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冻的青春-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路时爱摔倒,下楼时脚后跟儿也不能落地,手不能剪指甲。”我厌恶地看着医生像背绕口令似地说道。
“慢点说!”医生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
我又把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样的症状多长时间了。”医生向前倾了倾身体。
“有一年多了。”
“把舌头伸出来。”
我顺从地伸出了舌头。
他若有其事地看了我的舌头后,眉头却皱得似乎要拧到了一块儿。然后就听见他极不耐烦地命令到:“好了,闭上吧!”看他那神情,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胃肠不好熏着他了,要不然他怎么看起来那么痛苦。
接着他看了看我的指甲后又拿出一个医用小锤子说:“把胳膊拿上来。”
我把胳膊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他便用小锤在我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又继续问道:
“二便正常吗?”
“什么?”我一脸的疑惑。
“就是太小便。”他又不耐烦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骂道:“妈的,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大便正常,什么是小便不正常。”
“把鞋和袜子脱了躺到那边的床上。”他终于站起来离开了他那安乐椅。
顺着他指的方向,这时我才看到屋子左边有一个用白色的布帘挡住的医用床。脱了鞋和袜子,我闻到了一种让人难过的气味儿,我想医生一定比我难过。我幸灾乐祸地地躺了下去,然后又按照他的要求躯起双腿,就在他的锤子敲到我腿上的那刻,我和母亲都为之一振,我的腿竟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而且很强烈。
这让我想起中学时的生物老师给我们做的膝跳反射的实验。老师让一位同学到讲台上坐好,然后用拳头轻敲这位同学膝盖下方的韧带,结果该同学的腿便跳起来。我们看后非常好奇,争先恐后地要到前面体验一下。我和几个同学甚至在座位下边用拳头用力砸自己的膝盖。
我还清楚地记得生物书上青蛙露出白白的肚皮,被吊在实验架上的情景,那残忍、恐怖的一幕至今还令我无法忘怀。此刻,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吊在实验架上的青蛙。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我不知道什么器具的尖东西在我的脚心用力的划去。又痒又痛的感觉使我用力地往回抽脚,可我此刻就是任人宰割的青蛙——欲罢不能。医生见我这样竟和我玩起了拉力战,又用力拽回我的脚,这样反复了几次才放过我。之后,医生回转身来到旁边的水池洗了手。我看见水池上边贴着:预防非典,勤洗双手。
当我和医生又重新坐好后,他看着我身旁的母亲若有所思的说:“怎么办呢……先让她做一个磁共振检查吧!”
母亲问:“医生,她的身体怎么样?”
“做完检查不就知道了吗?”
“磁共振是检查什么的。”母亲又问道。
“我让她先检查颈椎,这是诊断书,到交费口划价吧!”
和母亲来到交费窗口划价,那里的人也很多,把交费口围的水泄不通,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打钱,然后钱就顺着窗口递了进去。好像此刻的钱已经不是钱了,是纸片儿。不过;它的确是纸做的,可它却能让人生让人死……
这时,我想起了一个笑话。有一小贩在一家医院的不远处卖衣服,而这些衣服一律是旧的,有的甚至是破的,但奇怪的是这些衣服居然卖一百多元一件,而且越是破的价格越高。路人有些不解,便问其原因,小贩便一五一十地招来:有两个人到医院看病,买了我的衣服的人进医院只花了五角钱就出来了,而没买我衣服的人花了五千才出来。这是因为看病时,医生看前者穿成那样,就告诉他说他只是感冒了,回家买点“感冒胶囔”就好了;而后者呢,做了CT,做了磁共振、验了血……结果也是感冒……——
阅读推荐:
第二章 要怎样坚强才不会绝望(3)
检查是在下午,和母亲只好继续等待。因为讨厌医院里的气氛,我们便来到医院的门口。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医院的大门外聚集了许多小贩。有推着自行车叫嚷着卖盒饭的,背着箱子吵着卖茶鸡蛋和豆浆的,还有蹲在地上喊叫卖矿泉水儿的,此时的医院就好像菜市场一样的吵闹。
母亲和我买了些吃的;选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便坐下了。一阵大风吹来,弄得人睁不开眼,等风稍稍小了一阵后,我才发现,马路对面的一棵白杨树不知何时已经被连根儿掘起。又一阵风吹来,满天飞舞着垃圾袋,行人步履蹒跚地走在路上,我从不知春天的风也是如此的狂妄不羁。
接过母亲买的食物,我只是在手里握着,根本吃不下,心里早被担忧填满。我的内心无法平静,胸口似乎被一块石头压住,总也喘不过气。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生命会结束,觉得自己就要离开了这个世界。
地上都是人们吃剩下的果皮垃圾,一向爱干净的母亲却没发现。我看着身旁的母亲,头发被吹的零乱不堪,让我想笑更想哭,嘴里又多了一种咸咸的味道。母亲让我吃一点东西,我便吃了,嘴里的食物一直在咀嚼,但似乎就没有咽下去过。
下午一点整,我和母亲回到医院准备检查。走廊里只有三个人默默地站在那儿,一旁的休息椅上坐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小孩儿不过二三岁,正安详地睡在母亲的怀抱中。倒是孩子的母亲脸色苍白、神情沮丧。我和母亲坐了过去,女人没有一点反应,始终看着怀里的孩子,就好像有人要抢走她的宝贝似的。
那个女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坐了将近半小时。此刻,我敢肯定她的内心已经不像她眼神所表现出的那样还停留在她的宝贝身上,而是转向了自己的心灵深处,转向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我觉得她就像陷入了梦境中,已经忘掉了周围的一切,而我们这些人就是被完全分解的空气。直到检查开始,她才缓过神儿回到现实中。
“王秀丽来了吗?女护士拿着一张表格来到检查室门外,喊道。
“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去。
我看了看正是站在走廊里四个人中的一个。
“金银首饰都摘掉了吗?”护士问。
“啊,都摘了。”
“跟我进来吧。”女护士边走边说。
走廊的躁动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又恢复了安静。每个人都望着检查室的门,好像这扇门就是通往天堂的路口,门外是迷惑的、痛苦的,只有通过这扇门才会解除烦恼与不幸,才会找寻到健康的根源。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女人出来了。我的心也跟着放松了,幸好她的神情告诉我门里边没什么,不然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逃走。
“下一个,刘小月。”护士又喊道。
“在这。”抱孩子的女人站了起来。
我正在疑惑是她还是她的宝贝检查,只听女护士说:
“孩子太小,你抱他进来吧。别忘了把鞋脱掉。”
只是一瞬,她们的身影就一起消失在检查室门口。不知为何,看着那个母亲消瘦的背影,一股热流涌向我的心口。她痛苦的神情居然使我莫名地流下了几滴眼泪,我不懂自己为何在此刻流出了泪水,是因为孩子的弱小还是母亲的无助……
好像过了好长的时间,女人才抱着孩子出来。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还有细微的汗珠在上面,怀里的孩子正号啕大哭,她不停地安抚着自己的宝贝……安静的走廊不再安静。
一同出来的还有那个女护士,她对那女人说:“你再坐一会儿,把孩子哄睡,要不没法儿检查。”
“知道了。”女人轻轻地说道。
接着护士看着手中的表格说:“下一个,丁伊浩。”
母亲和我同时站了起来。女护士看了我们一眼问:“谁检查。”
“是他。”母亲说。
“他一个人进去,家属在外边等着。”
“我妈陪我进去行吗?”
“不行,又不是小孩,检查也不疼。”护士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办法,我只好忐忑不安地跟着女护士走进了那个让我既好奇又恐惧的检查室。快走进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母亲。母亲微笑着说:“进去吧。”
我走进了检查室,当门关上的一瞬,我几乎要跳了起来。直到我的心脏开始有规律的跳动时,我才观察起这个屋子来。这是间长方形的屋子,一个硕大的柱形圆筒就放在地中央。北面有几扇不太明亮的窗户,天蓝色的窗帘只拉了一角。从窗子向外望去,近处,可以看到穿着病服散步的人,一缕午后的阳光斜穿过树丛投射到小路上,形成了斑驳的亮光。远处,只见座座高耸的大楼露出的屋顶和烟囱,一阵大风吹过,有股股黑烟袅袅升空。
负责检查的是一位男同胞,我按他说的换上了“无菌衣”便来到那个硕大的仪器前。这时,从柱形圆筒里伸出一个“滑床”。以前在电视里我曾看到这种东西,觉得很好玩,可现在我却怎么也看不出这东西哪里好玩了,相反,却紧张得要命。
我躺在“滑床”上,只听“嚓”的一声,“滑床”自动伸进了柱形圆筒。
我微闭着双眼,随着“滑床”一点点伸进圆筒,当整个身体都滑到圆筒后,我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虽然护士和医生再三保证检查没有任何危险,可我还是紧张地直发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的好紧,有如既将离弦的箭。我的恐惧感已经完全代替了之前的好奇心,我为自己刚才居然有那样的鬼想法感到悔恨不已。
虽然我从没有到过殡仪馆;也不知道所谓的“炼人炉”是什么东西,可此刻我完全可以认为自己是被推进了“炼人炉”。仪器不停的震荡,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我的心就随着那种震动加速地跳着。如果我张着嘴,我丝毫不会怀疑,我的心一定会从嘴里跳出来的。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在确认没有任何的危险后,我睁开了眼睛,这之前我是一直闭紧双眼的。乳白色的半圆柱形首先进入了我的视线,接着就是一大片的乳白色。就当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炼人炉”时,轰隆声与震荡停止了,随着“嚓”的响声我被缓缓地退出了“炼人炉”。
光明一点点映入眼帘,我终于重见光明了。窗外的阳光已呈现出金黄色,散步的病人早已不见,高耸大楼露出的屋顶和烟囱也被一团余辉笼罩着。
穿好衣服后,我走出了检查室,先前的紧张与恐惧已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心的疲惫。当我走到门口时,看到母亲焦急的面孔带的是笑容与担心,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堵住喉咙,我强忍住泪水轻轻地说:
“妈,我出来了。”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诠释的,它包含着所有的关心与爱,那是世界上只有做为母亲才有的一种无私的、博大的母爱。
身旁的护士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