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读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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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根本没多想,他猛地爬起身来,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挥过去!受过训练的织田轻松的就躲过这一拳。
正云随即再补上一拳,织田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他的拳,然后扣住了他的双腕,用力往下一按。
「够了吧!」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正云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他不明白,织田为何在知道了他的过去后,却还要将他带来这个残酷的场所。
而又是谁给了他这种权力,让他可以将自己强硬的推在残酷的现实前面?自己竭力想掩埋起来的过去,却在毫不设防的
那一瞬间被血淋淋的摊在眼前。
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痛楚的。
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毫无心理准备。
好似心头被划上一刀。
直接、锐利的银刀。
只有一个字可形容。
痛!也许有人会说,他并不是最不幸的人。
但是,每个人的不幸都不一样。
在他过去的世界中,他生命的重点,便是他的家人与爱人。
在一天之间,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两个都消失了。
茫然,痛苦,悲伤,迷惑……这些词句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复杂的心情。
灵魂几乎已被掏空。
然而,不知为了什么,自己却仍是活了下来。
是为了赎罪?还是单纯的求生欲望?事实是,他活着。
但为了继续活着,因此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感情冰封起来。
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感受,尽力遗忘。
否则,便会心痛而死。
这样的屏障,在今天见到黎树昌的那一那,被硬生生的敲碎了。
「我…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他的,你为什么……!!」这样的问句,已经近似恸哭,叶正云跪倒在地上,垂着头。
「你根本没忘了他。」再一次,织田残忍的点出事实。
「我忘了!」他仍是垂着头,大叫着。
织田蹲下身子,将他的头抬起,冷冷的看着他。
「看着我的脸,然后说你已经忘了那个男人,也忘了父母的死,再说一次。」
「我………」想说,却被织田的眼神镇住了。
怎么可能再说得出口呢?他从未忘记啊!没有忘怀过那交出全心全意的爱人。
没有忘记呵护他成长的父母。
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忘记爱人的背叛!更遑论父母的死去!爱人的背叛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但是父母的死去却是可以避免
的!只要他不要说出口,只要他忍下那一时冲动,待在父母的身边,爸妈又怎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心神无主,终日悲伤
,最后发生那场意外呢!?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自责从未停止过,终日如虫啮一般,啃噬着
他的心、他的思想,乃至于他的灵魂。
而孤独,则像是幽灵一般,在他的心灵与身体中筑起了厚重的冰堡,一层又一层,改造了他的本性。
从前那被人称为和顺温柔的个性,早已消失。如今的他……连自己都常常觉得,只有外表是人的样子,里头,早已成了
一个不知名的怪物。
……疯了吗?夜深人静时,常常这样问着自己。
挥之不去。
于是,开始了他夜晚找人陪伴的生活。
谈天,已经无法祛除寂寞。
于是,他与每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做爱。
自责,已经于事无补,他必须被惩罚。
于是,他与许许多多性癖相异的人做爱。
日复一日的,他的脑中忘了黎树昌的脸,淡去了父母死亡的面孔,只有在很少数的时间里,他会想起。然后,就再去找
人,在床上像野兽一般地舔舐着伤口,将它盖起。
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了。
但今天的这场会面,带给了他更大的冲击。织田的话,掀开了他细细包里起来的伤口,而那是他希冀遗忘的。
更可悲的是,被他这么一说,才不得不正视:原来,他从未遗忘……。
看着织田的眼,那是绿得令人心醉的眸,有如初生嫩叶。但此刻,他见到的,只有织田瞳内,那流泪的倒影。
那是他自己。
全身的力气在时间迅速地流失,他流着泪,毫无反抗意志的坐着。
大概是知道今天的这场会面,令他精疲力尽。织田温柔的将他扶出浴室,坐在床上。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是叶正云一直想问的。
拨开他额前的发,此时的织田是那个在做爱时极尽温柔的人。
「你的伤口太深了,里头都化成脓血了。想要好得快,就要动刀把脓血放掉,虽然很痛,但是很有效的。」
「你没想过我会痛死吗?」
「我相信你挨得过去的。」
「………」长长的沉默,正云闭上了眼,手拉住了织田的衣角。
「抱我。」平静的看着他,织田不语。
「只要……抱着我就好,我……不想一个人。」他累极了,身与心都是。渴望一个人在旁边支撑着他,而现在,身旁只
有织田。
织田先是微蹙着眉,然后才下了决定。
他脱下了上身的衣服,跟着也为正云解下了身上的束缚,然后把他抱在胸前,两个人就这样肤贴着肤,在床上依偎着。
『这是…他的味道……。』
正云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在那血肉底下,传来了心跳声;鼻间闻到的,是混杂了古龙水与织田体味的独特气息。两人之
前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但今天再次碰触,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是了……因为心头的冰碎了
,混杂了痛苦与悲伤,但…感情,似乎开始缓缓流动了…时间,也开始走动……从那个冰冷的雨夜动了………
第六章
提着简单的行李,叶正云回到了老家。
在去过黎树昌的婚礼后,他发觉,一直逃避的过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扑了上来,他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必须面
对心底最深处的伤口。
因此,他向K请了假,然后南下,回到了家。
仍是熟悉的道路,转角的地方,有一家杂货店,再走个一公尺,可以看到一家早餐店,从前上学时都会在这里买早餐带
到学校吃的。再往前的人家,院子里养了条狗,每次经过时就会狂吠起来……听到狗的吠叫声,他笑了。
身体虽然熟悉,但心里却有种陌生的感觉,似乎……自己已经数十年没回来似的……明明离开还不到一年时间呀!他走
到了家门口,看到了这个从小住到大的家,如今铁门深锁,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一丝人的气味。
最后一次来,是约莫半年前的事了,那时看到的,是一楼的客厅里设了灵堂,上头摆了父母的黑白遗照,在黄菊花装饰
的牌板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露出的棺木一角……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里又是一痛。他走到门前,轻轻的触碰着锁住的
铁门,心里百味杂陈。
「正云,你是正云厚?」混杂着国、台语,隔壁走出了一个穿汗衫的老人家。
「陈伯,丢啦(对啦),我是正云。」他以台语应对着。
「你是跑去哪里啦!你父母过身啊你栽某(你父母过世了你知道吗)?」这个与叶家做了二十多年邻居,从小看着他长
大的长辈气急败坏的说着。
「我栽(我知道)。」
「你栽(你知道)!你栽哪某等来拜(你知道怎么没回来拜)!」听到这边,陈伯更生气了,扯着嗓子就骂了起来。
正云任他骂着,脸上的表情始终放不开。
「你底家蛋我(你在这等我)!」叨念了一堆,陈伯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后,踩着拖鞋往家里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
了一个牛皮纸袋及一串钥匙,用力的往他手里一放。
看清了手上的是家里头的钥匙,正云惊讶的看着陈伯。
「你厝的敏件(你家的东西),稳都帮你收起来啊(我们都帮你收起来了),地契、房契拢底唉抓落啊来底(地契、房
契都在纸袋里头),你点点。」摇了摇头,似乎是交代了这些后,就没什么好说的,陈伯转头就走。
「陈伯,我爸妈……」他们葬在哪里?听出了他想问的,陈伯又进到屋里,拿了一张单子出来。那赫然是一张灵骨塔的
广告单。
「底这间啦(在这间啦)!你去门来底唉人都知(你去问里面的人就知道)。」像是感伤,陈伯垂下了眉目,垮了肩,
喃喃自语的说着:「鹰骤想你(他们很想你),去看鹰马厚(去看他们也好)……」
拈着这张广告单,不住飘扬,不知是风的吹拂,还是他手的颤抖……。
决定先来见见父母,于是他来到了广告上的地址,问了管理人员,调出资料后,知道父母的遗骨所在,就跟着人员来到
塔内。
「就是这两个了!」管理人带着他找到灵位后就走了。
确认了上头就是双亲的名字,他的眼眶红了。
「爸…妈…」想着眼前这两个小小的骨灰坛,里头竟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曾经,他们会说话,会动,会笑,会生气,自
己还曾被其中一人吼着:我没你这个儿子。
但如今,他们却待在这小小的坛里,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