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巫羽-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夏沭将它递给季浚。
“这是我家爷爷那代传下的物件,文革和一批字画装箱埋後院里才幸免於难。”
这书卷恐怕是孤本,不过已经破旧不堪,料想也不值什麽钱,就是做为史料,还有几分研究价值而已。
“那我在此读完它。”季浚想到是祖传之物,自是很珍贵的。
“你带回去看,就是已经有些散架了,不要落下一页。”
夏沭笑道,他取了个袋子,将这书装进去。
“那多谢夏大哥,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季浚捏紧袋子,他渴望知晓的都在这袋子装的书上。
“我都忘了,我打个电话给应星。”夏沭抬头看窗外,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漆黑了。
“这个。”季浚取出钱包,掏出了应星夹里边的名片递给夏沭。
夏沭拨通电话,应星不冷不热地说他再五分锺就到他家楼下。
“小侯,应星就过来,他人已经在路上了。”
夏沭挂上电话。
“真有些奇怪。”夏沭呢喃一句,心里有困惑。
应星这人他算不上很熟,但还是了解不少,人很冷漠,跟谁都不亲,跟谁都不上心。
果然,五分锺後,应星就在按门铃了,夏沭送季浚出门。
“过来,不早了,吃饭去。”应星拉走季浚。
“夏大哥,我告辞了。”
“小侯慢走,记得常过来。”
夏沭笑著目送应星和季浚离去,在他眼前,那样不协调的两个人,却又似乎相处得很不错,确实是有些奇怪。
夏沭曾问过季浚的家世,季浚只说是嘉定人,因此夏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吕锺的亲戚还是应星的。
两人坐进车里,季浚将袋子平放在大腿上,应星留意到这袋子,便问是什麽东西。
“书。”季浚只说了一字,他望著窗外,模样忧郁。
“什麽书?”应星打开袋子。
“你怎麽有这本书?”应星脸色有些难看。
“我跟夏大哥借的。”季浚回过头看应星,一双眸子黑不见底。
“妈的。”应星将书塞回袋子,随手就要砸出窗外,季浚急忙抢下。
“听著,过去了的就都过去了,这玩意看了没意思!”
应星有些恼火,他本以为季浚是来找夏老头子学琴的,哪想到学琴学到追究当年事迹去了。
“我想知道我家人都是怎麽死,我亲友都是怎麽死。”
季浚眼睛发红,死揣著袋子,他没有忘记,这段过得很平静的日子里,他一直都不曾忘记他曾经历过的那个夜晚。
“都死了,怎麽死有意义吗?”应星阴著脸。
“有,那是我亲友,我要知道。”季浚眼泪划下,擦去,强忍住不再划落。
“书拿来。”应星发狠,抢季浚的袋子,季浚强烈反抗,甚至挥了应星一拳。
应星愣住了,揪住季浚的衣襟猛得将他撞向靠垫,眼中竟带戾气。
季浚竭力甩开应星,开了车门就往外头跑,他跑得极快,可应星还是扑倒了他,将他按在马路上。
“回去!”应星怒极,见季浚开车门奔出车辆往来不息的马路,他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我不要你管!”
季浚挣扎,可应星力气比他大太多,硬是将他拽回了车,啪一声将车门关上。
“你不要我管,我不管你,你早死得连影都没了!”
应星愤击方向盘,他还从没为哪个人如此气恼过,该死的吕锺,尽给他瞎折腾,该死的夏沭!
季浚不再说话,面朝窗外,手中死捏著袋子,应星不想让他知道,可他必须知道,知道那时发生的,知道而後发生的,知道三多百年後为何一切如此的陌生,为何他在此,为何只有他活著。
“下来。”车到餐厅停车场,应星开了车门,拉住季浚的手出车厢。
“你手怎麽这麽凉。”应星有些惊讶,低头看季浚,发觉季浚脸色很差。
孟夏的午後,街道的热气尚未退出,一丝凉意都没有。
“我们回家去。”应星揽抱季浚,心里有些不安。
开车回到家中,带季浚上楼,季浚仍旧是沈默不语,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应星打电话叫外卖,而後走至季浚房里。
他走至季浚房门口,就见季浚倒在地上,已经不醒人事。
应星慌乱地将季浚抱上床,摇醒季浚。
“怎麽回事?你哪里不舒服?”应星摸季浚的脸庞,季浚脸色极其苍白。
“不知道,觉得很累。”季浚摇了摇头,疲倦地缩在被窝里。
“别睡,听话,把这个喝了。”应星将热茶放在季浚唇边,季浚启口喝了一口。
“我弄伤你了吗?”应星检查季浚的手腕与胸口,他撞击季浚胸口那一下,在季浚胸口留下了一个红印。
季浚摇了摇头,他挥了应星一拳,打在应星脸颊上,留了个尚未不消退的伤痕。
“胸口会痛吗?”应星又问,他很容易动怒,下手不知轻重。
“不疼,应星,我没事。”季浚疲倦地想合上眼睛。
“别睡,我抱你去医院。”应星话语温柔,他弯身抱季浚。
“我不要去医院。”季浚不肯,他不喜欢那地方,甚至有些害怕。
“那你别睡,我抱你到大厅看电视。”应星人害怕季浚一睡不起,虽然他知道这根本是毫无依据的担虑,可他感到强烈的不感。
“好。”季浚温顺的点点头。
应星用毯子裹住季浚,将他抱到大厅,他打电话去医院,找一位与他父亲有过交情的医生出诊。
季浚确实没睡下,外卖送来他还吃了点东西,也就几小口。
许久,医生过来了,他先前听过应星的描述,带了些可能需要用到的医疗器材过来。
“听了你的叙述,我就怀疑是低血压,确实就是低血压。”
医生将量血压的用具收起,露出了笑容。
“平时会不会感到身体乏力、头晕?”
季浚点了点头。
“他身体瘦弱,体质不佳,何况他这类低血压夏季高温最容易发病,饮食方面要留意下,要多吃些高胆固醇的食物,肉食、蛋,牛奶之类。”
“你是说他营养不良?”应星有些吃惊。
“你说这孩子容易对药物过敏,药就暂且不开,往吃的下点功夫。”
医生点了点头,确实就跟营养不良有挂钩。
“起床时别急著下地,蹲下时要缓缓站起,不要动作过猛。”
医生叮嘱季浚,季浚再次点点头。
其实恐怕也与季浚今日情绪波动有关系,何况还有过激烈动作。
“以後不能再偏食了,猪肉鱼肉都不吃。”医生走後,应星露出了笑容。
“味道不对。”季浚小声地回答,不是太辣就是太怪,他并不挑食,就是吃不惯而已。
季浚这麽一说,应星才想起,即使是中餐厅,今日的一些配料也已经不地道,何况他还时常叫些西式作法的菜色。
“吃不惯要跟我说。”应星摸了摸季浚的头,冷不丁突然就昏厥在地上,应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当初他祖父就是这样没了的,不过他祖父是高血压。
“应星,你不生气了?”
季浚抬手碰应星被他打伤的脸,他不知道是怎麽了,以前他不会打人的,更不会像疯子一样的偏执,有时候心里似乎有股失控的力量,尤其是每每他想到他死去的亲人与朋友时。那种愤怒、悲痛与愧疚,让他失控。
“不生气,我冲杯热牛奶给你,喝下去睡一觉。”应星握住季浚的手又放开。
季浚乖乖喝了一杯牛奶,然後应星搀他回房睡。
季浚睡下,应星季浚房里翻看那本夏家祖传的秘本《明遗民录》,清初流传至今日的秘本《明遗民录》估计都有六七个版本。而应星在这本夏家的《明遗民录》中,果然也读到了一句:季子投池亡。
应星合上书卷,抬头看眼沈睡中的季浚,他和季浚相处的时间不可不谓长,季浚是死人是活人他最清楚。即使他或许确实在三百多年前已经死了,即使当时人曾为他敛过尸,下过葬。
应星将这本夏家版的《明遗民录》收走,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拉开床头抽屉,抽屉里俨然也放了一本《明遗民录》,不同的是这是一本保存更为完好的线装书,是应星老爹书房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应星的老爹怎麽会有。
君问归期未有期…第八章
季浚身体好了许多,一早起来,还想下楼去买早餐,应星人醒著,听到季浚的脚步声便走出门。
“我已经叫人送牛奶,等会送来,以後早上我们都喝牛奶。”应星肠胃不好,以前他老妈在,总是给他订份牛奶。
“好,应星,书你收走了?”季浚问,他昨晚身体不适就没去读。
“是我拿走,你要看我也不拦你,吃过早点,我再拿给你。”应星回道。
听到楼下送牛奶的车声,应星便下楼去取了两份牛奶,还买了糕点上来。
他在厨房里将鸡蛋打牛奶里搅拌,放电磁炉上煮熟放糖,而後,他拿了两只碗两只汤匙出来。
“以後早餐都吃这个,你吃不习惯也要吃。”应星为自己和季浚各倒了一碗。
季浚顺从的接过碗匙,低头喝碗里的牛奶,他有些喝不习惯,不过还是将它喝完。
“口味不对,也要吃下,吃多了也就习惯了。”
应星训道,他自己不也不喜欢牛奶。
“同理,我书拿给你看,你不能再给我寻死寻活,过去的都过去了。”
应星也不打算再瞒季浚,何况也瞒不住。
季浚点点头,他知道应星是关心他,出於好意。
“《明遗民录》,我家中也有一本,与夏家那本略有差异。”
应星进屋取出了两本书。
“差异在何处?”季浚问。
“一两句说不清,总之在於对你……的描述略有不同。”应星将两本书都递给季浚。
“里边也曾写到我?”季浚显得有些惊讶,他亲友中有几个当时的名流,会有记述不奇怪,但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写到你投池自尽。”
应星帮季浚翻页,两本都翻,夏家那本对季浚的描述只有几个字,而其没有出现名字,但前面逐一提及了侯家父子的死亡,随後提及“季子”投池死的记录,这位侯家小儿子显然就是季浚。
季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读了陈家的版本,见比夏家的版本多了几字,谈及了时人为其敛尸入葬,见其遍体刀伤掩面流涕。
“应星,这是怎麽回事?”季浚抓住了应星的手,他感到惶恐,为何会有关於他死亡的记载,他还活著啊。
“你还活著,死人没有体温没脉搏。”应星掏烟点上,口吻很平淡。
“我……”季浚感到混乱,也感到不安,他到底是人是鬼?
急忙又翻了其亲友的记述,边读边落泪,他了解了其它亲友的死亡过程,他两个哥哥都在桥口被杀,而三哥曾逃出去,但还是没活成,祖母、妹妹也自缢死了。叔父一家,亦无一男嗣存活。灭门。
季浚哽咽不成声,他没做噩梦,他记忆里的那个夜晚真实而凄厉。一家老小几乎死尽,无一男嗣存活,最终仅剩两寡妇出家做尼姑。他怎麽可能独活,他怎麽可以独活。
“来年清明,我带你去烧纸。”应星揽住季浚的肩膀。
“谁人知晓他们葬於何处?只怕是一张草席一裹了事。”季浚被自己的想法刺痛,再想那时候会有谁帮他们掩埋,会有哪家棺材铺还有多出的棺材。
“三百多年了……”应星无法真切体会那个特定的历史时空里人群的生存状态,因为与他无切身联系。
“忘了吧。”应星看向季浚,季浚听到他吐出的话语,拨开了应星搭他肩上的手。
“人非草木禽兽,如何忘得了?”季浚心中有了一股愤恨,他拳头握紧又逐渐地送开了。
“你们为何要抵抗?一而再再而三。”应星将烟蒂掐灭,他的话语很冷静。
季浚愕然地看向应星,心中一阵撕痛,泪水停止了,他一向温和的眼神竟显得有些冰冷。
季浚不再说什麽,他安静坐下,将两本书都读阅一遍,读至永历帝,他抬头看应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