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尘缘-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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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里不行,他想,他到底忌惮那个让人摸不着边际的何魔。那么就去地下密室,密室很是隐秘,本是司空探德为自己准备以应不时之需的,聂凌煊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这个秘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谁知才进去就见着了躲在里面的司空探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聂凌煊不由分说地将司空老头绑在了太师椅上。直到此时,司空探德才知道原来自己信任多年的聂总管竟是朱墨泉的儿子,朱世擎的孙子,原来这段日子的变故都是这小子的精心策划!然而一切已经太晚了,司空探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省人事的女儿被抱进了那个曾供自己寻欢作乐的锦帐,眼睁睁地看着丫鬟香儿为了阻止那畜牲而毙命,更眼睁睁地看着一天后雪儿醒来发现了一切时痛不欲生的惨况。就算司空探德再讨厌这个女儿——其实他不过是一向把心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没怎么关心司空雪罢了,根本谈不上讨厌——也禁不住老泪纵横。不久,司空雪便含羞饮恨地寻了死路,她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金越与她相识不到两月已看出了这点,可惜自诩爱她,与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聂凌煊却始终未能明白。是的,聂凌煊是真的没有想到一向温顺柔弱的小雪竟有自杀的勇气,他爱小雪,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死呀。当他发现小雪竟一直留着那包“阴阳脸”时已经来不及了,那是“阴阳脸”的第二重毒,服下就能立时丧命,搂着小雪的尸体,聂凌煊后悔莫及,直到此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报仇?报仇!不,小雪,你不要死,你还不知道我之所以害你家的原因啊,你起来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不是针对你,不是……”
他哭过又笑,笑了再哭,眼睛红肿了,嗓子嘶哑了,从前那个仪表堂堂、干练深沉的聂凌煊再也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失了精神的躯壳。密室对面,早已经痴呆的司空探德还在不停的摇晃着身子,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唤的是“珏儿”还是“雪儿”。
桌子上的大蜡烛已经快燃尽了,流了一滩的烛泪,烛芯上的火苗噗噗地跳跃着,似乎在为不久后的毁灭作最后的挣扎。昏黄的烛光勉强还能填充四壁,没有了光,那些豪华奢侈的物件、摆设也都没了颜色,只剩下暗淡的阴影随着不安的烛光左右摇晃。
青婵再也受不了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她最后看了司空雪一眼,转身逃也似地匆匆离去,幸好有面幔遮着,没人看得见她早已红肿的眼睛。同样带着面幔的即隐最后一个离开,离开时抱出了已变得冰冷僵硬的司空雪。聂凌煊已经不知道了,在青婵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把司空雪手里剩下的半包“阴阳脸”尽数倒入了自己嘴里。而那个司空探德也用不着再管他了,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聂凌煊的仇算是抱了,却也陪上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作为一个人的良知。但愿最后时刻他能够有所醒悟,即隐心中叹息,如果朱世擎、朱墨泉地下有知,可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而司空雪、香儿她们又该向谁去倾诉不幸啊。
回小离谷去!带着青婵回小离谷!他想。远离这污浊的尘世,那里才是唯一的净土。
当即隐强行扭开青婵的房门时,天已经黑了,房里没有点灯。青婵还坐在桌边,自从由密室中出来进到房里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反锁上门,即隐把端来的饭菜放在桌上,随手点了支蜡烛。他摘下自己的面幔,轻轻叹了口气。
“别这样,青婵,折磨自己也于事无补,吃些东西吧。”
青婵却没有回应,实际上她并没有留心即隐在说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转到青婵面前时即隐骇了一跳,青婵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却还眨也不眨的盯着窗外。
“青婵,青婵!”即隐心疼地喊道:“不要这样,这是何苦呢?你也并不知道会——”
“你说过人们只看结果,你是对的,实际上也只有结果才有意义。”说到这儿,青婵突然痛哭起来,她抱着头,泉涌而出的泪水将干涩的眼睛蜇得生疼,“可我不想啊,我真的不想!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司空雪是那么,那么……还有金越!我怎么跟金越交待!我怎么……”
青婵泣不成声。
即隐从来没见过青婵这样激动,立刻就慌了手脚,除了把几乎哭晕了的她紧紧搂在怀里,即隐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青婵,我信你,我信你,青婵……”将脸贴在那柔软的秀发上,他忘情的低唤着青婵的名字,此刻的青婵是那么的柔弱温顺,那么的凄楚无助。这样的人会是心如蛇蝎的魔头?打死即隐即隐也不能相信,那些江湖人都瞎了眼睛啊!即隐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今生今世都裹住这个谜一样不可捉摸的姑娘。
任由即隐把自己抱到床边,任由即隐在耳旁软语呢喃,青婵太累了,身子累心更累。多少年了,时刻的防备时刻的算计,她到底得到过什么?作为一个冷血杀手,这些年来直接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她何曾眨过眼睛。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司空雪的死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前所未有的懊悔。一个锅里吃过,一张床上睡过,青婵第一次意识到那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啊。何况谁能比她更了解司空雪,那真是一个雪一般单纯的姑娘,从来没有害过谁,从来没有妨碍过谁,谁有权利随意剥夺她如春花初绽般灿烂的生命?一想到衣衫不整横尸床头的司空雪,青婵的心就疼得厉害,她不能饶恕自己——机关算尽,自作聪明,到头来伤害的都是那些善良无辜的人。还有金越。一想起金越,她的心更颤抖着缩了起来,将近两月的相处,有着一副菩萨心肠的金越待人始终温存厚道就像一阵和风一片阳光,如果这样的人都要承受与爱人的生离死别,那么这个世上还有谁配得到一丝幸福!青婵忘不了司空雪失踪后金越眼里的颓唐和凄凉,而自己,自己恰恰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会得报应的,会的,会得报应!
青婵倒在即隐的怀里,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已经心灰意冷了,她不指望即隐的同情,也不指望任何人的谅解。可是,她实在贪恋这一刻的温存,能够让她尽情依靠尽情哭,能够让她也像一个单纯任性的小姑娘那样可以放肆的用眼泪冲刷心里的悔恨和伤痛……
“青婵……”
怀里的青婵渐渐安静下来,即隐以为她是睡着了,低头一看,却见那两片小刷子般的睫毛正无力的低垂着,它们沾着泪珠儿还在微微颤动,好不楚楚可怜。唇是粉红的,很柔软很柔软的样子,轻轻蠕动时,颊上的泪便闪着光一颗接着一颗扑簌簌的滑落。温柔的烛光里,任是铁石心肠也按捺不住啊,即隐一阵燥热,情不自禁的低头向那两瓣粉唇缓缓凑去。怀里的青婵没有反抗,真的,真的没有,即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寻到了,触到了,一阵暗香袭来,即隐心旌摇荡,烛光变得更加迷离,怀里的青婵已温柔的几乎不再真实。是梦吗?即隐紧紧抱住青婵,慢慢将她放倒在床上,他颤抖着尽量控制自己,轻柔的吻着青婵滚烫的脸颊,衔去颊上晶莹的泪珠,他是那样的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碰碎这似梦般朦胧芳香的夜晚。
“伊凡……”
谁想这一声梦呓般的呼唤正如一记重锤敲在了即隐的头上,所有的激情瞬间冰释了,他停下来,呆呆望着怀里温柔如水的青婵。不,不!他的心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在青婵心里始终没有他即隐的位置!
青婵也忽然惊醒。睁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惊呼一声,推开正黯然伤神的即隐,慌乱的缩到了床头。
“如果真是章伊凡呢,你会不会也这样推开?”即隐起身坐在床边,青婵眼里的惊慌已伤透了他的心。
“对不起,即隐,都是我的错……”青婵低着头,轻轻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即隐再也忍不住了,低吼着上前按住青婵:“我要娶你,懂吗?我要娶你!我……青婵,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觉?你一点机会都不曾给我……”
然而青婵只是闭紧双目一言不发,任由他使劲的摇晃。即隐无力的垂下双臂,面对着苍白憔悴的青婵,他分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即隐,永远是朋友不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只能是朋友?你还想着章伊凡?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想着他?”
“不!”青婵的眸子重新暗淡下去,话却说得斩钉截铁:“不要再提他了!不要再提了!即隐,我跟你去小离谷,从此再不出来。但是我只能答应你这个。”
即隐愕然:“那你到底打算——”
“没有打算。”
“为什么,永远独自一人?一辈子老死谷中吗?为了章伊凡!为了他,你——”即隐是那般激动。
“够了,即隐!让你不要再说了!”青婵愤然打断了他:“你一定要挖出我心底的伤痛来吗,是吗?你凭什么总是这么霸道!”
望着青婵眼里的泪光,即隐呆了。沉默,沉默。沉默了良久,青婵缓缓抬起了眼睛,声音里全是疲惫:“你真的知道何辛荑吗?你了解她多少?”
“何——青婵,不就是天矶帮的左护法吗?他们说你是魔头,可我不在乎,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和判断。”
青婵轻轻地摇着头:“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她厉害之极,江湖四堡在她手上不堪一击……嗯,她还是逸稹堂堂主,听说任何事只要她在,别人几乎就没有机会,可是,青婵——”
“你也相信吗?这次司空雪的事不就失算了。”青婵凄凉的笑道:“她其实很普通,不,比普通人还不如。她每走一步都要劳神费力的考虑很久,并没有人们传说的那么轻松。她处理了很多事,胡乱支配操纵了许多人的命运,但是却不能主宰自己。”
“青婵!”
“除了是天矶帮的左坛护法,她还是,还是,还是……”青婵没有理会即隐,失神的盯着跳跃的烛光,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她还是雷寄予的侍妾,你不知道吗?”
“侍妾?你?”这一刻,即隐的心咯噔一下,是被谁扼住了吗?怎么喘不过气来。
“所以别再问了,无论是你还是伊凡,我都无颜相对,是我配不上你们。是我……我……”青婵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我早就是没有指望的人了……”
“青婵,你是被迫的,是不是?是雷寄予强迫你……”即隐的心因疼痛而缩起,紧紧捏住的拳头在床沿上蹭得通红,他却没有感觉。
“有意义吗?”青婵下了床,她整理好衣裳,用面幔遮住了自己苍白的脸:“你已知道一切了,假如你现在就离开,我也不会怪你。假如,假如你还愿意带我回小离谷,我们过些天就走。”
“咱们现在就走!你,你这是去哪儿?”
“出去走走。”青婵淡淡道:“你不要跟来,我想一人静一静。”
又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还有些事要处理。司空雪的事也要让金越知道。再说你不是还想带小四离开天矶帮吗?”
望着青婵寂寞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