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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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感到灵魂回到了笨重的躯体中,他要摆脱开这具让他事事不如意的臭皮囊,却是怎么努力挣扎也摆脱不了臭皮囊的羁绊,想找人帮一把,用上所有的力气喊:“救……救……水……”
“快、老黄要喝水。”守在床边的马成祥急急地吩咐人端水。
黄其善微微活动了些,围在他身边的人屏住了气息。闫玉东的心跳得更急,水传到他手里时,黄其善又叫起来,声音明显清晰多了。这时汽车缓缓开到门前,有些人急催把黄其善抬上车,马成祥更是心切地征询闫玉东。
“不要忙。”闫玉东重新找回镇定,说着试了试水,招呼人扶着黄其善给喂水,水放到黄其善唇边又拿开,丝丝疑虑猜度通过目光传递到马成祥心里。
“闫、闫主任,这……”马成祥抖着被酒精染紫的嘴唇。
喂完水,看到黄其善慢慢醒过来,闫玉东力阻大家让上车的催促,睥睨着马成祥道:“我先替黄校长谢过你的好酒,黄校长是蒙情不过,只好一醉酬感激了。”利目闪闪,“喝酒望醉,这回醉得你满意了吧?”
“酒是你们自己带来的,我……”马成祥欲怒而不能。
黄其善完全醒转过来,闫玉东极力拿出沉静老道的神态道:“我们带来的薄酒,经你的手一过,就化腐朽为神奇,劲道醇厚多了。”
黄其善愣一会儿,在大家的齐声呼唤中,回到了不应离去的这个世界。他终于明白自己醉了,挣扎着要起来,在众人关注的神色里,又认识到刚才出了大丑让大家受了惊吓,致歉意:“我这是累了,大家也知道,我有个犯晕的老毛病,是又犯病了。”
闫玉东联想到他上次沉睡也是给了大家一场惊吓,刚才逼向马成祥的咄咄之势化为不敢正视的怯懦,在马成祥连声的“闰主任”叫唤下,抬眼一迎那责难的利光,马上避开要去组织老师们启程。马成祥不放过,拉住道:“甭忙,天还早呢,因为黄校长犯病,我们都没有喝尽兴,大家辛辛苦苦远道而来,饭还没吃。”
“今天不能喝了,以后专程来找您喝一壶。”闫玉东道。
“再一回的酒就不是这回了,虽然是你们带来的酒,你刚才说,经了我的手,味道就大不一样了,说什么咱也得好好品品!”对身边部下,“赶快通知伙房师傅,添几个象样的热菜来,我要和闫主任象样地品品这酒的滋味。”
闫玉东的脸红红白白变幻个不停,装痴装傻执意要谢绝盛情,马成祥的盛情却是不让佳宾推却,不把酒的特别味道品出结果不罢休。还不够清醒的黄其善看到闫玉东这样失礼,又怀着因自己晕倒大家没喝足吃饱的内疚,埋怨道:“都没吃喝好,在马校长这里不见外,你推辞什么,快和老师们再回去喝。”极力拿出轻松安慰大家,“都回去,我在这里清静地坐坐,还要回去跟马校长喝上几个呢。”
“好哇,”马成祥被赏了天大的脸,兴致大增,“黄校长有这个美意,我醉死也再陪上几杯。”又向身边下属,“快再去伙房通知,尽量多加几个菜,有什么水平用上什么水平!”
在闫玉东几次暗示下,黄其善回味出马成祥这话味中有味儿,大脑被刺激得正常运转起来,终天读懂了闫玉东的眼神,觉得主人的善意与热情再也不能领受了,心劲上来,元气恢复,挣脱马成祥劝阻下床。马成祥只得行“仆从”的责任,忙又是递鞋子又是搀扶,犹如当年黄其善对他般耐心伺候。
黄其善起来稍事洗涮,马成祥便邀其重新入座,石坡人也纷纷热情开来。石坡人不再与黄其善计较,闫玉东便是当然的主角了,直喝得闫玉东要把黄其善刚才的好戏演上一场。黄其善说还要到本乡的烈士陵园表示对革命先烈的景仰,又有几十个老少会山的一再要求,盛情的盛宴才告结束,马成祥打落水狗的兴趣还不尽兴,遗憾地送客。
马成祥与其善紧握手依依惜别,黄其善还没忘了是来取经要“经卷”,不一会,马成祥便让人递上一张长十六开的时间表。黄其善又要几棵这里的日本甜柿苗与垂柳苗,马成祥慷慨地让人拔来两棵高二十公分上下的垂柳,甜柿嘛,易土不好成活,就不让黄校长空欢喜一场,免了。
车开上大道,黄其善发现车上多了个陌生人,一了解,这是为游烈士陵园马校长给派的导游。黄其善暗暗叫苦,没想到马校长热情至此,一句推诿话都认真地给予照顾,热情周到相逼下,只得打道陵园。来到陵园,他与闫玉东享受不了死亡的肃穆,双双躺在车里让大家玩去。约定一个小时后集合,真集起人来是两个多钟头以后了,一路坎坷归程,取经的会山们暮色中终于回到会山。
第二十章 二
车停在供销社大饭店前,黄其善佝偻着一天没吃饭的身子,让耿会计他们招待司机与老师们,他要先回校。耿会计进忠言,认为这么多老师的宴会,一校这长不参加有失体面,大家也于心不忍,他一想也是,也难得让老师们这样高兴地围绕在身边,留了下来。闫玉东找机会让他先回去休息,可他与司机正谈得高兴,只好作罢。
雅座间里,领导们陪司机师傅就坐,班主任们在外面廠厅围上几桌。以黄其善的意思,上午石坡招待得不错,这时让老师们多吃饭尽量不喝酒,耿会计把老师们迫切要求再喝上壶的意愿反映上来,说大家难得出来一回,学习得高兴,到最后还是打发个欢喜为好。安坐在大饭店桌前的老师们,在郑培才的提议下早公推汪秀哲拿来烟酒,拉开了大喝的阵势。闫玉东看到如此情况,只得作出顺乎人情的决定,改变初衷把饭宴变成酒宴。
耿会计凑到出来洗手的司机跟前,老熟人不必客气,直言道:“校长辛苦不小,让他多喝杯。”两人黑亮的目光对一对,会心地笑笑。他又来到老师们席前嘱咐:“大家尽情地喝,反正到家了,只是别醉了。”醉字叫着响亮,足以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司机师傅到了家上来酒瘾,喝得兴致浓烈,反客为主劝学校领导们。黄其善喝上一阵就有退场的意思,司机报怨:“我驾驶技术差,一天来把校长颠得累,那就先回去吧。”
“大家有幸坐到一起,校长哪有先回去的意思。”耿会计及时圆场。
“是啊、是啊,我怎么会回去?”黄其善轻松地道,“我们只是坐车,没什么累的,要说累,今天可辛苦您师傅了,我们要好好喝杯轻松一下。”
牛利众显得勤快,做了温酒斟酒的小生,把冒着热气的酒适时斟上去倒上来,谨慎恭顺得黄其善满意。耿会计出来进去忙里忙外,任劳任怨地做着勤务工作,闫玉东以学校第二负责人的身份端端正正地应酬。
喝到高兴处,司机反复与黄其善喝交情酒,闫玉东要替几杯,司机不满意,黄其善不能让人家不高兴,喝得更豪爽。耿会计一边喝着,一边点数来校长组织外出学习的英明伟大,使酒里平添上了几分醇香。有人向师傅客套说菜欠丰盛,耿会计马上提议再加几个精致点的菜,司机不推诿,这菜说加就加上了。上来新菜,司机便有了与校长猜几拳的兴致,东道主自然乐于听从,抑扬顿挫的行令声便响起来:
三桃园啊——快升官!
七巧七巧——喜啊喜!
大饭厅里的老师们也喝得恣情。郑培才这一桌上,首先平均喝,再是能者多劳,受到特别照顾的海量汪秀哲欲逃跑,几个人把他盯住,因他又荣任数理组长,组员们借花献佛,每人敬上四个喜酒。到后来他要推辞,郑培才大骂他的“不识相”,号召组员们捏鼻子往下灌。汪秀哲面对大家的恭敬只得从命,只因有一杯喝得不干净,被自命为监酒官的郑培才硬罚上两杯才收场。倪诚喝得上劲,以兄弟组代表的身份要与汪秀哲来上几杯,汪秀哲力辞不喝,他一脸的怒色道:“人家让美女敬酒,敬不下去斩敬酒的美女,我敬你老汪的酒,你不喝,我只好把这杯子摔了!”拾起杯子就要摔,汪秀哲连应着“喝”,陪着笑脸喝下去。
无精打采的马晓喝得孤独,别人主动要意思上杯,他不领情,当喝红了眼的汪秀哲客串来要与他喝杯时,他给了友好一脸敌意,已是不知姓字名谁的汪秀哲上来执拗非来杯不可,他翻眼说了一声“好”,拾起杯了向汪秀哲端在空中多时的杯子一个响碰一气灌下去,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示意再斟。汪秀哲不敢不陪,两人不管什么名堂一杯杯直灌。杨泉生让适可而止,倪诚便与杨泉生来上个三五杯。
雅座里传来猜拳声,老师们心里也痒痒开,纷纷猜上几拳。宋志林面授了“一只螃蟹八个爪,两头尖尖……”的螃蟹拳,早就精于此道的还是新学来的,纷纷喊叫上一气,大厅里就比雅坐间热闹得多多了。
饭店老板又喜又忧地陪着小心把这些客人送走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回到学校的三十多人装回来了不少于五十斤酒的学习成果,这些成果回到学校就挥发开来,会山中心中学的睡意化为醉意,震荡起来。
被架回来的黄其善一进校门就大公无私,装来的酒菜是学校的不能放在自己肚子里,先让水泥路面沾上一滩一滩的光,体内已生化的酒精产生的能量同时向外流泄:“他……他是什么东西!石坡……没、没我会山一个角!……绝路?哑巴……不、不是好人,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
汪秀哲的私心重一些,把酒菜装回宿舍才往外倒,酒菜很快倒完,无尽的情感却难以倒出来,大喊“他娘的”,东踢一脚西踢一脚,弄得咣咣啷啷响出架子鼓的音韵。别人给递上水,他喝一口便把杯子摔到地上,让水再把地下的酒稀释几个百分点,直折腾完过多的能量,倒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嚎啕起来,哭喊已变为“俺的娘”了。
倪诚夜半更深想起一件事,必须找叶梦说话,几次念念有辞地踉跄到半路被人拖回来,瞄着月色下幽幽闪烁的双双眼睛,大骂这些人用心不良坏他的好事,大喊够没醉唱道:“酒可好,不可骂座,你们喝了酒却来骂我,我有气啊!气可有,不可越理,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还要明确,色可好,不可伤生;财可好,不可昧心……”
冯升平也醉了,一开始醉得不癫不狂,只是泪水涟涟,低说一阵高说一声“我不行”,后来便走向不言藏否的准则反面,大叫:“谁也没了不起的,我不行,谁行?都高明到哪里去了?语文?王业坤走了,文革的高中生,没多少能耐,不就有点经验吗?喔——,经验值几个钱?马晓,嗯!”看看躺在地上的马晓,“你行吗?嗯,算你行!欧阳,神神乎乎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中师生啊,人家瞧不起,没一个帮我的!天呀,我哪里不行?我的字上学时就呱呱叫响,会山谁能比?老头儿写得好,他是老朽了!哈哈……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