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邵为太尉。时邵在都殷,遥领。‘《平书?卷十三?征帝本纪》
16
天子迁都雍后,东冀的地位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身为东冀太守的赵昶镇日为各种事物忙碌,辛劳犹胜庙堂之臣。天子欲行封赏,却被赵昶以‘迎天子为臣下本分,不敢居功‘再三推却。
一日雪止初晴,赵昶从天子暂居处归来,正好与手捧厚重文卷的许璟迎面遇上。许璟自腾州归来,就以风寒未愈为由再没在人前说过话,一切以纸笔代劳,如今也是无声致意,让出路静立在旁。
赵昶一直走到前方转角处又转回来,叫住也走远了的许璟,待他折返,望着走廊两旁空地上的积雪说道:‘你们连日辛苦,趁今日大雪未化,不如阖府僚吏一聚,饮酒赏雪,子舒意下如何?‘
许璟听后眼中露出惊讶又很快释然的神色,无言欠欠身表明自己听见,赵昶接着说定时间地点,确定之后,许璟这才离开。
待到下午众人三三两两前去赴宴,宴席开在赵昶私邸,与府衙以一庭院隔开,许璟与许琏照例联袂而来,再加上何戎,三人一路低语,言语中不离刘邵之名。走到庭院旁的廊道上,忽然听到幼儿嬉笑声,循声看去,果真有两个孩子一岁出头那个被赵昶抱在怀里,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则由一素衣女子牵住,站在雪地里,一付其乐融融景象。
何戎看得瞠目结舌,许璟因接过赵昶一封有托孤之请的信,又在同日早些时候远远看到过才到东冀的的赵昶妻儿,并未见讶:‘他们今日初抵,大人想来也是才见到吧。‘
经此提醒,许琏才想起赵昶是早有妻儿的,抚额笑道:‘我倒忘了,大人接任闻郡太守后就把夫人和大公子送到岳丈家, 一晃两年,原来还有一个孩子。‘
这时赵昶也看到廊下三人,抱着孩子走上长廊:‘事出突然,我不知他们今日到,酒宴之事,恐怕要延期了。‘
三人互看一眼,何戎道:‘大人与妻儿数年不见,宴席缓一缓又有何妨,我们自会知会他人。‘
赵昶怀里的孩子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今又看到这么多陌生人,并不怕生,乌亮的眼睛转来转去,滚圆的手探出来,抓住父亲的衣袖晃着,咯咯笑个不停,甚是惹人喜爱。
‘大人长公子唤臻,小公子又叫什么?‘许琏看着这个孩子,想到也是差不多两三年没见的幼弟,忍不住发问。
平朝旧俗,凡官宦子弟,都是要等父亲见过后才取名。许琏问后赵昶闪现笑意,‘琰。‘
许琏以为赵昶为纪念叔父一家才取此名,沉思后说:‘大人立意深远,衍,扩也,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赵昶摇头而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琰非彼衍。‘
许琏愣住,何戎接过话来:‘二字同音,也是好名。‘说完再打量那个小小的孩子,倒真是美玉一般的相貌。
闲谈数句三人告辞,把赵昶家眷来东冀一事转达他人后,许琏对许璟说:‘家中的雪肯定尚在,不如邀仲平一道,在自家院子里看雪,阿兄以为如何?‘
也不待许璟作答,何戎先插一句:‘哪怕子舒不应,我也做定不速之客,我家还有好酒,到时差人去取吧。‘
许璟遂言:‘你们既是定下,问我做甚。‘声音温和略沉,一如既往。
何戎听后冲许琏挑眉,许琏本未觉察有异,片刻后连连笑道:‘阿兄,你这病到了好的时候了。‘
三人到许家时天色暗下,但院内积雪不扫,整院亮若白昼,许琏兴致大好,唤人去何戎家拿酒,自有人把漆案移到檐下,燃起温酒用的泥炉。待酒取回,炉中碳火红光闪闪,十步之外都温暖宜人。
酒过一巡,素性体寒的许琏再穿不住平日一直加穿的风褂,连声说要换,看许璟没说什么,便把厚重的风褂解开置于旁侧,露出浅灰的夹袍,越发显得风神翩翩。
三人酒前本约定不言国是,喝到中途还是扯到当今形势下,悠闲氛围即刻为之变化,言语涉及今上及远在东南的刘邵,因无旁人语气也无太多忌讳,只管把忧虑和对策说明。
何戎自天子迁都雍就一直担心刘邵的反应,册封太尉的诏书送去后,刘邵还是留在都殷,也无开府分部曲聘掾属之举,过分的安静让人不能不防。
‘刘邵自是不甘遥领太尉之位,他早有心另立新君,如今天子都雍,他如何能善罢甘休。若是他率兵来攻。。。。。。纵是集东冀、闻郡所有人马,仍难有胜算哪。‘
何戎之忧并非无理,许琏把杯中酒饮尽后说:‘刘邵此时是太安静了,越是安静,越需戒备。‘
‘那就要看今上是否能让他来雍。。。。。。若是能来,应无大忧。‘
‘仲平,若是你,你可愿来?‘
何戎大笑:‘怎会不愿。若是我,必亲领大军,拥兵城下,以清君侧。‘
听到这里,起先保持沉默的许璟开口:‘刘邵即使有此一想,也未必真能有所举动。听说安州刺史郑迁近日颇有些动静,频频在都殷附近挑衅,刘邵应不会在近敌未去之下贸然出兵。‘
‘阿兄说的也是,何况刘邵此人,名利二字间,重利却汲汲于名,对天子兵戎相向一事,纵然有心,未必可付诸以行。‘
许璟说话前看到许琏额头上的汗已不见,先把风褂给他披上,才接着说:‘当年梁冲废立天子,刘邵怒而起义兵,天下赞誉者尤多。若此时起兵,那便与昔日梁冲无异。这点即使他想不到,其帐内谋臣,总有谏言者。‘
何戎微醉,心念起处,问:‘子舒,我有一问,若大人处刘邵之势,做何应对?‘
许璟闻言沉思,许琏看他脸色凝重,悄悄在案下踢何戎一脚,何戎并不在意,慵懒神情褪去,目光炯炯盯着许璟等他作答。
未几,许璟逐字逐句回答:‘形势可变幻于一念之间,但若诸事皆如眼下,唯大人与刘邵易势,我当劝大人来雍,领大司马职,另遣东冀太守他就,换防禁军,再依时事定论。‘
何戎拊掌而笑,不经意中又换回平日里倜傥神色,话却是对着许琏而说:‘子舒不愧为子舒。‘
许琏看了看面色俨然的许璟,只道:‘席间谈笑话,阿兄也不要太当真了,仲平无非是看阿兄仁厚,套你的话呢。‘
许璟浅笑,摆手表示无妨,何戎把三人面前的酒盏斟满,举盏道:‘猜测他人动向,何如以眼下兵马,伐叛讨逆,壮大自身声势。刘邵若真如你我所言不得分兵攻雍,此时就是大人平定邻近州郡的最好时机,时不我待,明日我定向大人面陈此意。‘
三人把酒一饮而尽,忽然雪落,刹时眼前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间平日看惯之景均愈见风致,许璟把手伸出屋檐,雪落入手心,很快化作丝丝冰水。
。。。。。。
‘佳德四年初,刘邵欲以十万精兵攻雍,齐泽谏曰:‘昔君侯起义兵,应知兵义者王,兵骄者灭,天子既都雍,君侯安可背民望而攻之!况庙堂胜负,不以强弱论,赵昶领军镇雍,严明法纪,精练士卒,非郑迁坐而可胜者。君侯何弃近而万安之敌出远而无名之师?‘邵遂暂罢旧议,转讨郑迁,时历一年无功。‘《平书?卷六十三?华严刘邵列传》
‘昶迎帝于启,奉旨平东阳、连水、呈恩、天鄱、四风、里流数郡,帝甚嘉许,领冯州刺史,兼赠骠骑将军。昶率军至处,所向披靡,郡国皆伏。‘《平书?卷六十?赵昶列传》
‘赵昶既为骠骑将军,荐璟为西曹掾,复荐丞相长史,以功微不受,三却不得,受之。既任,胡愈老迈,府事多决于璟,然持重居中,才高德谦,朝野敬重。‘《平书?卷六十七?二许何杜列传》
‘昶爱其才,任以军师随侍。赵昶多语军中:‘得与文允谋,不复忧也。‘‘ 《平书?卷六十七?二许何杜列传》
17
嘉德六年底,留守雍都的许璟在丞相府中接到旨意,赵昶将在年内返京,由许璟代天子率三公九卿列侯外所有官吏迎于城郭之外。
宣旨内侍走后不久,奏曹掾杜淮进来:‘大人,将军的书函。‘
两年前赵昶领旨出征,自出征日起,与许璟十日一信,信中多言战事,兼问计策,最后附言许琏近况,而许璟的回信就是京中大小事宜,一来一往,数年中从未间断。
杜淮原是赵昶府吏,出任相府曹掾则由许璟推荐,聪慧敏捷,与许璟私交亦深。他把信递上后许璟倒不急着看,先搁在案上,问:‘今年旱涝灾报我还未读到,没送来么?‘
‘前天到的,在游长史那里。‘
听说在游叙处许璟没再问,这时又有府吏在门口禀报:‘长史大人,赵将军有信到。‘
许璟听完面色一凛,接过信,和早些时候送到的一比,的确都是赵昶的字。杜淮深知三年间这二人通信的习惯,一日间连到数封信的情况并非首次,但都是战况危急多变时偶又偶之的特例。见许璟读完先到那封信后脸色愈凝重,可待到拆开第二封信时才片刻就合上,过了一会儿又打开,神情颇见古怪,不免担忧起来,犹豫着问:‘大人。。。。。。莫非军中出了紧急事况?‘
许璟把两封信握在手中,道:‘不,未出大事,靖直,既然灾报不在,先把盐铁税报呈上来吧。‘
杜淮心中起疑,只是许璟举止从容,并非如第二封信初到时的严肃。此时他只是许璟的下属,不能多问,低头时瞄到许璟手里书信一角,有‘思君日累,计辰倾迟‘两句,不免忡怔,却不得多留,领命后快步退去。
赵昶平定冯州周围州郡,或以武力,或以威慑,几年间名声遍传天下,再度返京,自是风光无限。
离雍城尚有几十里,早就官吏守在路边,见到赵昶后先行施礼,说明此时城外状况。赵昶在外征战数年,对朝内格局却是一清二楚,听完后问:‘率领之人是谁?‘
‘是丞相府长史许璟许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赵昶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转头对跟在马后仅一步远的许琏说:‘三年不见,也不知子舒是否如昔?‘
风霜磨砺中许琏却变得多了,风华依旧,惟不复昔日文弱模样,笑一笑,回话道:‘想来愈发清瘦吧。‘说完眼中怀念再压不住,雀跃之心溢于言表。
何戎倒是散漫洒脱风貌不改,看了一眼许琏,语作随意说:‘将军不提我倒险些忘记,这么多见没见到子舒了。‘
短短几句话把一路行军中冷硬若铁的气氛打散,赵昶身旁白令等一干将领幕僚也开始低声讨论起三年来的变化和即将看到的盛大景象。
许璟率大小官员自日出即在都城外迎候。许璟身着官服,浑身素青,领口袖口隐隐见藻纹,腰间绶带颜色略深,与佩玉、佩剑相得映衬,站在数百官员之前格外显眼。
时近正午,许璟看见远处浅色牙旗招展,始终维持穆然的脸上方见得淡淡微笑,此时乐官奏乐,迎候多时的官员精神一振,夹道百姓也随着乐声兴奋起来,牙旗越来越多,蜿蜒不绝,黑压压的队伍出现都城正门外的大道尽头,一身亮甲,黑色披风昂然于马上的,自然是当今骠骑将军赵昶。
未过多久赵昶已到城门下,许璟仰起头,正午的阳光照在赵昶的盔甲上,白光闪耀,他好些时候才看清马上之人的面容,并无甚大变化,只是风雨流年中添上的奔波征战的痕迹,就像被刀剑凿过,清晰无比。
赵昶及身后诸人下马,百官行礼,只有许璟因代天子亲迎维持站姿不动。在‘恭迎赵将军凯旋‘声中,赵昶手持剑柄含笑受礼,并不掩饰其意气风发,笑意中,灿亮如电的目光有意无意飘向前侧的许璟。
礼成,有侍者雕漆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