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子衿(清穿十四党)-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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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收拾收拾明天就去香山,你启程我就不送你了,我……见不得那种离别场面。”我也学他岔开话题,抿嘴一笑,叫祥璞去把院子里桂花树下的一坛我早已备好的酒挖出来,“今晚,我跟你喝送行酒。”
女儿泪,杯中酒。清冽的酒从酒壶的细口缓缓流入酒杯中,也好似我心头的泪在滑出来。
“嗯……上好的陈年佳酿,有点苦又有点甜,苦后而甘……墨儿你泡了什么草药在里面?”我给他斟上酒,他小小咪了一口。
“红枣和当归!”我紧紧抱住他,面颊贴在他宽大结实平直的背上,“望君莫负妾一片女儿情!”
胤祯反身把我抱起来,向卧室走去:“剩下的,我全部带走!”
暗暗跳动的烛光之下,天旋地转,胤祯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生命的力量跳跃出来笼罩着我,我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强烈的需要他,肌肤相融,十指相扣,长发绕指纠缠,爱恋在唇舌间流淌……只愿时间此刻停止,美梦不醒!
冬雨打窗与君别,千里远征渺渺望。
红烛碧被成离怅,寒侵枕障妾断肠。
水晶帘卷锁春光,娉娉袅袅芙蓉帐。
汗浸轻罗凭添香,冰肌玉骨吟未央。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十二日
抚远大将军胤祯率军起程,于太和殿前行颁给大将军敕印仪式。百官相送的场面一定很宏大,我待在庙里一间干净的小禅房里愣愣的趴在窗棂上看着面前光秃秃的树枝上稀少的几片枯叶在凛凛的寒风里沙沙作响,仿佛却要顽强的连在枝头,最后却还是只能打着转儿飘落了。一片正好飘落在我手边,我伸手一抓,干枯的叶子碎了去,只剩下少少一些茎干。金粉胭脂的繁华此刻离我远远的,一种没来由的苍凉开始止不住的一点一点化入骨中。
时间伴随着阳光风雨和四季的颜色从窗前流过,在香山的日子过得清静而舒坦,读书、作画、弹琴,间或和宏一大师学禅法,日子过得说快也很快。
“姐姐,有个小师傅在外面说有事告诉你。”祥璞捧了一壶茶进来,“姐姐一向怕冷的,就不要再靠在窗前吹风了。”
我扬头眯眼对她笑了一笑,推门出去见到那个小师傅。他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个礼:“墨寒施主,寺外有一名女施主在等您,说一定要见到您本人。师父请那女施主过来等候,女施主却也不肯。”
“是我家里……府上的么?”我也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
“依小僧看,倒不像是府上的。”
“啊?”我心生奇怪,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别人知道我在香山?
小师傅见我面露疑色,以为我不相信他,便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
我浅浅一笑,说:“小师傅多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就随你去罢。”
寺院的山门外徘徊着一名身形臃肿的妇人,头脸都密密实实的包裹住,只露出两只浑浊的眼睛和泪光……悲?惊?还是其他,有点捉摸不透。虽然已是冬季但还没有冷到要包裹成这样严实吧,我有些奇怪,又多看了她一眼。她见到我,对着我深深的伏了下去,我连忙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闪开。我有些讪讪的,微微笑着说:“不用多礼了,不知找我何事?”
那妇人始终低着头,我连她唯一露出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折的平平整整的信封,双手缩在袖中递过来,人却未动脚步,也不说话。我这才看到她稍稍露出的手上也满满的缠着宽宽的布带,那信封上柳体小楷分明的写着“交博尔济吉特福晋”。
我接过信去,信封暖暖的有着来人的体温。我问那妇人:“请问,是何人所托?你认识我吗?”
她还是不说话,朝我福了一福,转身准备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女人我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却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我再仔细看了看信封,这字迹有点像……我一个激灵,脱口叫出来:“瑛琪!”
只见她刚刚走到台阶跟前,要迈下台阶的脚停住了,却也没有停多久,头也没有回。就看着她的身子慢慢的越来越矮越来越小,台阶终于掩过了她的头顶。
是瑛琪么,她还活着!我捏着那封信回到禅房,在桌边坐下,将信封铺平,却直瞪瞪的看着信封,不敢动手拆。信封上的柳体小楷有点像瑛琪的笔迹,又不太像,比瑛琪当年写的要好太多了。当年瑛琪突然出宫,好像是和我有关的,如果今天来的是她,如今她仿佛已经面目全非,信上会说些什么呢?
许久,灰白的信纸展开来,真的是瑛琪!
……瑛琪本是孤儿,九岁那年险些饿死在九爷府外街上,蒙十四爷怜悯施舍了些许食物才得以活命。后又得九爷招入府中由二管家收养调教,赐包衣……十五岁选包衣三旗使女入宫,宜妃娘娘赐名送入乾清宫,才遇到了福晋……当年十三爷送福晋饮酒醉归,留下字句的事情还有福晋身边发生的其他事情都是瑛琪传出宫去的。瑛琪所说不识字也是骗了福晋的……虽然瑛琪不敢妄自菲薄,可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十三爷的,当年出宫并没有得急疾,只是如今却是恶疾缠身,全身溃烂不已,时日无多。有道是因果报应……恕瑛琪说句不顾身份的话,福晋对瑛琪照顾之恩,瑛琪一直感念在心,时时都没有忘记过。瑛琪知道福晋是心善之人,瑛琪也听说十四爷是将来会当皇帝的,所以才冒着大不违斗胆求求福晋,等十四爷做了皇帝,求他将十三爷放出来……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福晋就再信了瑛琪这一次……
看了一遍,又一遍,字迹渐渐化开去……我呆呆的坐着,十三?瑛琪?九爷?十四?
夜了,我只知道祥璞进来过,却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脸上的泪痕已经被祥璞悉心的擦去了,眼睛干涩也再流不出泪来。我默默的移身至窗边,推开窗,月光洒进来。冷冽入骨,苍白。
一件件的事情像是珠子一样被串连起来……
瑛琪,那个害羞踌躇的女孩,我还没有说过她就知道十四喜爱喝什么样的茶,谈论起十四她神采奕奕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她果然是在监视着我,又是因了喜爱十四而不顾性命,任人安排自己的生命?十三,难道十三本来没有那一劫吗?十三被禁确是我和他饮酒之后……八爷他们本来是只是想要针对四四和太子,后来却是砍断了四四的左右臂膀,难道是因为十四?难怪十四那日会说怕我和十三有感情……四四和十三在瑛琪来了以后就一直避着,是因为他们知道?
猛然想起八福晋说的话,“不论他做过什么,请你不要放弃爱他,他做的说不定都是为了你。”我只能惨淡的付之一笑,原来他们个个都是好演员,甚至连同四四和十三,明明知道有阴谋却不告诉我……个个都入戏,一场戏……到头来,只有我是个大白痴大笨蛋,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历史又如何?还不是在他们鼓掌中像个木偶一般?
我又看了看桌上躺着的几张薄薄的信纸,八福晋的话一次一次的回响在耳边,不要放弃爱他……胤祯的不好,胤祯的好,一遍遍在脑中走过。不放弃爱他,事到如今,我痴已经痴了,傻已经傻了,还能回头吗?若不然……痴就痴到底,傻就傻到死,又有何不好?重要的是,我还可以坚定的告诉自己,不放弃爱他!
康熙六十一年。
香山。
“你比我上次走时清瘦了,却越发容光了。”胤祯轻轻抚着我的脸,顿了一顿,“宏一方丈说你极有慧根。”
我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眼中升起的忧虑,想胤祯是害怕失去我吗,难道他怕我会去当尼姑?我紧紧握了他的手,淡淡一笑却语气坚定,轻启朱唇:“祯,就算我有出世的慧根,也要你为我有入世的一肩担当才行。”胤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天倾东南地陷西北,你也要为了我挺下来,万不能做出不智举动。我知道我是没有出世的慧缘的,因为我心里放着一轮明月还有一轮骄阳。
胤祯一愣,眼眸却明亮了。
此时我没有穿皇子福晋的行头当然也没穿花盆底,就算穿了,我怕是也会将那古代高跟鞋踢掉。我拉起胤祯飞快的跑下阶梯,回首发现宏一方丈正捻须而笑,看着我们。我也大大方方的报以嫣然一笑。
“祯,你这次还要再回西北吗?”我知道很多事情就快要发生了,我也知道胤祯他是会回去的,但是私心里我还是希望他能够争取留在京里,也许这个时空的历史会不同……
“平时总是一副不挂念我的样子,我出征在外属你给我写的信最少,现在才想起来要舍不得为夫啊?”胤祯闲闲的笑,他已然是久经沙场的沉着大器,这个男人还是已往一样的闲适慵懒却更多了震撼人内心的气概。
我白了他一眼:“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我尽量求求皇阿玛,我们成亲才一年多的时候,我就驻扎到西宁去了,是有点对不住你。”胤祯温柔不失稳重的盯着我,温暖和力量由他握着我的指尖传递到我心里,“无论怎样,你要好好的。”
是的,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我也要你好好的,我便再无所求。
胤祯还是走了,我有点颓然。果然,以蝼蚁之力是根本不能撼动历史的巨轮的。胤祯的赫赫战功和威望还有康熙对胤祯的宠爱不能够抵得上四四和隆科多对京城甚至皇城的控制。
天下,大局已定!
我让祥璞逝忧收拾收拾行装,我们也该回去香山了。
“主子,奴婢这几天上街买东西经过八王爷府的时候总能看见九爷和十爷还有不知道是哪些个大人的马车。”逝忧一面整理东西一面随口说道。
八阿哥?九阿哥?八阿哥礼贤下士亲近朝臣是素来有之,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历史没有错,宫里的康熙应该已经抱恙……难道康熙真的不是自然病死的?难道除了四四有所行动之外,八爷九爷甚至胤祯也要有所行动不成?
“先别收拾了,我们去八王爷府给八福晋道个别。”我换了身行头,“祥璞你去备车。”
八爷府。
到了八爷府,我对逝忧说:“你留在车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我跟祥璞下去就好。”
坐在前厅,一个小丫头奉上茶来。我装作随口问问:“我刚刚好像看见十爷的车了,十爷是不是在府上?”
“回福晋,九爷和十爷现在都和我们王爷在书房呢,他们这几日天天都来。”小丫头笑眯眯的回答我,显然是刚刚进府还不懂什么。我向四周看看没有人,要不然真是害了这丫头了。
“住嘴!”八福晋的贴身侍女从影壁后面转进来,“主子的话怎么可以乱说,当心撕了你的嘴。”又笑对我说:“福晋这边请,我们福晋在后园,请您直接过去。”
我心里有些不安,瞄了那小丫头一眼,眼下也不能顾的那么许多了,就跟着去了后园。凉亭里八福晋正在指挥着两个下人在斗鱼,弘旺站在一边拍手看着。所谓斗鱼,是一种类似于斗蛐蛐的游戏,一种特殊的鱼经过特殊饲料的喂养就可以变成水里的战士——贵族游戏的工具。
八福晋一见我:“墨寒,快过来。刚才下人说有位福晋来拜访,我一听是你,就没有去迎你,直接让你到这儿来了。”
“八嫂不把我当外人,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我给她福了一福。
“你看你看这鱼,快要分出胜负来了。”八福晋往盆里一指,我看过去,一条个头大点的鱼已经快要胜出了,小的那条在节节后退,而盆底却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