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作者:花裙子-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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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瞥了他一眼,走回西厢,指着地上的五??被子说:“当日何家大小姐的马车被五个地痞拦截,刚才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只有倭贼才会用这种暗器!”林捕头手举钉子,一字一顿陈述,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你应该很清楚,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谢三双手抱胸,上下打量林捕头,不紧不慢地问:“另外,林捕头不是回衙门处理公务了吗?为何一路跟踪我?”
林捕头一下憋红了脸。他正欲开口,忽闻小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疾步跑出小院,就见先前远远围观的百姓们正惊叫着四下逃窜,不少人身上正流着鲜血。
四个蒙着脸的男人看到林捕头和谢三,继续朝人群挥舞大刀。他们一边砍人,一边走到尸体前,每人抓着尸体的一只手脚,抬腿就跑。四人动作整齐而轻盈,默契十足,一看便知他们都是练家子。
谢三与林捕头朝四个蒙面歹徒追去,奈何街上的百姓像无头苍蝇一般逃窜,即便没受伤的人,也因为旁人的推搡撞击倒地不起,让他们寸步难行。
谢三跑了几步,突然间停下脚步,转而折返小院。他才刚刚走到巷子口,忽听一声口哨划过他的耳膜。他暗道一声:“上当了。”加快脚步飞奔,就见一个黑影跃上小院的围墙,踏着瓦片跳上房梁,沿着屋脊消失在他的视线。
谢三暗恼,脸色发黑。他一早就该想到,那些人若是为了抢尸,压根不必当街砍人,那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跨入小院,四处检查,就见西厢的地铺已经被翻乱了,想来黑衣人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谢三回头问:“没追到?”
林捕头懊恼地点头。
谢三紧抿嘴唇,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永记当铺,问道:“院子是谁的?与何家有什么关系?”
当何欢得知永记当铺附近发生强盗当街砍人的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对着白芍确认:“是紫兰亲口对守门的婆子说,若是我们去找她,一律不用通报?”
“是。”白芍点头,“守门的婆子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不要说是小姐您,就是县太爷,沈大爷也婉拒他过府探望沈少爷。”
何欢低头不语。先前她已经让张伯打听过了,替沈念曦诊过脉的大夫口径一致,全都说儿子的病是从她肚子里带出来的。这会儿就算救回性命,也会落下病根。
她虽然只见过儿子一次,但他那么健壮,那么活泼,怎么可能说病就病?冷静下来想想,她实在难以相信,可是就算沈家在蓟州再有声望,沈经纶也不可能令那么多大夫一起替他说谎。
她抬头问白芍:“你有没有提诊金的事?还有沈少爷的病……”
“哎呦,大小姐,既然都回家了,就不必再做戏了。”曹氏不请自来,不客气地跨入屋子,说道:“沈家花银子替你治病,又留你吃午饭,你不会连‘见好就收’的道理都不懂吧?”
“曹姨娘,你来得正好。”何欢示意白芍先出去,又对曹氏说:“你应该听过‘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句话……”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可不明白。”曹姨娘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转移话题说道:“怎么样,我紧赶慢赶替你去成衣铺买的衣裳,水绿色的,既清雅又俏丽……”
“你们不可以乱闯,你们想干什么?”
听到白芍的惊呼,何欢起身打开房门,就见五六个眼生的捕快拿着镣铐,气势汹汹向她走来。她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他们已经不由分说将她锁住了。
正文 第43章 审问
面对气势汹汹的衙差,直到镣铐“喀嚓”一声锁上,何欢才想起自己与谢三之间还有一段未了的公案。她做梦都无法想象,有一天她竟然会被官差押上公堂。
此时此刻,何欢的手脚皆戴着冰冷的铁链,艰难地走在阴凄凄的公堂上,眼前是沉着脸正襟危坐的吕县令,还有他头上那块黑沉沉的“明镜高悬”牌匾,她若是说自己不害怕,恐怕连三岁的孩童都不会相信。可是害怕有用吗?
何欢一步一步上前,眼角的余光朝四周瞥去,她没有看到林捕头及谢三,只闻白芍在公堂外啜泣,被衙差架走的声音。她已经命张伯去青松观求救,由她的母亲找沈经纶说情。先不论沈经纶愿不愿意出面,张伯能否见到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大问题。她该如何自救?
吕县令第一次见到何欢,不由地眯起眼睛多看了她一眼。人人都道林曦言是蓟州第一美人,他没料到,她的表妹也长得如此清丽脱俗。转念想想,他又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若不是何欢长得漂亮,她怎么可能与京城的贵人扯上关系,又怎敢奢望成为沈经纶的继室。
听到师爷的轻咳声,吕县令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喝问:“何氏,你可认罪!”
何欢双手交握,努力命令自己冷静。先前她离开沈家时,虽然已经出了一身汗,退了烧,但她回到何家后,大事小事不断,耗费了不少精神,这会儿跪在冷冰冰的地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又开始发烧了。
想着儿子软软的小身子,何欢紧咬下唇,缓缓摇头,一字一句说:“大人明鉴,民女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相反的。民女有天大的冤情,还望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
“冤情!”吕县令冷哼,目光直视何欢,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片刻,他清了清喉咙,朗声呵斥:“大胆刁妇,竟敢诬陷朝廷命官,又在本官面前砌词狡辩,你可知该当何罪!”
谢三是朝廷命官?一时间,何欢心乱如麻。当下。她没时间细思。只能低头喊冤。连连宣称自己绝没有诬陷任何人。
吕县令复又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沉着脸控诉:“昨日,你诬陷谢捕快讹你钱财。你还不知罪,真是死不悔改!来人——”
“大人!”何欢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林捕头昨日拿人的时候,对整件事的经过一清二楚。大人若是不信民女所言,大可以请林捕头出来说话。”这会儿,她只能相信沈经纶的判断,希望林捕头是刚正不阿,严守律法之威的人。
吕县令见何欢不慌不忙,也不忌惮“朝廷命官”四字。眼神闪了闪,偷偷朝师爷看去。
虽然谢三一早通知他,不想追究何欢诬陷之罪,但昨晚上,他听得分明。谢三很想教训何欢。就在不久之前,他又听说沈经纶根本不搭理何家的人,若不是何欢装病,沈家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得知此事,吕县令立马想到了一箭双雕之计,同时讨好谢三和沈经纶。他本打算把何欢绑上公堂,打一顿,再扔出去。这会儿,见她不慌不忙,不似无知妇孺一般哀哭求情,他不免心里犯嘀咕。
炙人的沉默中,何欢的心中犹如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她曾经听沈经纶说过,吕县令虽不似上一任县令那般贪婪奸邪,却也是昏庸小人。若他不分青红皂白定了她的罪,她恐怕再难回到儿子身边。
“大人。”何欢再次磕头,“表姐夫说过,衙门的每一桩案子必有原告、被告。小时候,姨母教我认字,第一个写的就是‘家’字。她说,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
“大胆!”吕县令再拍惊堂木,“你竟敢威胁本官!”
“民女不敢!”何欢匍匐在地,诚恳地求情:“若民女果真误会了谢捕头,民女愿意向他赔罪,想方设法求得他的原谅。”
吕县令没有说话,只是捋着胡子斜睨何欢,心里暗道:她这身水绿色的衣裳,把她衬托得似春日的娇花,难怪谢三会心动。这会儿我若是打伤了她,也不知道谢三会不会心疼。
何欢自然不知道吕县令心中的龌龊想法,她再次磕头,哀声恳求:“吕大人,若是民女无法求得谢捕头的原谅,您再处置民女也不迟。”
吕县令半眯着眼睛,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把何欢收押后交给谢三,就见一个衙差疾步走来,对着师爷耳语了几句。师爷一听,脸色微变,赶忙走到吕县令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
师爷尚未说完,吕县令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岂有此理,林捕头呢!”
衙差赶忙跪在地上说:“回大人,林捕头正在救治受伤的百姓,即刻就回。”
“是什么人干的?抓到凶徒了吗?”
“原来好像抓到一个,后来又被人救走了。”
“一群废物!”吕县令勃然大怒,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何欢忽然间听到“嘭”一声巨响,吓得倒抽一口气凉气,又慌忙低下头。
吕县令这才注意到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命师爷把她带下去,又吆喝衙役随他一起去现场。
何欢心中暗急。她若是在大牢呆上一晚上,就算沈经纶相信她是林曦言,沈氏家族那些老古董也不会允许她进门。她楸准机会,跪着上前,一把抓住吕县令的衣摆,放软了声音,苦苦哀求:“大人,求您带民女去见谢大人吧,民女误会了谢大人,民女惶恐万分……”
“何大小姐,你想见我?”谢三戏谑的声音在何欢身后响起。
吕县令一把推开何欢,谄笑着走向谢三。何欢措不及防,再加上碍事的镣铐,一下子摔倒在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谢捕头,您的脸怎么了?”吕县令一声惊呼。谢三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了血,但伤疤十分明显。吕县令怒道:“林捕头呢,他是怎么办事的!”
“不过是皮外伤,没事。”谢三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目光落在何欢身上,只见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他皱着眉头朝吕县令看去。
吕县令心中暗惊,慌忙道:“快,快把镣铐解开,都怎么办事的!”
事实上,谢三并不像吕县令想的那般,对何欢心生怜惜,只是衙门一向的惯例,沉重的铁质镣铐一般只用在江洋大盗或者流放犯身上。他的确曾想过教训何欢,却没料到吕县令做得如此过分。
不过,当他看到何欢虽然脸色苍白,但她并没有痛哭流涕,跪地磕头,他又释怀了,转而对吕县令说:“林捕头领着几位百姓去找画师了,他怕吕大人等急了,所以让我先回来向您交待一声。”
吕县令急切地点头,又正义凛然地说:“本官虽然不才,可是在本官治下,蓟州虽称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治安一向极好,怎么会发生当街砍人的事呢?为了受伤的百姓,本官一定全力以赴缉拿那伙强盗,尽快将他们绳之于法!”
“说起来,这事与何大小姐也有几分关系。”谢三一边说,一边朝何欢看去,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表情仿佛在说:你多次恩将仇报,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付你呢?
何欢在衙差替她解开镣铐时已然站起身。她一边揉着乌青的手腕,一边思量对策。忽然间听谢三提及自己,她本能地朝他看去,只见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视自己的眼眸,她慌忙垂下眼睑,低声说:“谢捕头,先前是我误会了您,我在这里郑重向您道歉。”说话间,她向谢三弯腰行礼,态度谦恭,举止得宜。
谢三低头看她,抿嘴不语。
何欢心情忐忑,整个人仿佛被烈火炙烤着一般。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而她则是真真实实得罪了谢三。不过,她向他道歉赔罪,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谢捕头。”何欢作势欲跪下,没料到谢三没有拦她,只能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