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镜狂想曲(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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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叫我小千千。」这只鬼的态度非常随和。
小翎用颤抖的手举起镜子:「你的遗物我一定会帮你送回家里,你……你不用担心……」
「那个啊?不用了,那又不是我的东西。」鬼说:「一看到它我就生气。也不知是哪个三八婆,没事带着镜子去爬山,也不收好,把它掉在地上,我只不过是一时好奇过去把它捡起来,结果就一个不小心摔到山下去了。你说,这是不是很过份?这种愚蠢的死法配得上我这样的帅哥吗?」
小翎根本没听见他义愤填膺的埋怨,只顾结结巴巴地说:「那……你的尸……遗体已经送回家了,你应该可以安息了吧?」
鬼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位同学,你实在太没常识了。是谁跟你说,死人只要把他带回家埋好,再拿支香拜一拜,他就会安息的?哪这么简单啊!」
「……那要怎么办?」
「人死后会留在世上徘徊,是因为心中还有眷恋,只有把生前未了的心愿的完成,让他没有遗憾,他才会走。懂不懂?」
「呃……那你跟我说你的心愿,我一定转告你家人,让他们帮你完成。」反正好事就做到底吧,帮助死者完成心愿,也是功德一件。
「小千千」的脸上,再度浮现那种带着嘲弄,又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心愿,就是希望我的家人全部不得好死。你要帮我转告吗?」
「这……」小翎大惊失色:「你是开玩笑吧?」
「这个嘛,是不是玩笑呢?嗯……」
看到他故作沉思状,小翎背后冷汗如瀑布状流下。
完了,他真的惹上恶鬼了。本来嘛,死得那么冤枉,一定会满肚子怒气的。这家伙虽然表面一副轻松愉快的神情,骨子里还是个凶恶的厉鬼。
「没错没错,我就是恶鬼,所以你要是惹我生气,绝对会倒大楣的。」
「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鬼不屑地哼了一声:「全写在你脸上啦!」
小翎不住后退,一直贴到了墙上:「我……我……我没有害你,我还找到你的身体,我并不要你报答我,只是,拜托你不要来缠我好不好?」
「那可不行。我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待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人陪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了你呢?」
「那你去找别人陪嘛……」小翎快哭出来了。
「你,你居然说这种话!是你把我带出来的,现在居然要赶我走?真是没良心的男人!不负责任!」
「我……我……」小翎几乎要丧失思考能力。撞鬼已经够倒霉了,他居然还撞到一个装疯卖傻的鬼。
鬼大爷总算大发慈悲:「好了,不闹你了。听好,我也不要你帮我做什么事,也不用去跟我家人传话,你房间借我待一阵子,你就每天陪我聊天解闷,偶尔身体借我用,出去透个气;等我玩够了,心情好了,自然就升天了。」
「我不要!」开玩笑,要他跟鬼住同一间房,还得让他附身,他还要过日子吗?
「喂,你很不知好歹哦。天底下哪有人撞鬼像你这么轻松的?不信你去看看七夜怪谈就知道了。」
「反正我就是不要!」
「是吗?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改去问问你妈好了。那么,我现在就去她的梳妆台跟她打个招呼喽,要用什么造型好呢?嗯……」
「不行!」小翎心中焦急万分,要是他又扮出那种可怕的鬼脸去吓妈妈,妈妈一定会受不了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说兄弟,我可是鬼耶,凭什么要听你的呢?」
小翎痛苦挣扎着。这件事完全是他惹起的,如果他不要没事跑去七星山,根本不会搞出这么多麻烦来。要是再连累父母,这个家他是再也没脸待下去了。
一咬牙,低声说:「我可以让你跟我住,但是你要保证不在我家里作祟,只能待在我房间,也只能在我一个人面前出现,而且不能用我的身体去做坏事。」
「你、放、心。」鬼豪气干云地说:「我保证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正直可靠的鬼了。那么,以后就多多叼扰了。」
还挺有礼貌地嘛!小翎颓然坐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答应跟鬼同居?
「好了,既然我们以后要相处很久,现在就来好好talktalk吧。我是貌美如花潇洒风流,天下第一帅哥叶千秋──这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咧?」
「陈少翎。耳东陈,少年的少,令羽翎。」
「不错,很帅的名字,只比我差一点点。那我说小翎翎,今天几月几号?」
「八月二十五。」
「哦,还在放暑假。」叶千秋忽然想到:「咦?那你为什么会穿着制服跑去山上?」
「今天学校注册。」
小翎忽然发现,明明自己正在跟个鬼魂讲话,心情却莫名地平稳了下来。也许因为千秋那种轻松随意的态度,跟一般想象中的鬼不太一样;也许因为他贴在计算机上,感觉更像电影里演的人工智能而不是鬼;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张脸确实很俊美。
原来自己真的是个花痴啊,小翎自嘲地想,只要长得帅,不管是人是鬼还是矿物都可以接受吗?
「重点是,你为什么要在那时候去爬七星山?而且我躺的地方应该不是正常登山路线吧?」
「呃,我跟朋友打赌……」
「骗鬼啊?我告诉你,半夜到无人空屋里露营才叫打赌,你那样子分明就是自暴自弃,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
「来来来,有什么委屈,跟千秋葛格说吧。」
「没有啊,哪有什么委屈?」小翎真希望自己可以否认得更坚决一点。
「不要装傻,快点招来!」
小翎冲口而出:「就算你是鬼,也没有权利过问我的隐私!」
千秋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亲爱的,我们是同居人耶!你这么见外,我会很伤心的。啊,干脆我附到你身上,直接读你的脑子好了。」
小翎真的很想哭;转念一想,既然他注定得跟这无赖鬼纠缠一阵子,想必也没什么事瞒得了他,把心一横,一口气全招了。
「我告诉你,我是同性恋。你要是附身在我身上,会觉得很恶心的。」
千秋非常爽快:「哟呵,你还真老实耶。你放心,我这人(?)向来知足常乐,有的附身就好,不会乱挑剔的。而且你跟男朋友亲热的时候,我也会记得回避的。」
一听到「男朋友」三字,小翎仿佛被针扎到似地,高声说:「没有什么男朋友!我根本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小声点,你想把你爸妈吵醒吗?」看到小翎乖乖闭嘴,千秋挑眉说:「是怎样,你跟帅哥老师在厕所里办事,被同学逮到了吗?」
「才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想到不堪回首的往事,小翎再也忍不住喉头哽咽:「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同学就是一直传来传去,说我是死gay,然后每个人一看到我,脸色就好难看。我从来就没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
他的高一生活本来是很愉快的。同学们都开朗亲切,老师跟他们打成一片没有距离,功课虽不是顶尖倒也应付得来。最重要的是,他认识了「那个人」。
真的,真的是很快乐。
可是,却变成这样……
千秋叹了口气:「你那张脸,根本什么秘密都藏不住,ok?结果呢?有人找你麻烦吗?」
小翎摇头:「没有。只是……」
的确是没人当面找他麻烦,但是刻意的疏离,有意无意的讽刺,已经够让人难受了。
个性比较直的同学,对他彻底地视而不见,再不然就一群人挤在他附近高声谈天,大骂那些「变态边缘人」;至于比较圆滑的人,则照样跟他亲热地寒暄,聊没两句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叙述自己被同性恋者骚扰的悲惨经历,末了一定还要加一句:「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很该死?」小翎当然也只好强笑着表示同意。
他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什么事?伤害了什么人?为什么要被人这样唾弃?
最后小翎终于崩溃了,他开始在课堂上昏倒,常常呕吐,再不然就是整天头痛欲裂,根本没办法起床上学。
他父亲以为他是受不了功课压力,训诫了他一顿,叫他不要遇到一点压力就乱撒娇,结果当晚小翎就腹部绞痛进了急诊室。在母亲无数次地恳求苦劝之后,父亲终于让步,答应让他休学一年,好好调适自己。
虽然暂时离开是非之地,但他对人性,对自己的信心都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自己,一年来活得有如行尸走肉。随着新学期即将来临,他唯一的期望是,开学后可以换一个新班级,在全新的环境中重新来过。只可惜事与愿违。
「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千秋问。
「放学回家的路上,新班级的一个同学,叫马胜英的,很亲切地跑来找我说话,都是讲一些以后好好相处之类的,还伸手搭我肩膀。可是他实在是太热情了,而且他的社团学长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学,所以我很紧张,就找了个借口摆脱他。可是,后来我去书店看书的时候,听到书架的另一边有人在讲话……」
那个可憎的声音再度在他脑中响起,说话的人是另一个新同学,好象叫什么小久。
「喂,阿胜,你刚刚是不是去找那个陈少翎讲话啊?」
接下来是马胜英漫不经心的声音:「对啊。跟阿Q学长讲的一样,那个人真的蛮娘的。」
「厚,那你还敢靠近他?还跟他搭肩膀!要是他煞到你怎么办?」
「这也没办法,谁叫我这么有魅力。」姓马的人果然是马不知脸长。
小久忧心忡忡地说:「这不是开玩笑的好不好?你没听学长他们说,那人妖脸皮超厚,志恒学长都给他缠得快发疯了,你还不离他远一点!搞不好他今晚就对着你的照片打手枪哦!」
「他又没有我的照片,要打也是对着志恒学长的照片打。」
「少恶心了!」
「是你先讲的啊!」
「不要扯这个了。今天一堆人看到你跟他那么亲热,明天绝对会流言满天飞的。到时你可不要怪我。」小久语气非常郑重。
马胜英很不屑地说:「唉,你们这些人真的很没意思耶。我长这么大,现在才亲眼看到同性恋长什么样子,当然要深入研究呀。难道你们不想知道那种人脑子里在装什么吗?我牺牲色相去接近他,还不是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你们要感谢我才对。」
小翎再也听不下去了,用颤抖的手将书往昼架上胡乱一塞,转身冲出了书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七星山下了。
他当然没办法把那些让他痛彻心肺的言语一一转述,只能讲个大概。千秋听了,呵呵二声:「这年头的小鬼真是不得了啊,还满足好奇心哩!」
小翎低头,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拳,感觉到一股寒颤从胃底升起,仿佛连背脊骨都要冻结的冰冷。这一年来,这股寒颤始终跟他长相左右,就连初见千秋尸骸的惊骇,也不能跟这寒颤相比。
「我本来以为,现在这班的同学都晚我一年入学,不知道当时的事,应该不会对我有偏见,没想到……」
「没想到你不在的这一年,刚好让你那些老同学向学弟灌输一堆你的闲话,是不是?我敢打赌,那位小马哥讲得已经算客气了,别人搞不好还有更夸张的版本哩!」
小翎咬着下唇,咬到几乎出血。其实,不管别人再怎么中伤他,对他的伤害都是有限,因为他知道那全不是真话。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是小久那句「志恒学长被他纠缠得快发疯了」。
那是真的吗?他给蔡志恒带来那么大的伤害?可是,他有去纠缠他吗?
只是偶尔打电话提醒他明天上学要带的东西,或是在他请病假时,帮他拿讲义去家里;或者是在他上场打球时,坐在场边加油。只是这样而已。
难道说,对志恒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