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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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的杯子，杯子上方隐隐有一层白色的水汽袅袅地上升，接近她眉心的一瞬间，便善解人意地消失了，无影无踪。
她一直静静地看着，有着安静的目光，安静的神情。也许她本来就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他这样想着，心就忽然地痛了，安静的孩子应该是一直幸福的呀，为什么要让她承受那么多的痛苦？或许她现在只是安静地等待，等待自己彻底地清醒，而清醒后又会发生什么，他来不及猜测，心痛的感觉让他也只能安静地等待。
耳边再次响起的是一首婉约轻灵的曲子，《追梦》。
音乐萦绕间，空气中一丝秋夜的凉意缓缓地沉积，她面前的杯子渐渐没有了袅袅白汽的漂浮，咖啡一点点地变冷了。
她端起杯子，手腕上缀满小蝴蝶饰物的镯子在灯光的映射下有着银色的光泽，星星点点，像梦幻一般。
放下杯子的一瞬间，她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纯净的笑容，比一段美丽的记忆更纯，比一汪清澈的泉水更净的笑容。他惊奇地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一点晶亮的色彩，让他忽然想起了故乡秋夜里的天空和天空里清亮的星星。
旋即他就被这个笑容这点色彩感染了，突然明白了此刻的她是一个走在幸福记忆中的她，一个离现实很遥远而离梦想很近的她。
“我可以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吗？”她轻声问他。温和的目光中，他又看见了她最真实的性情。
他点点头。从此他会走近她的记忆，而她的记忆也会走进她的生活，这些似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62
一个极其流畅的季节，一个极尽惬意的黄昏。天空是明朗的蓝，夕阳的余晖已经散尽了，几片屈指可数的浮云排在空中，有风的吹拂，洁白的云朵飞快地向天边退去，把天空突显得更加地清澈和高远。微微的风裹着清透的秋意停留在林阴路的上方，几片略显沧桑的枯叶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依次打着旋儿宛然一只只翩然的落蝶慢慢地停歇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已经落下了一层枯叶，轻轻地踩在上面，便可以听见这个季节的声音，清脆而空灵。微风拂过脸颊和耳畔长发的时刻，丝丝单薄的凉意便缓缓地重叠在心底，秋天清新的味道便油然而生。
林阴路外面是一片自由生长的野草，在这个季节难免透出一些荒芜的迹象。再远一点就是一个大大的旧操场，操场上的篮球架和运动杠，都有着斑斑的绣迹，隐隐透出一种斑驳陈旧的气息。她很喜欢这一种气息，因为这种气息让她感到一种真实，几乎没有伤感，只有凝望，惬意的凝望。
操场上有几堆男生在打篮球，更远处的草坪上有一群玩耍的孩子和几个神态安详的老人。一切淡雅的色彩揉进眼里，都定格成了一幅幅幸福的画面，无比的温馨，无比的干净，也无比的亲切。
校园广播里枯燥的新闻终于播完了，一曲舒缓的音乐响起，悠扬的旋律慢慢贴近她的脚步，她忽然有了一种舞蹈的冲动，手指开合处便是一个宛转的姿势，心慢慢地飞扬着，陶醉了，像一只飘舞着秋意的蝴蝶，自然流利中是美丽的起落、旋转和突然的安静。
音乐过后，一个清流般不加雕饰的男音开始在空气中飘荡，语气抑扬处便如轻柔的流水一般宛顺，平静处就如湛蓝的湖面一样波澜不惊。情感文艺型的节目，好像总是缺少一点激昂的色彩，除了平静和平静后的委婉，一切激烈的语气都在这里被软化了，即使在感情再强烈，也起不了太大的波纹。
“今天的黄昏很好，秋意在瓦蓝的天幕间仰望，秋风挥舞出秋高气爽的翅膀，翅膀之上是我们眼中秋天的盛装，蓝白相间的视线里，一段季节的容颜开始绵延。不需要寻觅，无论在校园的哪个角落，你都会遇见这个很好的黄昏和它守候的美丽与温馨，然后你也许会遇见自己美丽的心情，遇见美丽的心情悄然贴在耳畔的倾听，最后你会遇见我的声音和这个声音读出的黄昏里有关记忆的句子。”
“朋友们，这里依旧是彼岸烟花烂漫处之咖啡不加糖，我是记忆的咖啡，你们的老朋友。”
他说这段开场白的时候，清婉的背景音乐一直丰富着他话语的情感。然后，他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只剩下音乐的流淌。
她经常在黄昏时来这里悠闲地散步，感觉很好。偶尔她也会听他的节目，印象中这档节目只在每个黄昏的六点钟开始播出，周末她一般都不会在学校就不清楚那两天有没有，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更多关于节目的情况。虽然她和其他同学一样觉得节目很好，但她从未有意地去听，似乎都是随意地遇见，然后在那种特别的语句和音乐中感受着不同的心情。
因为随意，所以她并不记得太多他讲过的故事，不过有一句话她记得很清晰：音乐可以让人接近天堂。她似乎因为这句话理解了他为什么在这档节目中一直都以美妙的音乐作为背景。
“有人问我为什么给节目取这个名字，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都习惯去回忆，我们都是回忆中的人，无论对于别人还是自己，抑或是过去和未来，我们都只是彼时的自己。那些不断在记忆中缤纷的故事记载的都是一段烟花绚烂的时光，这是命运给我们的最美丽的礼物。然而礼物不是生命的全部，在明天梦醒时分，我们还需要更多现实中的故事填补我们的梦境。因而我们只能去怀念，但不能沉醉，因此我们需要真实和清醒的等待。”
“而不加糖的咖啡可以让我们真实和清醒，它是最苦的享受，也是最甜的梦想，它的苦让我们渴望明天烂漫的阳光和甜蜜的时光，它的甜让我们最终脱离梦想而看到现实中失去的真相。咖啡不加糖，不加糖的咖啡，它像一位无比清雅的智者，让我们在享受和承受中徘徊，从而觉悟。”
“好了，原因讲完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如果你有不同的见解，可以在节目之后和我交流。现在请朋友们听一段音乐。”
音乐是麦子杰和王佩合唱的《爱不了忘不了》。
黄昏里的时光就这么静静地在轻缓的音乐声中，在她第一次专心的聆听中流走。她的心慢慢地变得清净，纯粹地像此刻云朵早已流逝的一碧如洗的天空。
林阴路边有长排的木椅。她安静地坐在上面，头稍稍地向上仰着，林阴的缝隙间有一角凌乱的天空，偶尔有鸟掠过的痕迹。枯叶间断地飘落着，在她身旁空余的长椅上很快就出现了几片落叶，微微弯曲的脉络里早已没有了水分的流淌，生命已经变得僵硬。
“一直都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别人的记忆，有朋友就希望听听我曾经的故事。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日子，也是一个值得去回忆的日子，因而在今天我会告诉朋友们一个美丽的故事，记忆中的故事，故事中我一直是主角。但在我讲述以前，我希望朋友们能再听一段音乐。”
二胡演奏的《化蝶》。那个遥远而又凄美得深入人心的故事在忧伤的旋律中徜徉，心渐渐地被空气中沉浮的清冷婉约的音乐紧紧地攫住。天空清澈的色彩暗示出一个遥远清晰而又渴望宁静的往事。
“有谁见过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一瞬间就铺天盖地向你涌来的漫山遍野的桃花雨？有谁见过重重叠叠的桃花红中，成双成对在满目的春景中放纵自己美丽的轻舞飞扬的蝴蝶？又有谁见过一个扎着蝴蝶结喜欢和蝴蝶在一起舞蹈的，天真的笑容如桃花般纷繁的小女孩？”
“我见过，也接近过这种美丽，在这种美丽中，我经历了一段无比幸福和快乐的时光。那是十年前，家里出现了变故，母亲带着我来到了外婆家，一个北方的美丽的小山村”
桃花雨，蝴蝶，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十年前，外婆家，北方，小山村一个个简单的词语跳进她的耳朵，她的心忽然一震。
难道？难道他就是记忆中的他？是真的吗？怎么可能呢？她的思绪越来越乱，不断地在心中否定自己的直觉，又不断地希望这个奇迹会变成现实。她很想确认那个声音是真的，那段记忆是真的，那个他也是真的，因为那是多么美丽的一段记忆，谁也不能轻易地忘记。63
她的故乡，一个北方的小山村，很美，美在它的纯净和清新，四季分明，颜色清晰，层次和谐。
刚刚露出春意的时节，满山的绿色便拔节似的疯长，不多久便是三月末了，仿佛才睡了一小会儿，睁开眼便变换了人间，早已不再只是绿意盎然，更多的鲜艳色彩扑入眼帘。嫣红的，粉红的，水红的，各种深深浅浅的桃花如一团团温暖的火花蔓延到眼里，连成一片片醉人的灿烂，灿烂深处是成双成对起舞的蝴蝶，翩然处，红如火，白如雪，蓝如天的对对翅膀依次在花团间流连，一层层一片片的，点缀着桃花的美丽。那种美丽繁盛得让你目不暇接，重叠得让你透不过气来，倘若来一场蒙蒙的雨，温润的色彩在眼角悄然地滑过，天空灰灰的颜色便融合在那些媚如春光的桃花红中，好似在空气中浮动着层层迷离的桃花雨，氤氲中的美丽似乎触手可及，伸出手指，指间便沾染了浓得化不开的湿意和遥远的故事中梦幻般不由自主的牵引。
季节之上是更深的季节，色彩之下是更浓的色彩。夏季的来临让连绵环绕的群山成为新娘洞房的纱窗，浓如黛色的山野清婉地遮住了娇涩的风景，一点清新的雨过后，满世界的清澈和透明便让它难掩清丽而妩媚的风情，风情的近处是可人的晶莹，晶莹的深处是明澈的天空，天空的低处有蝉单调的伴奏，唱和了一个季节扬眉时节的仰望，仰望之上便是架在两山之间的彩虹桥，或者是山尖缭绕轻转的薄纱。
初秋是一个纯净的时节，天蓝的裙裾遮住了天空炽烈的热度。目光的尽头，一切都是想象中恬静怡人的句子，有着清凉如水的味道，宛若一个满含温婉笑意的女子。初秋之后就是一派丰盈的秋景，山林间有了枯色的落叶，田野间没有了此起彼伏的蛙鸣，却多了浅草之上一排排黯然伫立的稻草人，秋实的景象渐然落幕，苍凉沉重的土地开始与日益低落的天空浅浅地对望。原野似乎在一刹那间开始荒芜，荒芜得一片灿烂，偶尔有风，便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南去雁群的清鸣，这个季节就这样不经然地成了一个荒芜的时节。
初冬的山林除了常青树大都是向上而立的干枯的形象，偶然间洒落的温煦的阳光让人产生一种暖洋洋的心情。难得这样的心情，没有了农忙的身影，村子里的人就会三三两两地聚在场坝中晒太阳，这样的日子在寒冷的冬季也是一个难得晒衣服的日子，女人们便会在自家的晾衣绳上长长地摆出色彩鲜艳的衣服。看着这些静谧祥和的生活景象，心情便不知不觉地被一种温暖包围着。
隆冬时节的雪在这个小山村里是很寻常的，一个温暖的睡眠，梦中偶尔响起的竹枝折断声便是厚厚的积雪的杰作，睁开眼，透过窗帘的光亮分外明晰，掀开窗帘，眩目的晶白便惊醒睡意蒙蒙的眼。远处的山峦、田野，近处的路面、房屋，无不变换了它们的神情，眼前几乎是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鳞次栉比，纷纷落落。阳光铺排的一瞬间，世界之上便泛出层层叠叠银色的光芒，依次流转，恍如一点点迷幻的天堂，天堂的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在银色的光芒中生出一种清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