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满袖·缘+云满袖·碎-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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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過去。
這樣的話,為何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紫色的影子一點點地消失在視線里。劍子顧不得一切發足狂奔,想要追上他,徒勞的無法縮短的距離。
【好孩子,喝了它,忘了前塵。好好轉世。】
斗篷下的孟婆露出慈祥的笑容,遞出一碗黃湯。龍宿雙手捧著接了過來,慢慢地遞到唇邊。
不能喝!!!龍宿。
“他或許是累了。你又何苦糾纏?讓他極樂往生,然後投胎轉世,不是更好?”
聲音波紋散開在他的耳邊。
“不行。”
“爲什麽不行?”
“龍宿這麼多年求生,我如何可以眼睜睜看著他走而不去抓住他?”
“這是你的理由?”
“不。”劍子拼命跑著,橋下河水漆黑一片,無數的枯骨亡魂掙扎地伸出猙獰的面目。劍子不管不顧地奔向龍宿。
輕輕一抬頭,孟婆湯,解千愁,忘前塵。
“你到底爲什麽要讓他活著?他活得這麼痛苦,死了不是一個解脫嗎?”
那個聲音又在問。
“……你如何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最愛的人去死?因為他是我的龍宿啊。”
清音零落,撫動著劍子的心,似在安撫,似在呼喚。一聲一聲,如當初,劍子抱著氣息全無的龍宿,深切而急迫。
劍子醒來,發現自己被佛劍攙著。龍宿微笑著坐在一邊,不靠近。
“龍宿?”劍子環顧四周,楓紅滿地,儼然正是他們剛才離開的楓溪鎮,“……我?”
劍子抓了一下佛劍,問:“我們成功了嗎?”
“劍子。”龍宿站起身子來,在暮烊岷偷墓庀拢前胪该鞯摹ψ芋@道:“怎麼會?”
“吾命數已盡。劍子。來不及了。”
“龍宿。”劍子著急起身,趔趄了兩步,想要抓住他,卻穿透了他的身體,撲了空。
龍宿搖搖頭:“劍子,吾洠в腥魏呜煿秩甑睦碛伞_@三百年來,寒冰也讓汝受了不少的苦頭。說起來,便是天意弄人。吾本不信天命,可如今這般,還能如何?”
“天命……龍宿,你不能用這個作為藉口離開我。”
劍子輕柔地虛空抱著龍宿。
“劍子。”龍宿撫上劍子的後背,“夠了。這一輩子已經夠了。”
佛劍沉默地看著龍宿,不發一語。
“佛劍。替吾向少艾,談無欲他們道謝,這些日子,辛苦他們了。”
“嗯。”佛劍從袖子里掏出一串沉香佛珠來。
龍宿笑得燦爛:“洠氲剑峤裆有機會看到汝拿佛珠的樣子。”
“我送你一程。”
“多謝。”龍宿退了兩步,望著劍子紅紅的眼睛,“吾這輩子真是欠了汝的。如果有下輩子,記得要將汝的一切都拿來償還。大概不夠,要好幾個輩子才夠吧,汝這個窮酸命。”
“龍宿。”
“吾還是第一次見到汝哭,真的很難看。”龍宿盯著他,身體已經漸漸透明而去。青衫少年站在不遠處望著這一切,微微地歎口氣。
另一名青年反問:“連你都救不了他嗎?”
“救他,就得以最愛之人的命數來相換。想來,他是不肯的。”
“連青玉璧都洠в修k法嗎?”
“青玉璧已經碎了。”
深秋的涼風吹起,紅楓滿徑,白雪的季節即將到來,一切喧囂,歸結在最後的寂靜。
劍子仙跡從夢裡醒來的時候,已在道門。拢櫾谕忸^說著話,多是誰誰來拜見之類的云云。劍子聽得恍然,竟然絲毫不知,龍宿是自己的一場夢,還是真實的存在。
“就來。”
他說著,便起身著衣,外頭忽然聽見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不由苦笑。現在佛尊職位卸任,本來就閑得很的人,現在更是要命得無聊,四處去拆人家的地頭,三不五時還經常光顧道門,原因是看到劍子就不爽。
劍子毫無理由地全盤接受他的胡作非為,一如既往地處理著道門的瑣事。
佛劍分說偶爾前來,都會多拿一個茶杯放在旁邊。劍子問及,便答,為一名故人。能讓佛劍如此念舊的故人,會是誰。劍子心有疑惑,但佛劍不提,他便不問。素續緣有的時候會跟著佛劍分說一起來,善解人意的少年總是能說著讓人歡喜的話。
“劍子前輩,我和大師商量了,今年秋天,去楓溪鎮賞紅楓。你可要一同去?”
“楓溪鎮。”
“是。藥師每年都要釀一些桂花釀。今年邀請了爹親和談師叔過去。我和大師打算一同過去,劍子前輩忙了這麼久,不妨一起過去熱簦拢俊
“續緣,感謝你邀請我,不過,”劍子低頭看下手頭的公文,“關於之前麒麟九王墓的事情,還有之前各大門派的意外,我需要去一趟儒門天下,與長月門主聯名公告天下一個結果。”
“結果……”素續緣似聽到很難過的事情,眉色憂愁。
劍子點點頭:“儒門天下叛徒翠雙影已伏法,幕後者據傳聞早被逐出儒門天下并早已死了。但儒門天下單方面的聲明并不能服眾。需要三教聯名才能公告天下。”
“三教聯名。師尊也會去?”佛劍皺眉。
劍子苦笑著應他:“是啊,佛尊也會去。”
“幕後者你可還記得什麽?如何聯名?”
“佛尊作保。洠颤N可以懷疑的。”劍子道。素續緣低頭握著茶杯,佛尊作保,洠颤N可以懷疑的,現在江湖上問何人都是這句話。罪魁禍首已經伏誅。至於是誰,怎麼死的,都無關緊要的。雲夢印抹消了近乎所有人的記憶。
甚至連劍子仙跡都……
“嗯,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佛劍分說起身,卻不見素續緣動靜,不由問了聲。
素續緣望著劍子,問:“劍子前輩。我從來不認為你是洠в袚數娜恕H绻泐娨猓惚隳芟肫饋怼k厜粲〉降撞荒茏笥胰说囊忸姡裟氵x擇如此……但這樣,真的好嗎?”
“什麽……”
“續緣。”佛劍分說伸手去拉住他,“够了。”
“大師。”素續緣頓了下,低頭,“劍子前輩,抱歉,是續緣失言了。”
“佛劍。確實存在著的吧,那個人。”
佛劍拉著素續緣要走,聽到劍子的話,便背對著他道:“相由心生。你信,他便在。不信,他便不在。”
“佛劍……”劍子繼續要說的話被他輕易打斷掉了。
佛劍分說搖頭:“楓溪鎮。回去吧。”
竹椅上躺著唱著曲子的慕藥師,椋еp眼,怡然自得地唱著昨日剛聽到的戲。
斷橋邊上,遍尋不得官人的白娘子,撐著傘與青蛇,展望碧連天的荷花。
記憶依稀,物是人非。
“今兒個怎麼突然想起這麼一段來?”朱痕染跡拿了把藤條小椅子坐在一旁剝豆角。
慕少艾微微笑著,扣扣自己的煙管:“斷橋相會是個好段子,最適合久別重逢的戀人。”
“得了,那鳥人不過去臨鎮替阿九買兩串冰糖葫蘆。你至於么?說到底,還不是你教壞阿九,說什麽這裡的冰糖葫蘆用的山楂又老又苦,他需要特別跑那麼遠去買?”
“哎呀呀,這怎麼說的,為人要追求境界的上進心。”
“你就貧。也就他會十鄉八裡地替你去買吃的枺鳌!
“朱痕,你這怎麼說的,外面下雨了嗎?”
一聲轟雷打斷了藥師的話。藥師眯眼望外探頭:“哎呀呀,好一場喜雨。”
劍子仙跡落在楓溪鎮的枺綍r,轉身朝著山頂上走。山上有一條溪流,傍溪水而生的林木特別茂盛,靠山向水,婉夫人的墳地便安置在那裡。
小小的墳墓。確實是存在的。那龍宿,也絕非他的一場夢境。
已經有一人站在那裡。
劍子一怔,思索半晌,才依稀記得那是在楓溪鎮出手相助的少年。
少年洠в袚蝹悖硨ψ诱局
“你想救龍宿嗎?”
“是的。”
“或許他并不想回來?”
“即使是這樣,我也希望他回來。”
“其實之前,若以你的命來換,龍宿便能眩5艞壛恕!
“什……”
“法蓮花可以重塑他的形體。但光這樣是不夠的,需要你付出相應的枺鞑拍軉净厮!
“你要什麽?劍子無不可付。”
“那好。”少年轉過身來,攤開雙手,法蓮花懀粘霈F在他雙手之間,瑩潤著的翠色光芒,慢慢地融合成一個人的輪廓出來。
劍子感覺到身體內部爆裂般的疼痛,法蓮花的光芒如同枝蔓舒展開來,伸出去緊緊纏住了劍子。劍子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分裂開來,生命被抽離出去,大汗如雨,已經失去站立的力氣,只能跪倒在泥濘的土地上。
少年默然地催動法蓮花,隨著劍子的臉色蒼白,青光更盛,輪廓逐漸清晰,一個熟悉的人,呼之欲出。劍子見狀,咬牙抬頭望著,幾乎癡迷。
青色的光輕輕散開,椋еp目的龍宿滑落。少年展開手,扶住他,不料自己力氣匱乏,也趔趄幾乎摔倒,讓一位懀粘霈F的青年扶著。
“劍子。”少年將龍宿扶著,喚他。
劍子咬牙,掙扎著走過去,樱烬埶薜氖炙查g,仿佛電到般縮了下,然後狠狠將人抱住。
“龍宿。”
“他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少年臉色蒼白,“帶他們回去吧。”
少年對著站在不遠處的羽人說。羽人沉默地點頭,與劍子兩人一起攙扶著將龍宿帶走。
雨淋漓。在窗櫺上,落出清晰的風紋。
慕少艾椋刻纨埶薨衙},笑道:“洠拢煤谜{養,過段時間就好。劍子,你別跑,你的臉色還不如龍宿呢,過來我給你看看。”
“無妨。我只不過有些累。”劍子一笑,“我去弄點粥,等他醒來會餓的。”
“劍子前輩,續緣去做吧。”素續緣連忙攔著他,“你陪著龍宿前輩吧。你想吃點什麽,續緣一同做了吧。”
“這……”
“你就陪著他吧。”談無欲插話,“他醒來必定想要第一眼想要看到你。”
“是啊,劍子前輩就不要勉強,畢竟現在你身體不如以前,需要好好眨B。”
“那麻煩了。”劍子笑著,重新坐在龍宿的塌邊。
慕少艾起身,道:“我去熬點藥,你和他都要喝。兩個病人,這是誰要照顧誰啊?”
“多謝。”
“哎呀呀。別別。你一道謝我就渾身不對勁。羽仔,羽仔。”
那邊羽人正掏出油紙包,將冰糖葫蘆遞給阿九,聞聲望向慕少艾。
“快來幫忙。”慕少艾抓過他的手,就往外跑。
劍子伸手去握住龍宿的手。他們之間很久都洠в羞@麼安靜的時候。龍宿這樣安然睡著,不用擔心儒門天下的爭鬥,也不會被寒冰折磨得難以入眠。
劍子想著,眼睛現出紅絲來,手背現出青筋來。
龍宿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握著自己的,那是劍子的,溫暖的,乾燥的大手,握著的時候感覺特別溫柔。
忽然冰得厲害,凍得他忍不住一縮。
龍宿睜開雙眸。劍子坐著一邊,望著他笑。
淡淡的,充滿愛憐的笑容。
“龍宿。你醒了。”
“嗯。”
龍宿撐起身子來,伸手,就緊緊將劍子抱住了。
劍子怔了會,伸手回抱著龍宿。他的肌膚冰冷。龍宿心思百轉,椋狭穗p眸。
“劍子。”
窗外,傳來阿九偷吃談無欲做的菜的喧嘩,雨聲連綿,襯著此刻房間的寧靜。
哪怕只有這刻。
便是永恆。
【完結】
云满袖·缘
花开百里,云渡千里。
疏楼龙宿少年只有龙宿两字。男生女相。相士说,这是大富大贵之象,日后必定是一方之首,呼喝万人。龙宿的娘亲轻轻地一笑,放下了一锭银子。
龙宿眉目清秀,少年未脱稚气,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