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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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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衣裳,绝不乱搭,不比世贞这一代,单吊外套走天涯,长裤裙子都是它,唉,真是一代比一代粗糙。

    世贞立刻取过架子上大衣,小心翼翼替童太太穿好。

    童太太满意地转过头来对儿子说:“看到没有,别人哪有如此体贴。”老刘连忙陪她下去乘车。童保俊叹口气。

    他把衬衫袖再卷高一点,将桌上的笔扫到地下,“老太太打十五年前更年期讳疾忌医一直延误至今时今日。”世贞劝道:“一味唯唯诺诺不就天下太平,她说东你说西,逗起她的瘾,自然就跟你没完没了,凡事说好好好,她兴致索然,就不同你斗了。”半晌,童保俊说:“世贞,你明日出差到苏黎世去。”世贞说:“怎么劝,只当耳边风。”“危险。”他跌坐在沙发里。

    世贞温柔地说:“我对危机有动物般灵感机智,你放心。”童保俊握住她的手,放左额角上摩娑,“什么地方办结婚手续最快?”

    “美国加州,在那里离婚,丈夫的财产需与妻子对分。”

    “世贞,你真可爱。”世贞咪咪笑,“我也知道。”

    “我不会亏待你。”王世贞从来没得到过任何承诺,听到童保俊这样的话,不禁泪盈于睫。

    真是走运了。

    市面上贱人居多,老友雅慈在酒店任职的时候,天天有一初相识的英俊年轻人来吃早餐,由雅慈大方签单,她以为他对她有意思,直至半年后她离职他不再出现,她才知道原来那样高大一个男人只贪一杯免费咖啡与两件丹麦甜卷。

    “家母性情古怪,你多多包涵。”世贞感喟:“所以要出来做事,十年八载下来,见过魑魉魍魅,还有什么是不可忍耐的。”过一会童保俊说:“她不外是叫你写几封信与陪着喝下午茶之类。”“或是看着衣裳样子。”

    “你小心行事,不说话比说话好,赔笑也比不笑好。”

    “我知道。”第二天早上,仍然由司机接了世贞出门,这次走的路完全不同,往南区去,来到一进住宅门外。

    年代已经久远,世贞看到树木有两三层楼高,非二三十年不能长得如此壮观。

    男仆来启门,“王小姐,等你呢。”童保俊从来没同她提过,他们家有一幢这样的屋子,她知得实在太少。

    童太太自偏厅探头出来,“世贞,快进来,有事与你商量。”世贞匆匆进去。

    童太太正在吃早餐,世贞老实不客气,自斟咖啡,取过鹅蛋香肠,据案大嚼。

    童太太没有叫她陪着去洗头,童保俊对母亲并无太大的了解。

    她取出一叠单据与世贞商量起来,世贞颇吃惊,虽然不是机密,但也把她当作亲信,这是一项负担。

    童太太说:“这笔款子长期收四厘半利息有什么作为,你替我转一转。”世贞凝神一看,只见是百多万美元,已经存了十多年,连忙问童太太打算投资什么项目。

    童太太给了指示,世贞连忙找基金经理。

    童太太说:“记住,世贞,钱不可以用光,一定要有节蓄。”世贞唯唯诺诺,“是是是。”谁不知道,可是日常开销都不够,还储蓄呢。老太太直劝众人食肉靡。

    “啊,不可让银行知道存款转去何处。”世贞欠欠身,“我已把整笔款子挪到渣打银行去兜了一圈。”童太太露出欣赏的样子来。

    这种琐碎工夫一直做到中午。

    佣人摆出午餐来,童太太略吃一点,说:“倦了,我去歇一会儿。”世贞也伸一个懒腰。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她走到花园去。

    草地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

    下次童保俊向她求婚,非从速答允不可,那样,就有希望承继这幢住宅了。

    她坐下来,佣人立即取出一壶冰茶。

    世贞看着蓝天白云,想起亡母,不禁落下泪来,口中吟道:“母亲想我一阵风,我想母亲在梦中。”忽然脚畔有什么在嗒嗒作声。

    她吓一跳,低头,看到一只小小腊肠犬。

    “哎呀,”世贞有意外之喜,“是你,香肠,”想一想,“不,是热狗可是?”热狗开心地叫了一声。世贞蹲下问:“你怎么在这,旅途愉快吗?”她大力抚摸热狗的背脊。

    正在此际,她又听见轻轻的啪啪声。

    一双白鹦鹉飞过来,停在她肩膀上。

    世贞乐不可支,“你们都来了。”不知怎地,像见到了老朋友一般。

    白鹦鹉张开羽冠,咯咯作声,似欢迎世贞。

    世贞问它:“你主人也在此吗?”抬头一看,已见到童式辉缓步走出来。

    仍然是白线衫蓝破裤,比前些时候又晒黑了一点,笑容可掬。

    “式辉,好吗?”世贞非常喜欢这个大男孩。

    “还不错,你呢?”二人坐下来,世贞为他斟一杯冰茶。

    世贞笑问:“你去任何地方都带肴这两个朋友吗?”童式辉还没有回答,世贞听见身后已经传来冷冷的声音:“世贞,过来。”世贞一看,是童保俊站在一角命令她。

    世贞一时还不知首尾,笑道:“你们二人该叙叙旧了。”童保俊却说:“世贞,我们走。”“什么?”“我来带你走。”

    “童太太下午还需要我。”

    “我已经找了绮莲及丽蝶来侍候她,如不够,还有冰姬。”童保俊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世贞觉得自己下不了台。她叹一口气,“让我说再见。”

    “不必了。”白鹦鹉缓缓飞过来,姿势曼妙,看着使人心中产生无限宁静舒畅之意。

    世贞轻轻说:“我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不知是对人,还是对鸟所说。

    童式辉露出失望的神情来,轻轻挽留,“不,再玩一会。”他兄弟脸上已经布满阴霾。那到底是发薪水给她的老板。

    世贞进退两难,可是身不由主地往老板身边走过去,她对他有三分敬畏,目前这一切福利,均由童保俊提供,她对他需要公允。

    童保俊一伸手,搭住世贞的肩膀,似乎安心不少。

    “走吧。”身后传来一把声音,“又急急走到什么地方去?”童大太起来了。

    世贞心底喊一声糟糕。

    童太太说:“都给我坐下。”童保俊硬梆梆的说:“我们有事。”童太太恼怒,“你多日未见式辉,不想与他说几句话?”“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世贞看到的是一个大谜团,只有两点事实:一,童保俊与母亲不和;二,童保俊与弟弟之间有误会。他一直紧紧握住世贞的手,他在冒汗。

    童式辉抱起腊肠犬,看住世贞,“我带你到后园散步。”邀请有无限吸引。

    童保俊拉起世贞就走。上了车,他才松口气。

    世贞温言道:“那样对家人,似乎过份。”“我不知道他也在这。”“我也是来了才见到他。”

    “你以后再也不必与我家人接触。”世贞维持缄默。

    “避开他们。”那不是忠告,那是命令。世贞不语。

    那天晚上,世贞又做梦了。

    童式辉向她走来,“跟我到后园去。”那是一个秘密花园,只有他知道入口,世贞已经嗅到花香。她不由自主跟着他走。他光着上身,黝黑肤色,V字型肩与腰,充满男性魅力,他握住她的手,手心比常人略熨,他轻轻把她拉进怀中,吻她的嘴唇。

    世贞耳边可听见海浪声与风声,他的唇是如此丰满柔软。

    世贞惊醒。这是不折不扣的一个绮梦,世贞非常难为情。

    照说,入梦的应当是童保俊而不是童式辉,可是,童保俊偏偏不是年轻女性在梦中渴望见到的人物。奇怪,世贞被童式辉深深吸引住。

    第二天上班,她挑选了颜色比较鲜艳的衬衫穿,巴不得想在耳畔替一朵大红花。

    中午,童保俊说:“我不去吃饭,想憩一憩。”世贞点点头。

    她独自离开办公室,走到街上,揉揉酸倦的双目。

    有人叫她:“世贞。”她转过头去,看到旧同事王子恩。

    她有说不出的喜悦,像是一刹那回到烟火人间来,“子恩,你好吗。”熟络地把手臂圈进他臂弯,“一起吃饭去。”王子恩受宠若惊,他对她一向有好感,但又不致不自量力,去与阔少争女友,故一早知难而退。

    他没看错她,她没有一朝飞上枝头不认人的陋习。

    世贞感慨,王子恩才是单纯的好对象,与他在一起也许得一直做到五十五岁,不过只要相爱,又有何妨。他们到小馆子坐下。

    王子恩大胆地问:“快做童太太了吧。”

    “谁说的,你们就是喜欢听信谣言。”

    “童家虽不算巨富,但童保俊是唯一承继人,真是金龟婿,”王子恩笑道:“许多女子梦寐以求。”世贞并不怪他无礼,“但是,童保俊还有一个弟弟。”王子恩愕住,“你不知道?”世贞不笨,立刻知道这里头有文章,她若是问,王子恩一定卖关子,于是,她淡淡地模棱两可地说:“没有关系啦。”可是一颗心已经狂跳起来。

    果然,那王子恩忍不住,不服气地说:“怎么会,人人都知道童式辉智力有问题,终身不懂照顾自己。”世贞头顶上如被人浇了一冰水,冷入心脾。

    她的双手颤抖起来,她连忙放下茶杯。耳畔有嗡嗡声。

    王子恩说下去:“童太太带着幼子走遍全世界访求名医,可是一筹莫展,他终于成为童家的负累。”世贞抬起头来,轻轻说:“你好像知道得很多。”

    “我每到一间新工作任职,都把那家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好知道忌讳,这算是护身符,世贞,你说对不对?”

    “正确极了。”不知怎地,她就没有这种智慧。

    “世贞,怎到不说话?”世贞勉强笑了笑,“彷佛在说一个人是非似的。”王子恩不以为然,“据说自闭症是一种弱智,很多人都知道。”世贞无限怜悯,无比哀悼,过一刻她说:“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重要约会。”王子恩讶异,“菜还没有上呢。”“改天再同你聊。”她站起来离去。

    在街上叫了一部车子,命司机往童家驶去。

    男仆认得她,开门请她进去。

    “王小姐,童太太出去了〃”世贞一迳往后园找去,“式辉,式辉。”童式辉正在画画,一大幅画布,上边痛快淋漓地洒满了浓艳的颜色。

    听见有人叫他,转过头来,见到世贞,十分欢欣。

    世贞泪盈于睫。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与常人无异,只不过略为沉默,世贞还以为艺术家理应内向。

    她握住他的手,“你听到我说话吗?”童式辉笑,“多谢你来探访。”世贞松口气,用袖口抹一抹眼角,聪明伶俐的她竟没瞧出端倪。

    条件那样好的年轻人怎么会耽在画室里与鹦鹉为伴,世贞苦笑起来。

    她自顾自坐下。见桌上有果子酒,斟一大杯来喝。

    一只黑色的八哥忽然失声说:“阮小姐来了。”世贞转过头去轻轻说:“我不姓阮,我姓王。”随即发觉她竟然同一只鸟在说话,不禁诧异到极点,在这个特别的环境,她也不觉有什么不对。

    劳累的她只觉得这是个歇脚的好地方,无论是障残儿与鸟类以致腊肠狗都不会伤害她。她走到一张竹榻上去躺下。

    一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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