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一场-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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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车子刚要驶离站台的时候,我忽然有些不能控制地追了上去,同时伸手拍了下他的车门。
车门又开了,我跳上了车,有些急促地对司机说:“我要走了!”
84、八十四
我稍稍喘了口气,这才发现大巴司机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自己又被幻觉给骗了一次。
赶紧冲他笑笑然后说:“我刚刚没注意……我正好要走二路。”
交了钱,找了后边空着的位子坐下,但却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告别还是在徒劳地想留住最后的一点回忆?
大巴车平稳地穿行在明暗交错的路灯光下,让我有种安全但是疲惫的感觉,慢慢放松下来的身体已经挂不住那简单的行李,我低头去拽背包想把它放回座位上时,忽然一颗滚烫而沉重的水珠缓慢地划过脸颊后狠狠地砸在了手背上。
我头抵在前排的靠背上,久久不肯再抬起来,我知道,不让这沉重的悲伤随着那些无声的泪水完全释放的话,我就不可能再有前行的勇气!我终于放纵了自己的悲伤,让自己在这个最初相遇的场景里再狠狠痛上一次,痛到麻木,痛到……心如止水!
就这么把过去的一切都冻结在了自己记忆的最深处,即使是在最落寞的时候也未曾去触碰过一次。我跟随着大兴的新兴团队不停展转于东南亚一带,异常艰难地在激烈的竞争中一点一点开拓着自己的市场。为了更多地争取机会,我们常常几天之内穿梭在不同国家的不同地域之中,前边几小时还处于繁华的大城市里,转眼可能就已身处某个丛林深处的低调奢华酒店之中,又或许一觉醒来就已经在某个海中小岛正在兴建的渡假村里……
在生意场无数次的谈判,竞争,尔虞我诈,不择手段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异常冷酷无情,甚至冷酷到几乎从没想到过朋友和家人,我一次也没给他们打过电话,更没有哪怕一声的问候或者关怀,一直处于一种近乎疯狂的工作状态,有时我甚至怀疑过去那个闲散多愁的张皓天是否真的存在过,好象自己天生就是为了工作而来到人世的。
那天我刚结束了一个饭局,有些疲惫地走进了酒店租住的房间,还没打开灯呢,就有人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然后沉着声音说:“把钱交出来!”
我有些无奈地掰开他的手说:“拜托,这里是国外,哪有用中文打劫的?再说你那声音也装得太不像了啊!”
房间灯被“啪”地打开了,然后从卫生间和床边,以及柜子里钻出我几个同事,无比兴奋地冲我叫道:“张皓天,生日快乐!”
假装绑匪的同事闷闷不乐地冲他们喊道:“都被识破了,还那么兴奋?”
我为自己的不配合感到有些歉疚,所以就跟他们说:“下面的酒吧里集合,今晚吃的喝的都我请!你们先去,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来!”
他们这才又高兴了起来,边催促我动作快点,边推推搡搡地出了门。
我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在镜子前擦干头发的时候,竟然发现冒出了一根白头发了!赶紧凑近镜子去拔它,拔完了之后忽然有些愣住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对着镜子审视自己了,我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脸上岁月的痕迹竟然开始显现了。
原本光滑紧绷的脸已经略显粗糙和疲惫,还没来得及刮的胡子已经密密地连成了一片,不厚,但生得乱七八糟,尤其眼角和额头不经意的几丝细纹更让我显老了许多。
退开两步再打量自己的身材,原本不错的身体已经有些松弛和臃肿的迹象,这更让我大失信心,不过也没办法,酒店楼下的漂亮健身房我一次都没进去过,工作和应酬之外快连睡觉的时间都找不到了。
我36岁的生日让我忽然意识到,我竟然已经离开我的朋友们整整四年时间,当中一次也没联系过,我在他们身边时候已经超额地提前预支了他们给我的关爱,这使我十分羞于向他们去提及我目前的生活状态——在看似风光的表面背后,我其实一如既往地空虚和寂寞!
很快地下楼,不敢再去多想,我已经学会不给自己的愁绪任何的可趁之机。
匆匆地赶到酒吧门口,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很自然地就用了当地的语言说了声“对不起”,也就只学会了当地几个简单的日常用语而已!
被撞的人却有些窘迫地用中文说了句:“对不起,我听不懂!”
赶紧抬头想用中文再道歉一次,这抬头一看却让我吃了一惊,我竟然认识这个人!那人同样吃惊地看着我,我们对看了一会,然后我就转身走了,那句道歉不需要说出口了,因为,我撞的竟然是周军!
找到同事后又被他们逼着灌了一通酒,本来饭局上就已经喝了不少,这下喝得更是晕头转向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不公平啊!不公平!我先就喝了那么多……”我大着舌头对他们说,“你们得换大杯来喝!”
杯子是换了大的,但是我却未能幸免,又被强行灌了几大杯,还没等到唱生日歌切蛋糕呢,我就已经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那些不快的回忆终于趁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大肆地跳了出来,我脑海中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变换着各种片段,我被那些发黄的回忆追着,一直在逃。
被人发现是同志时的羞愧,被禁闭时候的绝望,我爸走火的枪声,雄哥被撞倒的一瞬,杨福生在最后一晚矛盾的表情,赵明失望的背影,老徐的长声叹息……我感觉心脏异常激烈地跳动着,像快要蹦出我胸膛似的有种撕裂的疼痛!
四年的时间太短,我还是没能摆脱掉这些沉重的负担,在自以为理智和冷酷的心中,其实一直把它们深深地压抑着,就像一座休眠的火山,一旦爆发,结果就是毁灭!
我是在医院急诊室里醒过来的,嘴里插着管子正在给我洗胃呢!我同事满脸后悔地再跟我道歉:“张哥,我们玩过头了些,不该灌你酒,弄得你酒精中毒了……”
我含着管子也说不了话,只能恩恩地哼了两声,然后冲他们笑了笑,不过龇牙咧嘴的倒把他们吓了一跳。
留在医院静养了两天,公司翻译不在,语言不通,我就只有蒙头大睡,补足了觉精神渐渐地好了起来。
那天正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呢,忽然就听到有人对我说:“张皓天,我是周军,你还记得我吧?”
我心头一震,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果然是周军,一直希望那天撞见他只是个幻觉,但是我还是没能逃掉,周军把我的过去又带了回来!
85、八十五
“你现在肯定特别不希望见到我吧?”周军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你心里一定在想,每次见到我总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特别是你和杨福生在一起的时候。”
我坐起身来勉强地答了他一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见到你也真高兴不起来。”
“本来也不想打搅你现在的生活的,可是在这异国他乡也能撞见,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也说不定……我是过来考察这边旅行社准备和他们的合作事宜的,那天见到你之后本想和你谈谈的,但是你又急着走了,所以我今天特意去了酒店打听了下,结果刚好遇到你同事,才知道你住院了……”周军解释说。
“进来坐下说吧……我现在这样子估计也不能和你打架……”叹了口气,我开了句玩笑说,这几年的应酬谈判已经锻炼出了能够以平静的态度面对任何人。
周军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还是走了进来,不过坐下后却开始扯到以前的事情上去了:“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时候跟你说过,如果你有一天后悔了,还是可以向我提出要求的,这个保证现在仍然有效,所以……你想兑现它么?”
我看着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你不会以为我是在酒店打工特别需要钱的吧?”
“我说的不是钱!”周军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想知道杨福生现在的情况……”
“不必!”我有些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这状况其实我自己早就预料到了,就算没有你参与进来,我和他之间同样是没什么结果……所以,你不必找借口来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如果是觉得以前还没出够气的话,请你换种方法来出气好了,我能奉陪就奉陪,奉陪不了我还可以躲,我不都躲到这了么?不过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还真没把你当成回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刚才我看到你时觉得你变了,好象已经变得足够冷静地对待一切了,可是我现在又发现,其实你根本没变,一提到杨福生你又生气了……也许你从来就没忘了他!”周军依旧很平静地微笑着说。
我的确有些生气,不只是因为他提起了杨福生,更主要是,好象又被他说中了,我的确还不够冷静,想想四年时间都还未能让这些过去,我本来很坚定与过去诀别的心又有些动摇了,这些不愉快的过去还会纠缠我多久呢?
“好吧,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要出气什么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杨福生他离开你以后根本就没回去,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周军有些无奈地说。
“哦……”虽然我已经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应了一声,不过这多多少少还是另我感到有些意外。
周军大概又注意到了我脸上细微的变化,所以又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也没立即就把他送回去,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所以就留他在县城住上两天。那两天他几乎都没说过一句话,大部分时间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我说让他下楼去买点喝的,他起身就去了,买了东西又回来躺下了;怕他闷了叫他跟我出去走走,他也一言不发穿好鞋子就跟我走;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听话得就像个机器人似的……不过,就是魂没了!”
周军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我真不知道离开你对他的打击会那么大……张皓天,你也是这样的么?”
我感到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像他那么死心眼,早知道结果的事,何必难过?”
周军叹了口气说:“要带他回村的那天晚上,吃饭时我特意叫了瓶酒给他,想让他喝了酒心里痛快些,可他一碰到酒瓶就像被烫到似的,匆匆起身就离开了,回到房间蒙头就睡,连我想找他谈谈都没机会……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一整晚,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把杨福生给毁了,他那样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杨福生了!”
周军边说边观察了下我的脸色,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又接着说了:“那天开车带他回村的路上,我一路都在偷偷观察他的脸色,我以为他多少会有些悲伤或者愤怒的,可是都没有,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可是他越表现得无所谓我就越发不安,我仿佛看到了他今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要带着这样的麻木神情沉默地生活着……终于在村口时候我把车停了下来,然后跟他说,你走吧,别回村子里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想去找张皓天也行……我不再管你了。”
周军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我依然沉浸在他刚才叙述的过程中,我完全能够想象杨福生当时绝望无助的心情,而想起这些,竟然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