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温度(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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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重重撞击着我的神经。眼睑有如灌铅似的越来越沉……终至不甘地阖上。
第九章
身体能偶尔察觉小小的微动,可感觉依然钝重。有手指轻轻抚弄我的脸。我用力地睁开眼,一个模糊的影响,渐渐地,变得逐渐清晰。
俊朗的眉毛,深邃的眼眸……是盛乐。
“盛乐?”我赫然睁大双眼,不该是这样的,他看我的眼神太过温柔,更不该情人般地亲密地搂着我。
这是怎么了?
神智恢复,我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此刻并不在宁家大宅,不在婚礼现场,却是在……一架客机的贵宾舱的床上!
我将自己四处探寻的目光收回,缓缓放在面前的脸庞上。
“希希,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要不要再睡会儿?”他身上穿的已不是那件白色礼服,而是件深灰色大衣,就像那年到我家县城车站时的模样。
“盛乐……”我轻声唤着,心里涌起的,除了浓浓的怀念,再无其他。
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尔后又抚慰似地吻了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
我坐起身,眼睛对着眼睛地看住他:“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希希别担心,只是让你好好地睡了一觉。”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他用温暖的手指亲昵地抚摸我两边的脸颊:“希希,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我不懂。
我冷静地摇头:“盛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取消了那个婚礼,”他悠然笑道,“准确地说,是在婚礼举行前的一刻,逃离了那个婚礼。”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得意的笑容。“……你没有结婚?”
“我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女人结婚。”
“……那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哈哈,”他大笑着,“孩子只不过是她逼我的幌子而已。她不会知道,即便她真的有了孩子,我也不会娶她的,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后面一句他重重地咬着牙齿。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平静地开口:“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我不答应她不会放过我,小平也会受牵连。而且……希希,你知道那女人有多厉害吗?她给我下药,诱我和她上床,还拿个孩子来诓我!明知道我不爱她,死也不会爱上她,她还是要把我锁住,把我和你分开。我不爱她所以她恨我,和我结婚就是为了让我痛苦,不让我和你在一起。她以为她一切尽在掌握,以为我认命了我束手无策了。哈哈,我就是要让她尝尝婚礼上没有新郎的滋味。”笑声中有种恨意发泄的愉悦透出。
“现在各大报纸的社会版头条想必都应该挂上宁家的大名了。”快意的语声让我心里一突。
怎么报?宁家大小姐的婚礼,新郎和男人私奔?想起进宁家大门时,那些早已守在门口的报社记者。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现在手中有份报纸,一定可以在社会版上看到这样醒目的标题。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去意大利。我爸已经在那边为我们办好了一切手续,小平也过去了。希希,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希希,怎么了?”
意大利,在从未出过国的我印象中,是个遥远的国度,而今正是我要去的地方。
抬眼四顾,目光扫过布置得清雅如新的客舱,仔细地在每一处搜寻……最后落到自己身上。
我是来旅行的吗?为什么身上一件可以称之为行李的东西都没有?
我凝视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我又一无所有了,盛乐。”工作、房子、刚刚熟悉了的生活,这些都没有了……还有……那棵树,没人照顾,没人浇水,隆冬一来,一定会慢慢地死去吧……终究还是看不到它的花开了。
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希希,你还有我,还有我。”他抱紧我,一遍遍地重复说着,仿佛誓言。
曾几何时,我在清冷的街头,在他的怀里,也曾如此问过。那时,心内一片绝望。
而现在又在同样的怀中说了同样的话,心境却不复当初的绝望与悲痛。
被紧拥,心内挥不去的,只有一丝岁月流失过往不再的感伤。
***
“希希,到了,看,这是我们的新家。”
一座两层的白色法式洋楼矗立面前。
家?我仰首望着。
别墅环境很好,虽然面积不大,但却不是普通人能买得到的地块。
“这是我爸送给我们的礼物。我说要和我爱的人结婚。”
洗过澡后的身体,清除了肉体上的疲惫,却清不去心间的疲惫。
“希希,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唇从我的额头转移到有些凉的唇瓣上,唇与舌火热的触碰,我却静静地睁着眼,任感觉如水般,一丝一丝滑过心头。
“希希……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终于发现我的倦累,停下吻询问。
“……我累了,想休息了。”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对不起,我一时情难自禁,想亲你……希希,这个卧室的是你喜欢的鹅黄色调,喜不喜欢?”他不肯放开我,即使睡觉时也一样,“我怕我真的是在做梦,还能和你在一起。”他喃喃地,把我整个人圈进怀中,就像从前一样。
头埋在胸前,有点压抑似地呼吸不畅,我将头偏离,然后闭上眼,静静地呼吸。
我似乎做了很多很杂的梦。梦见和阿晓一起搭着背在街上呵着辣气吃烤肉串,梦见自己在人影穿梭的一楼大厅里和会计部的小林说笑……感觉上似乎还有很多,但怎样努力地想,却也只能记得醒来前最近的两个了。
阿晓该换房子了吧,我不在了,不知他和肖羽怎样了……还有……
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么多?!不是已经决定抛下了吗?为何到了如今还要心心念念地放不下!我在心里痛斥自己。
走下床,轻轻地推开窗,看着清晨异国的街道上开始奔忙的人群,就如悟经解道般,只一瞬,便明了了当年易孟出国的心境。陌生的生活、新鲜的生活、带着没有被往日纠裹浸染的新希望的生活。
我仰头深呼了一口清新的气息。
易孟,
我想我这次是真的找到了破茧而出的秘密。
***
客厅内,三个男人悄然相对。压抑在无形中蔓延开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盛乐的父亲。这个知名画家有着和儿子同样的高大身材。盛乐的外貌应该是大部分传自他的父亲。
“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盛乐的书房时,听到里面传出低沉的嗓音。
“什么怎么回事?”
“为什么是个男人?”
“希希本来就是个男人。”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电话里我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接受,我想带着我爱的人到这里来和你一起生活。”
“你要我花这么大的气力就是为了和这个男人私奔?!”语气已明显地带了火药气息。
“爸爸,只要是我爱的人,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听见盛乐一声轻轻的发问。
之后,便再没有声音响起了。
我叹叹气,敲了下门,走进。
“希希,明天我们去游巴法尔公园,然后再去海上乐园,你觉得怎样?”
盛乐左手勾住我的脖子,右手隔着柔软的睡衣连带手臂一起将我圈住。
我不作声,感觉他将我越拥越紧的身体明显地发烫起来。随后背上的手臂一紧,他翻身将我压在了沙发上。
“希希,”他边吻我边气息急促地叫我。
“盛乐。”我躲开他正要落在唇上的热吻。情欲急升中的他并没注意到我的动作,反而随着我头部的挪动顺势将唇舌吮上我的脖子,只手来解我的睡衣纽扣。
我再次将他的手抓住,平静地看着他:“盛乐,别这样。”
无法形容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被毒蛇不经意地咬了一口,满脸的震惊中游离着一丝恐惧。他慢慢调整表情。
“希希,你是听到了今天我和爸爸的对话,所以生气了吗……是的,我骗了爸爸,我知道他若事先晓得我逃婚后要带你离开,一定不会答应。而我要逃离婚礼,带你离开,却不得不借助他的帮忙……希希,你放心,我会让爸爸接受你的。”
“盛乐,不是这样。”我叹息着凝视他的双眼。
本就安静得客厅,没有了声音、没有了言语,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是这个问题,那是什么问题?”盛乐于静谧中开口,语气中夹着一点异常的冷静,“你是想说……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所以不愿让我抱。”
不是不爱。只是爱意在每一分每一秒的虚耗上,黯淡、消失、变浅、褪去……现在所剩的,是那些于星星点点的黯淡中沉淀下来的怀念。
“你爱上了别人吗?”
我抬头看着他。
“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才不想让我碰,对不对?”他笑了起来,可声音听起来没有哪一寸是在笑。
“呵……呵……你真的爱上别人了……是谁?宁扬还是沈晓熙?”
“……”
“是宁扬对不对?”他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是。”我飘开视线,缓缓摇头。为什么你不能懂我的心情?
“你骗我!”他突然用力大吼,“我知道是宁扬,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对他动心的……希希,你是我的希希,怎么可以爱上别人!”声音渐次低得有些朦胧不清,呓语一般,“我想过,你会恨我,气我,甚至为了报复我,而和别人在一起……却没有想过你会真的……不爱我……”
“盛乐,我没有爱上别人。”感觉自己这一刻的声音仿若冬天的湖面,无一丝波纹,眼神却不能没有温度。深深吸上一口气,“我这二十多年,真正爱过的,唯一爱过的,最爱的,一直都是一个人。之前那个活了二十年的我生命历程里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是我现在不想再像那样爱了。或许从我离开你的那一天气,就已经潜意识地这么想了,只是心里一直……放不下。盛乐,以后我或许还会爱人也说不定,但却不可能再像曾经爱你那样去爱任何人了。你明白吗?”
我看着表情仿佛已经呆滞的人:“盛乐,我们都需要放手。”
“我不放,我绝不放手!”他双目用力瞪着,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放手吧,盛乐,”我仰着头看他,“否则我们都会很累。无论你我,都被过去束缚得太深。以前我放不下你,而你放不下小奚,也不愿放开我……你有一个关心你的父亲,疼你爱你的弟弟,你相信我,只要抛下过往,我们都会活得很好的。”
“鬼才相信你!”他激动地吼着,双手抠着我的肩膀,接下来便是报复式的吻,掐着我的脖子仿佛把我压碎似地在我脸上唇上吻着。我心里难受,加上缺氧气息不顺,头渐渐开始发晕。
等回过神来,刚刚激动已极的人已安静地伏在我身上。
“为什么?希希,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地爱我?”低喃的语音,似乎连周围的气息也被弄得模糊不清。“我想要我的希希,想要以前那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希希……那个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人的希希……”
我抚着他的头发叹道:“那个全心全意爱你,心里眼里都只容得下你的‘希希’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在时间的流失中消失、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盛乐,我不想骗你还来爱这样的我。我很自私,看着你给的爱我的心会痛,盛乐,不要再执着于昨天的美好,那样会失掉今天还等待在前方的幸福。”我微微笑了起来。
盛乐挪开压制我的身体,注视我良久,然后从沙发上起身,慢慢地开门,关门。
这一夜,他都没回。
而我呆在房子里,什么也不能做,更不能出去。直到第二天傍晚,在浴室洗澡时,在水流停歇的缝隙间听到有人关门的声音。是盛乐回来了。
我忙冲干净身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