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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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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得做人工流产。”医生说。
“不是药物流产吗?”我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了身体的剧烈疼痛。
“超过四十九天,药流有可能做不下来。”
“那,会痛吗?”我迟疑着问。
“怎么可能不痛呢?药流相对来说不怎么痛,但是你现在已经超过药流的时间了,吃药万一流不下来,还得刮宫。”医生埋头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给我开药方。“到缴费科交费,然后回来我给你做手术。”
“好。”我捏着医生列的处方笺,到收银科去交费。一路想着人工流产,啊,人工流产,那是怎样的手术,又该怎样地疼痛啊!
——果然多么的疼痛,像撕裂一般。我躺在妇产科内室的产床上,紧闭着眼睛,感觉着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身体里搅动、啄吸,要把我体内的血肉抽空,痛楚翻江倒海地吞噬了我,我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头,几乎昏厥过去。
“身体是自己的,做女人应该为自己着想,下次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医生一边说,一边收起手术器械:“好了,可以下床了。”
我的眼泪已经流下来。好痛,从身体到灵魂。
“给,垫着纸。”医生递给我一沓白色的手纸。血大量地从身体往外流,我看到产床下的桶里鲜红的半桶血,以及我腿上蚯蚓一般蜿蜒流下的血迹。
我感觉到一阵眩晕。
“我给你开些止血补血药。”医生说。我跟着她走出手术间,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
医生把药拿到桌上,一一告诉我,哪些是止血的,哪些是消炎的,哪些是补血的,一日几次,一次几粒。她业务那么熟练,一定是每天都在接待着同样的病人,开着同样的处方,说着同样的话吧,天知道,在这个医院的这个妇产科,拒收了多少不该来到人世的孩子,医生们和病人们一起同心协力地把这些可怜的孩子当作垃圾甚至连垃圾都不如地、干干净净而不留痕迹地处理掉了。
我别过脸去,怕泪落下来,滴在这个看不到血,却处处血迹斑斑的地方。
窗外有很好的阳光啊!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身上,可是,它照不进我的心里。身体是自己的,可是我怎么没有为自己着想呢,我没有保护好自己,才必须承受这从身体到心灵的痛。
起身走的时候,严肃的妇产科医生嘱咐道:“以后要注意避孕,男人不懂得照顾你,女人可得自己照顾自己。流产很伤身体,伤的可是你自己的身体,多划不来,流产手术做多了,容易导致宫外孕,甚至还可能导致不孕。——再说,伤了自己的身体,孩子又没有罪。”
我怔了一下。她对每一个病人都会这么说吗?我想起那个红色波浪发的女孩,医生对她说过这些话吗?医生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她听进去了吗?还是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提着一小袋砒霜般的药品,从医院走出来。站在医院门口,有些惘然。
我,送我亲爱的孩子到天堂去了。——远离人世,人世太悲凉,人世太丑陋,人世不够温暖。我亲爱的孩子,到天堂去,上帝会给他一双翅膀,让他飞翔。
——在天堂飞翔的我的孩子,他会看到我吗?看到我,他会认得我是他的妈妈吗?不,我不是他的妈妈,我没有给他生命,没有给过他一天哪怕一秒钟的温暖和爱,我不配做他的妈妈。
是的,宁可他不认得我,宁可。也不愿我的孩子,如同当年的我,被带来到这个世界,感受的却全是痛苦。不健康,不开心,太凄凉,太折磨。
为什么,当年我的母亲,没有像今天这样把我处理掉呢,她因为不忍心,把我留了下来,然而留下来的结果,却是让我承受着我不愿意承受的生命的轻。
如果当年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呢?那么母亲的生活地轻松许久,那么我亲爱的外婆,就不会被拖累了。——这二十多年啊,为了我,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感情,我的外婆,这个世界上我最亲最亲的人,如果没有我,也许她现在还活着,还好好地跟舅舅生活在一起,不用操心我的冷暖,不用每天揪着心地疼我,为我无法预知的凄凉的未来偷偷地掉眼泪。
我仰头望着刺阳的太阳。阳光真刺眼啊,刺得我的眼睛辣辣的,生疼生疼。我想流眼泪,但是没有流。我不哭的,我很欢喜我的孩子到天堂去了,他将会在天堂,和别的小天使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我的外婆也在天堂,她会认得我的那个孩子,会代我照顾他,而他也会代替我承欢于外婆膝上,给外婆那苍老干涸的心一丝慰藉。
我在楼下小公园冰冷的石凳上,坐了许久。不知是心太冰冷,还是石凳太冰冷,眼泪就开始流下来了,一直不停地流下来,流下来。
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任由眼泪一直不停地流。我感觉到我生命里的一些东西正在随着眼泪流走。
我不知道我和陈祥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还有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他是那么地喜欢游戏,他喜欢,他还那么地喜欢赌博,他把两个月的薪水在一个晚上输光,他悄悄地把我的钱包拿走,想要在第二天去把他输光的血本扳回来。但是能扳回来吗?于是,为了吃饭,我不得不一次一次地把存放在银行里,预备生老病痛的散碎银子提出来,用来作他输光后的生活开销。
每一次我决意离开他。他都跪倒在面前,痛哭流涕。
“对不起,宝宝,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再也不赌了!”每一次,他都说得那么的痛心疾首,仿佛他真的会悔过自新,我若不给他机会对他就太过残忍。
我给了。一次次的机会,给了,他也会珍惜的。只不过,珍惜的时间实在不够长,过不了两个月,他的承诺就会被他忘得一干二净,过于平淡的生活让他忍不住再次回到游戏,回到赌场。
是谁把生活过成这样,几乎要让人窒息?
我越来越不明白,在一起之后的陈祥,为什么会跟在一起之前判若两人。
我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陈祥对我体贴有加,给我添置我偶尔言及的物品,给我做饭,为我洗衣,在任何地方都紧紧牵着我的手,害怕我走失。我们听的音乐全都是我喜欢听的音乐,我们买的书全都是我爱看的书,我们吃的菜全都是我中意的口味,我们房间挂的窗帘是我喜欢的白色纺纱窗帘,我们的床单是我喜欢的温柔的嫩绿,甚至他会为我买他从广告上看到的、认为很不错的卫生巾。
那时的陈祥,是那么让我感动的。然而后来慢慢的,怎么就变了,他开始有了他的天地,听他喜欢的音乐;开始厌烦我看书,把我的书随手丢出窗外;他不再理会我不喜欢吃酸,他喜欢,他大把大把地买酸味;甚至他把我当作私有物品,对我作严密的监控,在每一次我接到异性电话之后,大吵大闹;在每一次我上网聊天之后,他细细察看我的聊天记录;在每一次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密密地打电话询问我,甚至打电话向朋友打探我的行踪……
他每天准时地出现在公司楼下,等我下班,接我回去。我的晚上已经不可能有别的安排,否则就得面对陈祥无尽的猜疑和揣测。我已经不用手机。因为不需要。他接听我的每一个电话,在听到是同性的声音时,才放心地把电话给我。在我听电话的时候,凝神细听我的通话内容,疑心我的女同学或女同事打电话找我,是替别的男孩子约会我……
他会一直陪着我,在我工作之外的时间。只是偶尔跟要好的朋友小吴来往一下,到外面吃夜宵,或是吃饭,他是要带我去的,后来有一次,喝醉酒的陈祥说,小吴不喜欢我,认为我每次跟着陈祥,是因为我想要控制陈祥。而他每次都要把我带上,是因为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我去跟别人鬼混。
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我去跟别人鬼混。我忍不住笑了。笑的同时,心在一点一点地变凉。那个小吴认为我想要控制陈祥。不知道事实是,到底是谁在控制谁?
陈祥计划着结婚,“我们结婚,宝宝,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好好疼你,关心你,爱护你,宝宝,不要离开我,我们结婚,好不好?”他说。
我知道,不可以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誓言。但我说服自己去相信了。我想有一个家,结婚,只要结了婚我就有家了。陈祥说他会好好照顾我,好好疼我。我相信他。我向他妥了协。不用手机,不网聊。一切可能皆已成为不可能了。他可以放心了,我们的生活也就平安了。
然而现在呢?我失去了自由,已经无法挽救。在我失去自由的同时,陈祥也一样。他给我制造了一个笼子,同时也把自己关进了笼子,我们两个人,在这个笼子里面,呼吸不到更多的空气,快要窒息而死。
我无法逃离,我该怎样逃离。我的世界已经小到只有一个笼子,只有陈祥一个。王力宏唱道:两个世界都变形,回去谈何容易。是啊,怎样回去,有回去的路吗?
回到那个失去了温暖的屋子,陈祥仍然在游戏中。“回来了?”他头也不回地问。
难得,这次他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了。我没有出声,倒了杯温开水,吃了消炎药和止血药,然后缓慢地脱了鞋,慢慢地躺到床上。我很虚脱。
“想吃什么?”陈祥问。
我想到红糖补血,鸡蛋对女人有益。“我想吃红糖鸡蛋。”我说。
“等会儿我去楼下帮你买。”陈祥说。
我缓缓闭上眼睛。漂浮的梦境开始摇晃,有眼泪开始冰凉地飘飞,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是醒着的,又仿佛自己是睡着的;我仿佛听到陈祥在游戏的声音,又好象那声音自梦里发出,仿佛很近,又有些遥远,也很模糊……
骤然醒来,已经天黑。暗暗的星光自窗外洒进来,陈祥还在游戏。他沉迷在游戏里。是的,不工作,总要有些事做,才能有所寄托。可是,他太沉迷,他整天整夜地游戏,就算游戏到山河变色,日月无光,都不想停下来。
我还可以和他结婚吗?他说年底结婚。我的一生,可以寄放在他这里吗,目前的这个人,整个都陷在游戏里啊!我做了流产手术,他不管不问。他不知道我像流水一样流着血,我整个身体的血都好象就快要流干。
我转过头,望着墙。啊,好冰冷的墙。
陈祥终于结束了游戏。大概他也饿了。
“吃什么?”他又问。他忘了刚才答应我到楼下给我买红糖鸡蛋。
我已经不想吃什么了。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听着陈祥开门,出门,带上门。好象去了很久,又好象只是去了片刻。陈祥回来,带着一个盒饭。
“起来吃饭吧!”陈祥摇摇我的肩。
“我不想吃。”我听到自己很微弱的声音。
“吃吧,你喜欢吃的,辣椒炒鸡。”他说。
辣椒?我眼泪差不多就出来了,这个时候,让我吃辣椒?我刚刚做了流产,我现在需要禁口,需要止血和补血啊!我想坐起来给他一巴掌。
眼泪也没有流。我不该,把眼泪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我不想怪他,怪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了爱,也无须恨。——不恨的,恨对于我来说不是一种解脱,只会是一种负担,只会使我更深刻地记着他。
我不想记得。一切的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照常上班。拖着虚脱般孱弱的身体。本来想请假,但是请假的理由不充分,我有很多工作还没有做,我有好几天的时间需要忙,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呆在那个屋子里,听着键盘上匆匆的撞击声,以及游戏里冲冲杀杀的打斗声。我在包里装了大量的纸绵,频繁地上卫生间更换。不停地、大量的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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