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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草 根 阶 层-第3章

小说: 草 根 阶 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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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是谁,迟疑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我的母亲,以前未向你提起过。」老阿伯对我说,「她九十一岁了,今天是她生日。我们吃饭吧……」 老阿伯说罢,就关照他的母亲坐下来,要老母亲不用走不用动,随,他到房里去,捧出一个大蛋糕来,端端正正的放在饭桌上,此外,还端出几样菜来,当中有一大碗煲得稀烂的猪肉混咸菜。不由我說甚&;#60087;,老阿伯已拉我入座了。老阿伯要我今天非來他家不可,原來還有這&;#60087;一層意思。老阿伯拿起切蛋糕的刀子,双手恭恭敬敬的奉送到老母亲面前,说:「老妈妈,您老人家九十一大寿,恭贺您,祝愿您健康、长寿!请您切蛋糕吧!」老亚婆接刀子,呵呵的笑,说:「得啦,得啦,年年为我祝,六十一、七十一、八十一、九十一,还买蛋糕做大寿,真是难为你啦!」「老妈妈,」老阿伯说,「做大寿,才买一个蛋糕,正常祝寿,连蛋糕都没有,我做儿子的,没本事哪!好在今天邀得陈先生来,同您一起吃饭,增添点热闹。」這意外的場面,使我真不知道說甚&;#60087;好,只是諔┑膹男牡籽Y叫出:「亚婆,祝福您年年有今天……」开始吃饭了,老阿伯照料老母亲,不断的用筷子夹咸菜到母亲的饭碗里,要她吃。「这是我老妈妈最喜欢吃的菜了。」老阿伯對我說,「她洠Я搜溃也澎业眠@&;#60087;稀爛的。」老亚婆望自己饭碗里的烂肉和咸菜,又是呵呵的笑,说:「得啦,得啦……」呵呵的笑声,在矮小的屋子里回响,震荡!老兒子是多&;#60087;的孝敬老母親;老母親又是多&;#60087;的滿意老兒子。在这生活艰难,又处于风烛残年,就更显亲情,难得啊!我想了好久,才对阿伯,说:「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样忠直孝顺的人……」老阿伯听了我的话,只是平淡的说:「我只是一個人,僅僅是一個人,只是做一個人的本份……」人,一個人,這樣一個最底層的人,過這最底層的生活,卻洋溢人的本性,充滿了&;#63122;馨和生氣……我還能說甚&;#60087;呢?这一餐饭,我吃得特别香,特别甜;这一餐饭,也使我想得特别多,想得特别远……这草根阶层的奋力求存,不是更值得讴歌吗?吃完饭后,我从裤袋里摸出一百元来,双手奉,送给亚婆,说:「送给您一点点我的心意。」老亚婆怎么也不肯收,但我一定要她收下来。我告辞他们,走了出来。他们送我出门口,老亚婆塞给我一块包好了的蛋糕,要我带回家给我的儿子。我拿蛋糕,走了好远,回过头去,看见他们还站在门口,向我挥手。我稳稳实实的感觉到,从那破烂小屋里涌流出一股人间&;#63122;泉,涤荡我的肌肤;从那二老人身上迸发出一束德行光芒,照射我的心窝;他們並不渺小,他們並不下賤,而是多&;#60087;的高大高尚光芒四射……。在高楼大林立、红灯绿酒遍地的繁华世界里,这更显得难能可贵。草根阶层,世人知多少?我举起手,向二老挥了挥,这是再次祝福,又是再次致谢,也是再次告辞;但我知道,明天早上,老阿伯会准时的出现在我看更地方的垃圾堆上的。晚上,收工了,我搭车回家去,平时常的辛酸,这时完全没有了,心里感到十分充实。回到钻石山下,听不到鸟儿们的吱吱声,却见山上万家灯火,一片光明。在那上面,肯定有我一间好的木屋,肯定有我一个&;#63122;暖的家。我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背袋里的蛋糕,心里想:应该将老阿伯的一切,告诉给我的儿子……            
  1984年12月16–21日
蒙香港《新晚报》分六期以《看更》为题刊载
小豪和李伯
    小豪提幾包公仔麵,一蹦一跳,三步併做兩步,奔上鑽石山一條斜峭的山路,那&;#60087;三兩下子,就上去了,來到一條幾十級的、崎嶇不平的石級前,也不歇口氣,又是一步跨兩級,飛馳而上,到了頂峰,回過頭來看,許多木屋已經在他的腳底下了,再望遠點,九龍地區的許多高樓大,都盡收眼簾哩!他用手掠了掠头发,一种自豪感涌上心头:大人們走這&;#60087;一段路,停幾停,歇幾歇,還要喘氣呢,可我小豪一口氣跑了上來,臉不改色心不跳,還賞風觀景,心曠神怡,像打贏了一場乒乓球般的舒暢哩,夠威吧!他马不停蹄,又往前走,一分钟后,就到了他所住的那条小巷了:两边都是木屋,上一层,下一层,重重迭迭,住了二、三十家;他和父母三口,是其中的一家。父母白天都要去做工,家中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九七四年出生,今年十岁,读小学五年级,功课优良,还是个班长呢!回到家里来,他又算是个家长了,因白天家里的一切,都是由他主理的。他上午上学,中午放学后,就回家来自已做饭,随意煎个蛋,炒盘菜,都难不倒他,还挺有趣的,吃起来也津津有味哩!下午做功課,完了就在那條小巷裏,種盆花,養條魚,想些甚&;#60087;主意,研究下甚&;#60087;的,同時兼顧看那間小小的、木屋的家。现在,他走到他家的斜对门,高举起公仔面,对屋里扬声道:「李伯,买回来啦!」屋里踉跄的走出一位老人来,头发花白,戴眼境,一身臃肿衣服,扶住门框,道:「这样快?冷不冷呀?」「当然快啦!这个天时,十四、五度,不冷的。」小豪将公仔面交给李伯。他看电视,看天气预报,对气候变化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原来,小豪下午在小巷里,还有很多事情做的;例如左鄰葉太的三歲女兒也在小巷裏玩時,他就會負起哥哥的責任,幫照顧她,逗她,吃些甚&;#60087;的,也會給她一點;右里的罗伯,年老不良于行,有次大便时跌倒了,搞得满屁股都是屎,他不怕脏不怕臭,赶快过去扶起罗伯,还帮擦干净屁股上沾的屎哩;至于帮这个、帮那个下山去买点东西啦,拿点甚么啦,或是收拾晒在外面的衣服啦,饲养狗只啦,等等,更是经常的。现在,他就是替李伯下山去买公仔面回来的。在这条小巷里,人人对小豪好,小豪也对人人好。其中有一个人,是小豪最尊敬的,这就是李伯。李伯叫李大俊,云南人,家人全在云南,自己孤身来港三十多年了。他早年做些生意,后来在一家公司里任会计,再后来,老了,就没工做了。现在,凭多年的一点储蓄,在这木屋区,买下一间木屋,过凄凉的晚年。當然,小豪尊敬的不是這些,而是李伯有一個姑媽,是獨身主義者,從未結過婚,當台灣的甚&;#60087;委員,是與宋慶齡同學的。小豪不认得李伯的姑妈但宋庆龄却是认得的,国语课本上就说过,国父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就是宋庆龄嘛,谁都认得啦!能与宋庆龄同学,当然是了不起了!有这样一个姑妈,还能不令人尊敬吗?还有更重要的是,李伯的姑妈去年逝世了,在台湾留下一百万元财产,归李伯继承,但却被一个大官占去了,李伯一怒,就到台湾去打官司,打呀打的,就打到蒋经国那里去了。蒋经国是大人物,官司能打到那里去,还能不令人尊敬吗?再一点,李伯为打官司经常到台湾去,那边有许多人都认得李伯,就寄金钱、讯息给李伯,要李伯在香港这边,再寄给中国内地的亲人;内地的人也覆信给李伯,由李伯转给台湾的亲人。其时两岸互相不往还,断绝讯息多年,拆散之家庭亲人愁苦莫名;李伯这样做许多中转的繁琐的工作,接上两边的头,造福他们,这能不令人尊敬吗?总之,在小豪的眼里,李伯是个很伟大的人哩!李伯煮好了公仔面,盛出来,就坐在小巷边,招呼小豪,道:「你吃不吃呀?锅里还有。」这时,小豪已在屋里&;#63122;习功课了,答道:「刚吃过午饭,不吃啰。」這木屋區的人家,大門大都是打開的,這是因為這裏治安良好,無需有何顧懀В倬褪俏菅Y本也空空如也,洠в惺詹厣&;#60087;貴重財物,怕甚&;#60087;?所以,李伯在小巷里,可以毫不费力的与在屋子里的小豪对话呢!李伯吃完公仔面后,又对小豪的家门,说道:「待会你到后面去,看看我信箱里有没有信呀?」李伯有高血压病,这几天头晕得厉害,走起路来很辛苦,所以又只好劳烦小豪了。其实,就是李伯不说,小豪到后面看自己的信箱时,也会顺带的看看李伯和小巷里每一家人的信箱的,要是有信,小豪就会用支小木棍,从小缝里伸进去,将信挑出来,拿回来分派给大家。木屋区用的是集体组合信箱,竖立在后面路旁,构造简单,根本不必用锁匙开信箱。小豪这么的为大家服务,大家都只有感激他的,无人有异议。將近傍晚峙,天氣又冷了點,但在小豪來說,這根本算不了甚&;#60087;。他蹦蹦跳跳的,拿两封厚厚的信,来到李伯门口,大声叫道:「李伯,你的信!」李伯步履蹒跚的走出来,接过信;一封是从台北寄来的,另一封是从南京寄来的,不用说,这又是中转的信件了。咳,又只好请小豪帮帮忙了。李伯的眼光转到小豪的脸上:苹果般的、红喷喷的脸蛋儿,真惹人喜爱,加上那对机灵的眼睛,就更是秀外慧中哩!「我要你做甚&;#60087;,你知啦!」李伯说,扬了扬手上的信。「知道!」小豪点点头。小豪不单功课好,字也写得漂亮,写得快!因此,自李伯有中转工作以来,他就替李伯写信封、填汇单了。他对这些当然是熟悉不过的啦:台北那边十多家的信汇总起来,用一个信封寄给李伯,这边接到信后,就必须分开来,按各自的内地的地址,一家写一个信封,将那些家信装进去,封好,再拿到邮局去投寄,以便寄到南京北京去。还有,台北寄支票来,要汇款到内地去的,则又要填写中国银行的汇款单,再拿支票到银行去办手续,将钱由中国银行汇回去。至于南京北京的覆信,这边同样要再写台湾的地址信封,拿去邮局投寄。虽说繁琐,但在李伯指导下,小豪却是胜任愉快的:那&;#60087;分分信件,寫寫幾個字,有甚麼難?现在李伯扬了扬手上的信,当然又是这些工作啦!「帮不帮手呀?」李伯问。其实,这问话是多余的,小豪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嘛!「帮!」果然,小豪爽朗地拉长声音,回答道。小豪从李伯手上接过那两封信,就走进李伯的屋子里去,扭开电灯,坐在床前的桌子旁,拆开信封,干了起来。这屋子里的一切,小豪也是熟悉得很的;他不知道在这里面坐了多少次,写了多少个信封,填了多少张汇单,与李伯倾谈了多少话儿了!李伯疼愛他,信任他,甚&;#60087;都給他看,甚&;#60087;都跟他說;甚至告状的副本,也给他看过了。他与李伯之间,像孙儿与爷爷般的亲密。这时,李伯走过来,坐在小豪身边,插手分拣信件。「你头晕,休息去罢。今天吃药了吗?」小豪看了看李伯,体贴地说,「我一个人得啦!」「我还行。」李伯笑了笑,没有停手。小豪一对机灵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一双小手轻巧地分信件,当然,有时也会停一停,想一想,那是因为有一两个字不大认得。他是很認真地對待這項工作的,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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