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烟云-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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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受学生和老师的欢迎,并且越讲越好。他根据有些老师的提示,除了认真地从提高认识的需要出发,大谈农业科学实验,谈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远景和知识青年所起的重要作用,此外,也谈点实际的思想,例如,受到做教师的母亲的教育或受到哪些事情的启发等等。他最后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党的教导和母亲的希望。他的发言获得同学们的热烈掌声。
这里报告,那里开会,太阳下去,月亮出来,日子过得飞快。再割两造禾后,易志良上调到区团委工作,担任了石坡区的团委书记职务。
易志良回乡后,易凌胜再没有到学校去找陈兰英。条件是易志良每月负责易凌胜的生活费。他非常热爱母亲,十分同情母亲。这些年来,母亲为了他,为了生活,所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大了!一年多来,在他的努力下,母亲开始过上安定和舒心的日子。这正是他之所以没有去继续读书的主要原因。而易凌胜在水库赌博出了事,也自觉矮了一截,不敢再张扬。不过,藤断自有篾来驳,经过一番滚打,他又摸出了一番门道,在市场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立脚的位置。但凡墟日,只要他一站在那里,便有许多人来找他。他搞的是黑市卖“满天飞”(粮票)的勾当。他的“满天飞”要比人家的略便宜一些,但每墟只卖一点,卖完即走,所以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市管会的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他像一条蛇,在这荆棘草丛里找到了洞口,便一头钻了进去。
第六回 两道友绝处逢生;卢依群败走徐昌。
有道是藤断自有篾来驳。易凌胜在水库栽了筋斗,却靠卢博财又在圩场上找到生路。
那一天他在圩场上看到卢博财时,见他两手空空,没有再做买卖谷子的勾当,但却行动
诡秘,藏头藏尾。他正在做生意。只见他两手抱胸,站在离卖谷子的地方较远的一个角落,东张西望,不久便有几个人围着他转。
“昌字的,一块;省字的,块半;国字的,两块。”卢博财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斜着眼睛扫了扫周围。
“昌字的,九五算,上次我跟你说了,要一寸。”一个高瘦个迎上去拍着他的肩叫道。
“省字的便宜点吧!”另一个五短身材穿着中山装衣服的抢到他前面去说道。
“就算一四七,咱牙齿当金使,说了算数。”卢搏财道。
“一四五!”那人说。
“好,快点‘磅水’!”卢搏财一挥手。
两单生意很快就成交。不到半点钟,徐昌县的粮票以九角半钱一斤卖了一百零五斤,瘦高个拿一百元来找回两毛半;南方省粮票以一元四角五分的价钱也卖了一百斤。跟着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但卢博才却说没有了。只见他把眼一瞟,说“市管会来啦!”,便脖子一缩,两脚抹油,溜之大吉。
原来,那一次卢博财与易凌胜一起偷谷出事后,他村里的治保主任便把他管制了。他虽然家庭成份中农,但旧社会他在税局任过伪职,参加过三青团,并且还是小组长,属骨干分子。东桥村治保主任见他不务正业,便给他戴顶帽子,限令他有事出入要请假。他只得手拎畚箕规规矩矩在家里附近捡粪,半年没敢踏出村口。
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他一家难过四月荒的时候,他的一个在省府做参议的伯父到桃州开会,路过徐昌,电话打到在东桥村的供销社来,叫他到县政府的招待所里去见面。解放前,父亲曾在伯父手下任事,但不幸早逝,伯父便常常看顾他们。但大家久不见面,也很少联系,只是逢年过节便能收到伯父给他寄来的钱。伯父头发灰白,但气色却很好。他说这次开会也落农村了解些情况。但来去匆匆,便不回乡下了。他详细询问了他家里的情况后,便拿了些钱给他去买粮食。在招待所那里,他意想不到的是认识了一个也去见伯父的表叔。这表叔姓罗,四十多岁年纪,商人出身,红红的鼻子,家名罗楷光,绰号老鸡公,两只眼睛看人的时候骨碌碌的转。他在一个墟镇的粮所门市部工作,专管粮食供应买卖。为人极是机灵。两人往来几次后,表叔见他投机,便拿些粮票去叫他去卖,二五分成。
“我这里门市卖米两人轮班,粮食进进出出,无人核算也根本无法审计的,不拿白不拿,票子过期作废。但你卖出必须绝对安全。”表叔说。
“保证万无一失!”卢博财拍着胸脯道。
开始的几次,他每次只卖几十斤,很是顺利。当一张张钞票刷刷刷地塞进袋里时,那种感觉再舒服不过了。可那一次正当他用手醮着口水算钱的时候,他就被市管会的捉住了。市管会的查问他粮票是那里来的,他说是转手买卖的,幸得就没再查问下去,却连钱带票全部没收。他认识这几个管市场的原都是圩上的几个街趟儿。虽不是政府的职员,但袖上别着市管会的红袖章,眼睛便瞪得铜锣般的大。他们东管西缉,这头打草,那头捉蛇,横吞直嚼,吃鱼不吐骨头,没收也不给开条子。但他却不敢做声,就像做梦撞见了鬼的一般。他现在戴着坏份子的帽子,不但趁墟要请假,而且在墟上也很怕遇见村里的人。他担心要是村里治保会知道这件事的话,这碗饭就砸了。所以,他每次卖粮票的时候就象做贼那样紧张。一只眼睛看钱和票子,另一只眼睛却要看十步之外的人。他需要找个可靠的搭当,早就想着叫道友易贝车来帮手,却就是总不见他出来。今天俩搭档一见面,三句半话便入港,卢博财喜笑颜开。他叫他先站在一旁见习。
第二墟开始,他的位置便被易凌胜接代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干起了无本生意。社员们只见易凌胜每墟都空手出去,但却总是喝得满面红光的回来,手里还拎鱼吊肉。正不知他干的什么勾当哩。
这一个荒月特别长,村里的缺粮户多是瓜菜充饥的。但毕竟断粮户不很多,农业社里还有一部分返销粮,捱十天饥八天的,便又到了割禾的时候。家里有些小收入或还有东西拿去卖的的都不叫断粮户。他们能倾囊所有去黑市买议价粮来度过荒月。卢博财和易凌胜的生意倒也解决了许多人的肚子问题。
这一日,两搭挡卖完票子后,到供销社去买烟倒酒。走入街里来,只见供销社前面的一块空地上人头拥拥。近前一看,原来那一扇白墙上,贴满了许多大字报。大字报上面有几个醒目的大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下署石坡区人民政府主办。易凌胜无心看读,卢博财却挤进前去,一张张的浏览起来。
这些大字报有写谭区长犯官僚主义的,不体察民情,把农民的一大片土地开沟用了却又没有补偿;有的写区政府管农业犯主观主义的,亩产定得太高;有的写农民的自留地太少的,也有写农民的余粮征购负担过重的;又有圩镇居民争房产的;也有揭露某干部作风不正派的;更有对某些农业社干部不良行为有意见的。卢博才不觉看入了神。咦,有话不当面说,却把它写在纸上,鸟你矛商量,这却是破天荒的怪事儿。想不到一个小墟镇,鸣放起来竟也五花八门的甚是热闹。还有一张小字报贴在下面最显眼的地方,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题目用红笔勾画着:《广东农民生活接近饿死边缘》。
“看它个鸟,吃饭去,咱肚子闹革命罗!”易凌胜在背后说道。
“慢着,你看看这张在报纸上剪下来的,这里说的卢依群莫不就是我伯父哩!”卢博财小声说道。
易凌胜立即从鼻子里发出孔、孔两声,他先清一清鼻道,便也挤前去读了起来:
“以普通农民中等水平的粮食每个月每人30斤谷子来计算,每月便最少要缺15斤稻谷。一造六个月便缺90斤稻谷。一户五口人的家庭一造就缺450斤粮食。要买这四五百斤的粮食,对本来就困难的农民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中上水平的每月每人40多斤谷子,可这四十多斤谷子也要卖一点来做家用。家中养两只老母鸡下蛋,卖的钱男人们都拿来买烟吃了。要是家里有谁病了,没收入的农民还得卖点粮食来治病。所以,未到荒月,大部分农民却已经开始度荒了;至于一些在三十斤水平以下的人,日子就更难过了。有些钱的家庭,拿钱去买黑市粮;没有钱的人便只得吃瓜菜过日子。现在农村中饥荒的现象很普遍,患营养不良或水肿病的人不少。广东一些农民生活已接近饿死边缘。幸得政府及时采取了一些救荒措施,故还没有看到乞丐和逃荒的现象。我看政府应该放宽征购粮食的政策。”
“这卢依群怎么这么了解情况啊!”有人叹道。
“他说出了农民的真心话!”一个后生说。
“他说的尽是我告诉他的话哩!”卢博财有点得意的轻声在易贝车耳边说道。
“干部报大产量,余粮年年增加,这些情况他还不知呢!”一个戴眼镜的壮年人道。
“象解放那阵子,把田分给农民耕有多好呵!”一个穿着中山装,像农业社小干部那样的中年人说。
“------------”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但大都是一些空着两手的朋友。那些挑着担的,背着包的,抱着家杂或挽着竹篮的,都来去匆匆。他们不知道供销社门口这么多人看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们只着紧在散圩之前得办完要办的事情。但也有几个衣着干净,干部般模样的人,叉着手站在一旁观看。不久,一个脸额赤紫长得又胖又矮的同志,拿了一支红笔,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把大笔一挥,那张小字报上便被画上了一个大交叉。
人们立即停止了议论。大家不禁扭头来看看这位面带点儿杀气的汉子。有人认得他是区里民政室的同志。他正眯着眼,半笑半讪地扫视着人群,许多人便赶快散去了。卢博财连忙拉拉易凌胜的衫尾,两人赶快离开了贴鸣放大字报的场地。
大字报贴了一个多月,逐渐就没有人去贴了。墟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很少有人再去关心那些事情。大风和烈日已把那些大字报撕裂得体无完肤,有的已剥落下来。但唯独那张打着红叉叉的小字报却仍端端正正的贴在那里。有人还在边上加了红纸边,既达到稳固的作用,又使它显得特别鲜明醒目。
市场里,黑市粮价又升高了一些,杂粮也跟着看好。有人传说,报纸话农民接近饿死边缘了,政府就快要放粮救荒啦,便有许多人够胆吃多了些。“今朝有粮今朝饱,明日无粮跑返销。”弄得高级社社长们每天都总要被十个八个闹返销粮的人围着转。这些社长象禾田里的小米鸡鸟儿那样,藏头躲尾的,甚至连家里也不敢回去。有些缺粮户,尽管肚子没吃饱,可拳头大过板斧,叫起来比狮子还凶:“老子是贫雇农,饿死了我的话你要负责!”也有缺粮户全家人坐在社长的家里,不拿到粮卡就不走的。村子里,贫农们骂社长的事无日得了。有些社长的女人们觉得实在过不去,肚饱人不知肚饥的苦,便拍起桌子,毅然代替男人们跟他们吵了起来。
社长们在区里开会时,好多人都说这社长不好当,活受气。大家见了面说的话都是一个内容,人人的脸都是苦笑的,心情和秋热的大地那样焦炽。他们似乎都感到快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就像这焦灼的天气那样,热久生风,久旱必雨。
一场台风就快到了。
那一天晌午,天气异常闷热,炙肤的太阳正全力发挥它的热量烧烤着大地。石坡区区政府的会议室里,区长谭学东正在召开区政府工作人员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