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原始情爱--脖子-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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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作者杨家岩太熟悉了,全省小有名气的作家,在运河市艺术馆谈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对象,是他市委书记亲自向报社头头打了招呼并且写了条子,前些日子刚刚从偏远的县城调来运河市工作的。作者一定因受感动而触发了创作的灵感。他刚来运河市工作绝不会认识主人公,文章中绝不会带有任何个人色彩和感情。
在文章的结尾部分,作者用一种忧国忧民的激情慷慨陈词地发表了一通富有冲击力和感染力的宏论:社会的贫穷和富裕,老百姓的危难和幸福,关键取决于干部的任用和干部制度的改革。一个干部如果不把他所领导的老百姓时时刻刻放在心里,无论他的文凭多高,无论他有多大的能力,都将一钱不值……
读罢《山村之邀》,杨家岩被文章中的感人事件和主人公的精神风范激动得热血沸腾。主人公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简直坐不下去了,伸手从身边的茶几上抽出一棵香烟。当年他担任县委书记时和周川接触的一个个片段,穿过他眼前那缥缈的烟雾,像电视中的定格镜头,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周川作为公社的一个普通干部,被县委书记杨家岩提升为主持工作的副矿长,事后不久上上下下传扬着一个让人捧腹大笑的官场笑谈。一个懵懵懂懂的湖猫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当干部,硬是被杨家岩赶鸭子上架,提升为副科级推上煤矿副矿长的位置。人们传得神乎其神,说他杨家岩为了教周川去当干部,放弃工作关门三天,三天里县委书记老师和湖猫子学生累得满头大汗。直到周川把老师布置的作业背得滚瓜烂熟,才被怕出事的县委书记放行的。
在李林仲一伙人制造的谣言面前,杨家岩心里感受到了山样重的压力。他那动摇的思想已经作好了退却的准备,一旦煤矿出现工作上的失误,就派大学毕业的年轻副局长姚存胜顶上去。那样,他杨家岩就要挥泪斩马谡了,劝周川解除工作重新回到微山湖上去。不然,他在丰湖县很难消除那种铺天盖地的不良影响,让对手们抓住他以权报恩的辫子,会贻误他终生的政治生命。
周川在河庄煤矿取得了辉煌的政绩,不仅丰湖县上上下下有目共睹,省地方煤炭局赞誉说这是中国大地上少有的奇迹。谣言不攻自破,杨家岩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咚一声落了地,长长地轻松了一口气。
那是春天里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杨家岩的心情就像从办公室玻璃窗上透过来的阳光那样明晃晃的。省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刚刚离开,运河市和他要好的朋友透过话来,考评他的综合分很高,传说省委准备调他到运河市担任领导职务。正是在这种好心情的促使之下,他认为有些事情还没做好,打电话要周川马上来县委一趟。
按照正常的工作程序,周川有着致命的毛病。那些乡镇的书记,那些各委办局的头头,哪个不是变着法子寻找种种借口,和他这个县委书记汇报工作套近乎呢?周川一走八年,除了正常开会来县里以外,只有一次为矿工们争取正式职工名额,到过杨家岩的办公室。
不仅他杨家岩一个人,全中国的任何一个领导干部,都想把自己信得过的部下提拔上来。正是周川在官场上有着致命的毛病,这些毛病使他杨家岩不得不时刻把他的事放在心里。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第一桩事就是想到了周川的升迁问题。
和当年在微山湖上当湖猫子相比,周川似乎成熟和老练了许多,在杨家岩面前还有三分拘束。秘书为周川倒一杯开水然后离开,杨家岩又主动扔给他一棵香烟。杨家岩发现周川到底熏染了一些官气,他像丰湖县所有的下级一样,在县委书记面前他吸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杨家岩用随和的口吻问:家里人都好吧?
周川回答:都好。我娘给个铡钉样,壮得每天吃三个煎饼。两个孩子都上学,都是他妈妈照顾我不问家务事。
大叔去世那年,我正在外边开会,你李姐听到消息去晚了,听说她赶到以后已经把大叔埋啦,到现在我也没去老人家坟前吊唁一回。
人死如灯灭,去不去他也不知道了。去也没有多少意思。
你去煤矿几年啦?
八年啦。还差三个月整八年。
杨家岩用感叹的口吻说:不容易呀不容易,这八年你是塌下身子拼着命干的。光干工作了有空也得学习。现在也弄个文凭吗?弄的什么学历?
周川说话开始随意了:你又没给我放假,往哪里拿文凭去。除了看几本煤炭的破书,我感觉这些年也没长多少知识。你不知道我在湖边只念到中学,文化大革命里的中学能学到什么东西?后来学校发一张奖状那样的毕业证,一张小纸。孩子闹时候莲花没东西哄,拿着个中学毕业证当作花纸玩,现在也不知道被他们鼓捣哪去了。
周川为人粗犷,对他的老朋友过于忠诚,他的实诚话恰恰在杨家岩那里贻误了他的前程。在一个提倡高文凭的改革年代,杨家岩若把一个仅有中学文化的朋友提升为矿长兼党委书记,会不会又像当年那样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呢?
别说是杨家岩将要提升到运河市担任重要职务的关键时刻,就是在杨家岩日常的工作当中,他也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工作起什么风浪大波。他只好把周川提升的事压在心底,把这个包袱悄悄地留给了下一任的县委书记李林仲。他嘱咐周川除了工作还要好好读书,有了机会还是需要有个文凭的。
周川从内心里崇拜他杨家岩,对他的嘱咐不住地点头称是……
运河日报发表的《山村之邀》这篇文章,给市委书记提供了一个借题发挥的余地。尽管他对周川的提升推迟了三年,如果他杨家岩不亲自出面,这件瓜熟蒂落的事在李林仲那里也是很难实现的。
杨家岩让市委秘书长预先通知了丰湖县委,说他明天要去黑峪村看看那里的巨大变化。另外的目的就是给丰湖县委一个压力,要他们一班人把周川重用起来。
第二天上午,市委书记杨家岩赶到黑峪村,丰湖县的县委书记李林仲县长刘永玉,已带领着当地乡镇的书记一班人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市委书记站在黑峪村的最高处,举目远眺,心情激动,脸上流露着满足而自豪的神情。
从远处的山下到半山腰的村庄,舒展着一条蜿蜓的平整的道路。路面用大大小小的石块铺成,紊乱的石缝灌满了水泥浆,自下而上像一条爬行的长龙。
眼下正是夏天,一棵棵绿树上挂着稠密的青果,遍野风光宜人,满山充满了灵气。树荫掩映着在半年内建起的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平顶楼房,五百多人丁的黑峪村,生机勃勃全不见当年的破败和贫苦情景。
那条长达八里的山路,偶尔驶来一辆拉货的汽车或一辆拉肥的拖拉机,隆隆的机器声和清脆的喇叭声,搅醒了在清晨中沉睡的山庄。
三三两两的恋人们从山下的乡镇大清早来到这里,既想观赏一下山区的特殊风光,又想饱饮那种没受过任何污染的新鲜空气。
地处东部山区的黑峪村,猛然间来了县委书记市委书记这么多穿戴整齐的大官,这么多崭新的车辆,原本平静的山庄霎时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老百姓再也无心下地锄田,再也无心上山为果树施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阵风涌到村委院子里。
那位五十五岁的村支书张黑牛,一辈子生活在大山深处,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动静。他在为市委书记倒茶的时候,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两手哆哆嗦嗦,几次把热水洒在地上。杨家岩劝他沉住气不要激动,他那咚咚跳动的胸膛,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杨家岩扫了一眼干净整齐的村委会办公室,听说他今天来这里检查工作,从县委到乡镇的干部,为装点这里的环境,也许忙了大半夜至今还没睡觉呢。全体随从人员坐下来之后,杨家岩故意歪打正着,用激动的口吻朝张黑牛说:老同志,我代表市委和所有在坐的人们,感谢你啦!在经济发展上,要是全市的农村都有你们这种改天换地的精神,都有你们这么大的变化,我这个市委书记对全市的农业也就放心了。时间还很宽裕,你把黑峪村变化的前后过程,详细地给大伙介绍一下。
张黑牛显得更加紧张,不知所措地干搓着两只粗糙的手,脸上刷地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说:我哪有什么介绍头,早知道该请周队长来的。要说有功劳有成绩有魄力,全是人家周川兄弟帮了俺的大忙。
村支书张黑牛毕竟经历了创业的全部过程,尽管说话啰啰嗦嗦前言不搭后语,可他所讲述的工作过程还是顺理成章的。
刚刚下过一场透雨,零散的云块在群山顶上懒散地飘动着,山涧哗哗的流水像唱着一支美丽动听的曲子。那支美丽动听的曲子,和路上那个行人糟糕的心情是格格不入的
周川骑着一辆青岛产的大金鹿自行车,从山间笔直的公路拐向弯曲的小山道,吱吱嘎嘎刚骑出几步地,两个车轱辘沾满了焦黏的红泥。他跳下自行车支好架子,在路边撅了一根半尺长的木棍,鼓捣了一阵,累出一头大汗,推着车子往前走几步,两个车圈重新又沾满红泥,他气得直骂这条熊路直骂这里的熊人。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笨重的大金鹿扛在肩上,由原来的人骑车变成了车骑人。爬到八里外半山坡上的黑峪村,他身上的衣裳全被汗水湿透,大半的布面粘在皮肤上,浑身上下全是红泥巴。
黑峪村连一间办公室也没有,周川的办公室加宿舍,就设在村支书张黑牛家的一间偏房里。如果不是张黑牛五十多岁,一脸的皱纹像块榆树皮,又比他周川大出十多岁的年纪,又急又恼又累的周川,一定会撕破脸狠狠骂他一通的。
张黑牛待上边的来人很热情,吩咐妻子多加些油盐炒了两个菜,还从床底下拎出一瓶白酒。一边汇报工作一边喝酒。村里没有一分活动经费,他自己掏钱管了周川这顿饭,就算为工作组的同志接风洗尘。
一九五五年黑峪村五百零三口人,眼下即将跨入九十年代的大门,全村现有人口五百三十五人。张黑牛担任支书三十年,除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和侄儿一家人入了党,并没有发展外姓一个人。
黑峪村虽然贫穷落后,工作并不是一团漆黑,张黑牛每年的年底,兴高采烈颠颠地到乡里再由乡里到县上,挑回一面鲜艳的计划生育先进红旗。
周川为这里的贫穷落后和愚昧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张啊老张哟,你真会造孽!你一连干了三十多年支书,连条人走的路没修,人丁能兴旺吗?这个样下去家家户户成了绝户头,还要你搞什么计划生育?
张黑牛被周川熊得脸红脖子粗,害羞得垂下头,看那样子真想找个老鼠窟窿钻进去。
周川那气势像威严的将军朝士兵下命令:咱要为老百姓修条路,要把山上的霉气穷气全部赶出去,把山下的漂亮时髦大姑娘和好日子引上来,起码要让这里的每个青年男人有女人。你要是消极怠工敢卖老油条,我马上找乡党委撤了你。除了你一家人是党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就在你这里挂职当支书不走啦。
东山区恶劣的环境,使贫穷的根子已经在黑峪村根扎九泉,每次开会张黑牛被乡里的干部当面熊上一回。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要留下来替他当支书。周川的这番话,张黑牛听了感觉头上狠狠地挨了一棒,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多年来他之所以发展一家人入党,完全是害怕两姓旁人夺掉他手里那个并不值钱的印把子。
这天西风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