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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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几个老人也慌了,严国盛和于宗义连忙拦下严国强,扶着他做到了屋里的竹椅上,递上一杯凉茶给他顺顺气儿,张超英和曾燕却护着严家陵跟小鸡崽儿似的,还不忘指责这是大人的错,怎么能打孩子。
不同于老人们的激动,严家陵这个混世魔王这会儿居然眉头没动一下,嘴角没撇一下,就算严国强的手重重落在他的屁股上,他也十分安静。
农村的孩子都早熟。
严家陵虽然家里因为严江勤劳,赵翠华会持家而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心性却随着早慧异常地早熟。
因此,严家陵不喊不叫,不哭不闹都是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错了。想着方才在河里滑了一跤踩不到底的那一瞬间,他信了曾奶奶的话……河里有暗泽。
特别是又看到阿爷眼底的惊慌与后怕时,感觉到阿爷那颤抖的手……严家陵彻底知错了,也明白了看似无害的环境,原来有那么多危险存在,好在支开了沈春沈秋,不然的话……所以阿爷打他,他不躲不闪,乖乖地给阿爷打,他,接受错误后受到的惩罚。
见严国强的激动情绪平息下来,于宗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到了严国强身边的竹椅上,给曾燕递了一个眼色,曾燕撇撇嘴,拉着老姐妹出屋去了灶房,顺带的,还捎上了大有任打任挨以示醒悟的严家陵。
看严家陵不舍不得的离开,于宗义顾自翻开三个茶杯,拧起茶壶,倒了三杯冷茶,递给严国强一杯,严国盛一杯,自己跟前儿也放了一杯。
抿了一口冷茶,于宗义眼睛一亮,心讨:嘿,这家人家的东西还真是神奇,原本以为该涩之无味的冷茶,居然能喝出清冽的甘甜来,果真是天然野生的东西珍贵。
慌神片刻,于宗义想起了来此一趟的两个目的,也就不想在耿直憨厚的严国强两兄弟跟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了想法:“老哥,你别气孩子,那孩子可是好苗子。”
严国强恹恹地抿着冷茶,在于宗义话一出口,茫然地抬起头,迷惑的眼神中还有残留的惊惧。
看着严国强这个样子,于宗义也知道他的心情,不急不慢地继续道:“老哥,还记得我以前是干啥干了大半辈子的么?”哼,虽然不甘愿,但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是因为你家婆姨。
想了想,严国强看了严国盛一眼,严国盛道:“于哥以前是教人袅水的,没错吧?”
于宗义点点头,嘴角也挂上了自豪的笑意:“是啊,带了一辈子孩子游泳。”
“那……”严国强张了张嘴,这才发现穷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儿。
于宗义了然地看了严国强一眼,道:“你的那个孙子,就是家陵,给我吧!”
“啊?”严国强兄弟二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带着敌意的目光灼烧着于宗义:好哇,居然是来抢孩子的!
心知两人是误会了,于宗义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诶诶,不是要抢,而是,我看着家陵这孩子天赋好,想带着他去进行专门的游泳训练。”
“游泳训练?”严国强率先冷静下来,也拉了拉站着的严国盛,兄弟二人继而坐回原位:“就是,就是那个参加比赛的那个?”
于宗义点点头,笑而不语,他明白,严国强看似愚钝的脑子,已经灵活地悟了。
“呃……”严国强有些犹豫:“家陵……能代表国家出去比赛?”
于宗义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不能担保他有没有资格去代替国家参加比赛,这孩子天赋是真的好,水感极佳,但是,如果经过专门的训练,经过他的努力,是一定能出去比赛的。”
顿时间,屋里静默下来。
许久,严国强拧着眉头看了一眼于宗义,道:“这事儿,不能我一个人做主,还得问问他嗲和娘才算事儿。”
下面严国强兄弟俩正和于宗义商量着筹划着严家陵的将来,上面严澈已经从呆滞中恢复,只不过,眼泪却跟娘儿们似的落个不停,搞得藤子都手忙脚乱心浮气躁不说,心里那股酸酸涩涩的心疼却清清晰晰地让他再次明白——在严澈这里,他藤子都,是彻底的栽了,心甘情愿地栽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也不愿爬出来了。
不多会儿,严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从藤子都怀里挣扎出来,也顾不得藤子都脸上明显的失落感,凄凄艾艾地道出了一些秘密,其中,藤子都知道,有百分之四十是自己曾经干过的混账事儿。
“蒋未敞,就是蒋奇贤的父亲,他,是武老师的恋人。”严澈如是说。
“蒋奇贤因为这事儿,曾经……呵呵,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让武老师知道了,记得上次武老师生病吧?就是因为回了一趟家,知晓了曾经我在蒋奇贤那里吃了亏,才……气成那样儿的。”
“武老师为了蒋未敞的一句空头诺言,在这个穷地方一呆就是几十年,痴痴傻傻地等着蒋未敞回来……可是蒋未敞却借着回城的机会和蒋奇贤的母亲结了婚,还有了一份美好的前程。”
“武老师为了蒋未敞,几十年没回过家,就是因为武老师的父亲一直反对……就算武老师的弟弟殉职,武老师只能悄悄在这里望着家的方向流眼泪,也不敢回去。”
“你也觉得武老师傻吧?觉得他被人蒙在鼓里不自知吧?其实,武老师心里一直有数,他呀,只是在赌,赌蒋未敞心里,还是有着他的一席之地。只是……”
“呵呵,你觉得我绝情是么?其实,武老师这样做,算是他最好的一个结局……可是,恐怕武老师要失望了……负心人死了,他却没死成,将来……还有漫长的牢狱之灾在等着他。”
“不值得?呵呵,我也这么觉得,真的,太不值得了,而且,还是为了那样一个值得的人。”
……
藤子都静静地听着,没有接一句嘴。
听着严澈似是自言自语的絮叨,其实,藤子都觉得心,就成了一股绳儿,拧巴拧巴,拧得他疼入骨髓,却抓不着挠不着,太难受了。
不由得,藤子都揽过严澈的肩膀,将自己的胸口贡献出来,让严澈的脑袋贴在那里,伴随着他的心跳节奏,似乎……想让严澈知道他的心,他忏悔的心,他……不知何去何从,如何对待迟来领悟的爱情。
他,藤子都藤大少,如今也为情所困,对待爱情束手无策,这是报应么?
不对,如果这是报应的话,他也甘之若饴。
真的,只要严澈知道他一直在身边,一直在身边留一个给他猫着的位置,那么他会一直一直,一直地这样下去。
默默守候,他也甘之若饴,毫无怨尤,不是赎罪,而是……真的认真了。
天空愈发昏暗,犹如无形中压下来一张浓厚的黑网,让人透不过气儿。
逼仄,沉闷。
没有风的夏夜是熬人的。
然而,草亭里的两人惘然不知。
这样的安谧是平静和谐的,是他们此刻需要的。
然而,总会出现事与愿违的事情。
山下一片嘘吼声,从严家湾向着雾戌山靠近。
严澈一怔,回头望向山下竹楼,模模糊糊地看到似乎有人从严家湾跑了过来,进了大院门。
“出什么事了?”严澈犹如惊弓之鸟,不安扩大。
看出严澈的不安,藤子都轻轻地拍了拍严澈的肩膀,别急,我们下去看看。
山下。
柳启文,柳建国的侄儿正奔跑着进了雾戌山下的大门。
没理会那看门的超大公鸡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意外擅闯民居者,也顾不得那大公鸡会啄人,柳启文来开嗓门,冲着院内竹楼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四爷爷,四爷爷,爷爷,爷爷,你们家的客人出事了,你们家那个城里来的俊客人出事了。”
山路上听到柳启文的喊话后,严澈猛地顿住脚步,整个人若不是藤子都手快拉住了,恐怕要跟球儿一样滚下山了。
“藤子都,喊什么?”严澈揪着藤子都的衣襟,慌张地眼神开始涣散。
“别急,没事的,没事的。”严澈这个样子有些吓着藤子都了,脑子有些开始拗不过来,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两句相同的宽心话。
“不对,说我家的客人?我家还有谁?翟让?翟让出事了?”严澈连续问出几个问题,夜色下,莹白的脸色居然萦绕着黑气。
“啊——”
藤子都没有回答严澈的话,双手一使力紧紧抱住严澈,而惊骇地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前方。
他目光锁住之处,红眼滚滚,一股要划破夜空的火焰犹如饕餮的长舌,直舔夜穹,伸得好长好长,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
“着,着,着火了。”藤子都喃喃道。
火很大,很不平常的一场大火。
邬寡妇的一把火
邬子荡火光冲天,惊扰了邬子荡,惊扰了严家湾,稍微远一点,连相邻的柳家潭和林家沟即便隔着高耸的大山也能窥见冲天红光一二。
一片犬吠完全将这种恐惧无限扩大,直至更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到一种危险的降临。
“严澈,你怎么了?”藤子都站在严澈跟前,清清楚楚地发现严澈整个人开始犹如飓风中单薄的纸鸢,摇摇晃晃站不定,仿若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藤子都被这样的严澈惊着了,语调也有些不确定的颤抖,伸手一把搀住严澈,紧张地询问:“你,别吓我。”
然而,严澈的双眼,魇住一般,直不愣愣地盯着那片欲要噬天的刺目火苗,颤巍巍的抓住藤子都扶上来的手,借着藤子都的力缓缓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交给滕子都:“藤,藤子都,那……那个方向,是,是武老师家的方向,对,对吧?”
迟缓地回过头,严澈紧紧抓住藤子都搀扶自己的手,全身开始无法控制地犹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是吧?那,那是吴老师的家吧?!”
对上严澈茫然、慌乱、无助的眼神,藤子都躲开了,看了一眼火蛇的方向,确实是武少康居住的青石小院:“严澈,你别急,别急。”
“不,我不急。”严澈抓着藤子都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那个骇人的力道让藤子都也吃不消,觉得手骨几欲被严澈捏碎:“你说,武老师不是被抓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武老师的家出现这个情况?是不是,是不是武老师……武老师……”
“你乱想什么东西啊?”这样的严澈让藤子都急火焚心。
藤子都见过许许多多个严澈的表情……见过严澈的骄傲,见过严澈的淡漠,见过严澈的狰狞,见过严澈的倔强,见过严澈……很多种神态情绪,唯独没见过今天这种茫然无措,怜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的神情。此刻,藤子都,他的心,比严澈还惶恐惊怕。
不得不,不得不用怒吼压下心中的恐惧。
藤子都在心底闪过一句不断地重复着的话:不能慌,不能慌,一定不要慌,严澈都这样了,你再慌张,就真出事儿了。
藤子都这一嗓子吼得两人皆是怔愣。
严澈眸光闪烁,灰蒙的双眸也终于恢复了清明,整个身子一软,直接从藤子都身上滑下,重重地坐在了雾戌山半山腰的石阶上,垂下了头:“是,呵呵,我,我又失去冷静了。”
看着地上坐着的严澈,望了望空了的怀抱,藤子都觉得疲惫无力,嗤笑一声,抬手狠狠拍了额头一击,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卡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吐不出来。
说什么?
“严澈,对不起,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