地又朝江君刺来。
恭成人抱着江君一侧身,再度成功地避开攻击。
他紧握着江君的手,口中不断发出低语声。黑色阴风瞬间攒成一颗黑色的头颅,黑色利牙一张,再次朝黑衣刺客刺去。
“嗤”地一声,黑色阴风便将黑衣刺客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来。
“什么鬼东西!”黑衣刺客尖声叫道,恐惧地看着自己的血正笔直地朝那些黑色阴风射出。
那些黑影在吸血!江君打了个冷颤,紧捉着恭成人的手,赫然发现他的体温一如冰块。
“还不快撤!”屋顶传来打斗的声音,一个声音向屋内的黑衣制客说道。
黑衣刺客用手捂住伤口,纵身一跃飞上屋顶。
“你还好吗?”恭成人神情狂乱地问道,感到江君正尝试着用手掌温暖他,心头一热,脚下阴风也逐渐变灰、变谈,既而消失在床榻之下。
江君靠在他身上直喘气,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回生丸含在口中。滔天帮使的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回生丸是自己一年才炼得三颗的珍贵解药。
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话啊!”恭成人急了,紧捉住江君的肩。十二岁那年娘亲死去的记忆让他恐惧。
江君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既而想起他的失明。他举起手,轻触恭成人的脸庞,“我没事。”
“差一点……不像我娘……她……你……”恭成人垂下双肩,坐在榻上,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江君硬塞给他一杯热茶,自己也虚弱地在他身边坐下。
“那些东西是什么?”他轻声问道。难道恭成人有控魔能力?
“你全看见了?!不是要你闭上眼睛吗?”恭成人怒吼,情绪又是一变。他竟害怕江君因为那些东西而远离他!
“待在你身边早晚会看见的。”江君的镇定略略平缓了恭成人狂乱的心。
“我现在不想说。”恭成人抱着疼痛的头,脾气不佳地嘶吼道。
“你先休息吧,我需要回我房间一下。”他感到恭成人身子一僵。
“滚回去!”果然,所有人都会害怕他这种怪物。
恭成人神情大变地将江君推下卧榻,即使听见他碰撞上了桌椅的声音,也没去理会。“滚出去!”
他是个怪物!
“我需要疗伤,伤口上的皮肉沾了毒,需要挑开治疗。”明白恭成人的怒意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江君咬着牙站起身,柔声地说:“我受了伤,禁不住寒。你的屋内很温暖,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真的没事吗?”恭成人不自在地伸手想扶他,手却悬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