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萍是下来镀金的,时间一到就要飞回去,再艰难的工作,在她来看也只是谈笑之间的事。然而,对他们来讲,越是让局外人发笑的事情,做起来越要呕心沥血,绞尽脑汁。
镇委大院子里依然没有人,孔太平拖着白院长在院子里的空竹床上坐下来。白院长想早点离开,便大声叫着李妙玉的名字,说是有人要开做结扎手术的证明。李妙玉像是站在门后,一听到叫喊就开门出来。李妙玉笑着问白院长这一次是不是想将自己的舌头结扎了。白院长巧妙地说,都到了晚上十点,孔太平还往医院里跑,他以为孔太平想做结扎手术,又不好意思大白天上医院。李妙玉说就算是天下男人都得结扎,孔太平也不用挨那一刀,因为孔太平太优秀了。白院长抓住李妙玉的话,开起玩笑来,他问李妙玉是不是在打孔太平的主意,想重组家庭。李妙玉毫不示弱地回答,只要不犯错误,重组家庭也是件好事。
孔太平这时候对什么玩笑都没兴趣,他回屋再次冲了一个澡,然后也搬了一只竹床到院子中间。在他洗澡的时间里,先前有意躲避的人全都回了院子。孔太平坐定后,乘凉的人不断凑过来问这问那。
食堂炊事员老何最后过来,该问的别人都问了,老何只问一件事:“华西村那么富,馒头是不是还用粉蒸?”
一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孙萍一边笑一边说:“何师傅,你这种问法,有点毛主席语录的味道!”
孙萍这话提醒了孔太平,别人都睡着了以后,他还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心里细细琢磨:人再富吃的馒头也还是粉做的,一把手身上的脏东西多数是二把手偷偷扔的,这都是基本规律,到哪也改变不了。孔太平下决心要在三天之内搞清楚,自己不在镇里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他也要看看镇长赵卫东的政治手腕有没有长进。
鸡叫过后,天气转凉了。孔太平咳嗽一阵,翻身吐痰时,看见一个人影在一旁徘徊,有点欲前又止的意思。他认出是副镇长老柯。老柯平时跟他跟得很紧,有什么小道消息绝不会放在心里过夜。现在连老柯都犹豫起来,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孔太平一翻身就想出了一个对策。
天亮以后,孔太平让办公室主任小赵通知,早饭后开一个党委、政府和人大负责人会议。小赵告诉他,赵卫东原定今天到县里去要钱,这时恐怕已经走了。孔太平知道小赵与赵卫东是嫡亲堂侄,就有意说:“赵镇长知道我回来了,怎么连照面也不打一个就走,该不是我在哪儿对不住他吧!”小赵是孔太平与赵卫东之间有些摩擦以后,孔太平有意提拔起来的。老柯开始还替他担心,唯恐小赵为虎作伥。但后来的情况让老柯打心里佩服孔太平,小赵当了办公室主任以后,常常直接从孔太平那里领略到许多暗含杀机的话语。小赵当然会转告赵卫东,可赵卫东又不能对这些话做出反应,那样就等于出卖了小赵。由于这种顾忌,赵卫东不得不对自己幕后行为有所收敛。
赵卫东果然没敢走,而且是第一个赶到会场。
等人一到齐,孔太平就宣布开会。会议议题有两个。第一个议题是如何搞好社会治安,协助派出所收缴赌博罚款。孔太平没有说出自己昨晚与黄所长达成的协议,只说今天在家的干部都要上街,由他自己带队。有两个人当即表示不同意这么做,其中就有老柯。
老柯说:“现在老百姓对压在他们头上的各种税费早就十分反感,若再介入派出所罚款之事,就会让老百姓嘴里多一种骂名。”
老柯平时总与孔太平保持高度一致,他一反对,反让大家迷惑不解起来,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表态。事际上,老柯的反对是孔太平会前安排的,什么原由他却没有说明。孔太平借口让大家再想想,转而进行第二个议题。他先问赵卫东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赵卫东说差不多有四十天。他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是最少的人也有二十天没有回家了。到这时,孔太平才说,第二个议题是干部休假问题。因为双抢已基本结束,所以,他提议镇里的干部分三批休假,第一批优先照顾三十天以上没有回家的人。孔太平的提议让到会的人一个个露出灿烂的笑容。赵卫东开始也跟着笑了几下,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板着脸表示不同意。可是赵卫东的反对一点用处也没有。孔太平说他若再不回去,老婆闹离婚时,组织上一概不负责任。大家都笑着劝赵卫东接受这个提议。赵卫东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孔太平要小赵以组织的名义通知赵卫东家里,从今天起给赵卫东七天休假时间。
孔太平由衷地说:“赵镇长太累了,必须采取强制手段让他休息一阵。”
刚说完,孔太平就回到第一个议题。老柯应声而起,将刚才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番。老柯的话很长,他将镇里必须收的每一项税费对农民的影响细细数着说了一通。老柯一口气说了五十分钟。他歇下来后,会场上冷了几分钟。到九点钟时还没有人说话,孔太平一敲桌子,说不能占了赵镇长等人的休假时间,第一个议题过后再说。孔太平知道别人都不愿上街和群众对着干,他开这个会的真正目的只是放赵卫东的假,收罚款的事他自有主张。
散会后,几个干部围着他说,他们还以为孔太平今天只是传达出外考察的情况。孔太平说这事过一阵有了空再坐下来细细地说。接着他又指出他们用词不当,考察情况只能汇报,不能传达。
李妙玉说:“你是一把手,怎么能向我们汇报哩,只能是我们向你汇报。”
孔太平对这种回答在心里表示满意,他已经看出来刚才的会开始立竿见影了。赵卫东和另外几个干部刚走,孔太平又将镇里的干部们叫到一起。
这一次他只说一句话:“鹿头镇的干部今天谁也不许笑。不管见了谁,哪怕是来领结婚证的,也要板着脸。露不出杀气也要露出些狠气来。”
接下来,小赵按孔太平的吩咐,让税务所和工商所的头头带着所有的人火速到镇委会开会。同时又以镇委会和镇政府的名义发了一个通告,要那些收到派出所罚款通知书的人,在今天下班之前将全部罚款交到镇里,否则后果自负。税务所和工商所一共二十多人,孔太平领着他们先上街走了一圈,他没有向他们作什么交待,只是叫他们一个个跟紧些,路上不许说说笑笑,更不准打打闹闹,身上的制服是必须穿得整整齐齐。转了一圈回来,孔太平让他们集中在二楼会议室打扑克下棋,自己则带着镇里的干部们又到街上去走了一圈。两圈刚走完,孔太平独自一人再次上街,见了人也不说话,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顶多只是用鼻子哼一声。惹得满街的人都用一种惶惶不安的目光打量着他。最后,孔太平走进镇委会院子对面的一家商店,站在香烟柜台前,他掏出一张十元钱的纸币递过去。卖货的女孩正问他要哪种牌子的烟,一旁站着的老板马上跑过,取了一盒精装红塔山香烟放到孔太平面前。
老板说:“孔书记从不抽烟,怎么这回也破戒了?”
孔太平将精装红塔山香烟推了回去。他说:“来包三五或者希尔顿。”
老板将孔太平重重地看了一眼,低头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包三五牌香烟。“洋烟太冲,只有特别需要提神时才可以抽。”老板说。
孔太平拿上烟就走。老板在身后追着说要找钱给他。
孔太平说:“给你凑个份子,早点去派出所将老婆赎回来!”
他刚回到镇委院子里,几个高音喇叭就同时响了。先是报时的滴滴声,然后女播音员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整,离镇委会上午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离镇委会下午下班时间还有七个小时。无论是镇委院子里还是街上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种最后通牒的倒计时的味道来。接下来女播音员就开始一遍遍地广播贴在街上的那份紧急通知。孔太平上到二楼会议室,他要大家再出去走一趟,他要求这一次人人面孔必须十分严肃。天气很热,还没出门大家身上的制服就被汗水湿透了。因为孔太平在头里带队,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加上心里对这些安排一直不摸底,神神秘秘的反让他们做起来挺认真。冷冰冰铁板模样的一群人在小镇的窄街上流动时,虽然已近夏日正午,却也有一股凉嗖嗖的东西渗到四周的空气中。
孔太平正在当街走着,一辆桑塔纳迎面驶来。他看出那是洪塔山的座车,便理也不理,昂着头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桑塔纳靠到街边,个子和模样都让人看了不舒服的洪塔山从车子里钻出来,老远就大声说:“孔书记,我有急事正要找你。”
孔太平说:“过了今天再说!今天我没空!”
洪塔山还要开口,孔太平突然说:“你那养殖场的干部有没有人赌博?惹毛了我,就是经济命脉,我也要查封。”
洪塔山一愣说:“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
孔太平说:“我还想见识一下,在鹿头镇有谁屙得出三尺高的尿!”
洪塔山也是在生意场上炼成精怪的人,他意识到孔太平是在敲山震虎,马上露出一副骨头软了的模样说:“我这饭碗还不是孔书记你给的,我可不敢让它变成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洪塔山站在街边,一直等到孔太平领着那群人走过去后,才转身上车。
上街转了四圈,食堂的饭已熟了,还不见有谁送罚款来。孔太平心里有些不踏实,却不让表情露出来。他让两位所长带着自己的人到镇委会食堂去吃饭,一个人也不许回家。有几个女人推说家里有急事,想回家去。孔太平开始没有阻拦,等她们走到院子门口时,他才暴跳如雷地吼起来,将女人们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
孔太平一声声都在说:“今天是非常时期,就是家里死人失火,也必须坚守岗位。”
孔太平骂她们时,许多人都从院门外边往里望,那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清。孔太平平时对人态度不错,从不直接批评普通干部和群众,对女同志尤其和气。这也是月纺对他不放心的地方。今天他一反常,大家立刻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关键性。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回到食堂,孔太平让事务长大张旗鼓地到镇委院门前的商店里搬回四箱啤酒,然后自己带头上阵,举着酒杯同大家一起闹。税务工商的干部酒量一向不错,孔太平又让镇委会一些会闹酒的人也加入其中。一时间,食堂里碗盏叮当人声鼎沸,转眼间四箱啤酒就喝光了。孔太平让事务长再去搬两箱。事务长搬了啤酒回来时,悄悄告诉孔太平,说是外面有些人借故办事,在偷偷地看动静。孔太平心中有数,让他别着这个急。事务长刚走,老柯又凑过来,提醒孔太平是不是稍加收敛,这么大吃大喝传出去影响不好。孔太平说有时候大吃大喝是一种很好的工作方法。
一顿饭用了两个小时,六箱啤酒全喝光了。大家都很高兴,连那几个挨了训的女人也都带着醉意说孔太平工作确实有方,跟着他,她们愿意指哪打哪。
孔太平没有醉,他只喝了很少几杯酒,看见拐角处有人在偷偷张望,他故意大声说:“下午依然是一边休息一边待命,一过四点钟就行动!”
太阳刚一偏西,广播喇叭里就说离镇委会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三点过五分,镇委大院对面商店的老板第一个将罚款送来了。紧接着交罚款的人像穿珍珠一样,一来就是一串。交完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