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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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这女孩子是这里的员工吗?这样一天到晚不眠不休的弹奏,不知能挣多少工资呢?看她削弱的体型,该不会是家中有很沉重的负担吧。也许,方永利想:我可以帮帮她。
他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过去。
钢琴边的女孩默默的抬头看了看方永利,冲他微微一笑,好看的牙齿整齐的在黝暗灯照中闪光。
方永利心里动了动,没说话。
女孩停下手,柔声问他:“先生经常来光顾,对小店还算满意吗?”
方永利吃了一惊,怎么,难道这年轻的女孩子竟是咖啡馆的老板吗?
女孩的声音是暗哑的,像一个经历过巨大沧桑的老妇人,带一点说不出的暧昧感觉:“我叫傅明蔚,是这间小店的店东。很高兴有机会认识你。”
方永利压抑着心中闪过的一丝莫名的不快,也微笑着回答:“傅小姐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方永利,是…棉纺厂厂东,哈哈,我们算是邻居。”
傅明蔚的眼中闪过一抹有趣的神情,她低下头,带笑的声音传上来:“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棉纺厂厂长方先生,久仰久仰。”
方永利脸一阵躁热,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争无谓的面子。是因为原本是打算表一下同情心,结果却不能如愿以偿的原因吗?难道自己的心理竟是这样的阴暗?
“方先生像有什么心事?”傅明蔚仍操着她那口浓浓沧桑感的嗓音问。
方永利想自己是该走了,站在这里同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说些什么呢?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又有些喜欢此刻与这女孩之间这一种莫名的温情感觉,并不愿轻易离开。
傅明蔚惯性的笑笑,从衣袋中摸出一个扁扁的压金烟盒,熟练的抽出一支烟,问方永利:“方先生有火吗?”
方永利不及思考的冲口而出:“你抽烟?”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年头,女孩子抽烟也是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可以?自己是以什么立场来问出这么冒昧的一句话呢?
傅明蔚毫无芥蒂的将烟塞到方永利手中:“方先生别误会,我不会吸烟。这支烟是借给方先生吸的。不知什么人曾说过,吸烟可以帮助人思考。希望这支烟能帮助方先生快点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方永利心头一热,拿起香烟。那是一支力道很猛的“骆驼牌”香烟,一般抽这种烟的人,都是有着一大段烟龄和极大男子主义的脾气。傅明蔚这盒烟是准备给谁的呢?或者她并不是专门准备给谁,而是习惯于随时随地抽出一支来拉拢顾客的?他连忙打消这种念头,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哪有那么多心机。“谢谢你。”他说。
傅明蔚淡淡道:“不必。”转回身去继续弹奏她的钢琴去了。
早晨的阳光洒进窗内,铺上一层薄薄的金黄色。方永利靠在钢琴边,一时有些恍惚:“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
傅明蔚弹几个轻快的音符,冲他笑笑:“讲吧。我给你伴奏。”
方永利的讲述始终缭绕在忽高忽低的琴声中,他甚至觉得不是他在讲述,而是傅明蔚的琴声在给他讲着什么。他讲至兴奋时,琴声会随他激昂,他讲至沉重时,琴声会伴他艰涩。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压抑了一年的不满与郁闷在这一时三刻中全部渲泻了出来。
傅明蔚停下琴声,静静的站起来看着方永利:“方先生,我了解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我的一个建议?”
方永利仍沉浸在美好的感觉里,连连点头。
傅明蔚合上琴盖,郑重的说:“我愿意为你的棉纺厂清洁布计划投资。”
方永利惊醒过来,疑惑的看着傅明蔚。
傅明蔚说:“实话实说,我并不是什么瞎好心。我愿意投资自然有我的原因和目的。”
“什么目的?”
“棉纺厂的实力我相信,偌大的老厂不会言而无信。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我有一部分闲散资金正在寻找项目,投资给你们,并没有什么冲突。第三,我在南方一直以来是从事日化产品的,对清洁布这类产品有绝对的经验和把握。听方先生刚才所说,我对棉纺厂的这个新项目也有着绝对的信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并不打算在听到这么好的一个项目后,轻易的放过它。第四,”她停一下,又牵出那惯有的微笑:“方先生一直这么照顾小店生意,请也给个机会让我报答一下知遇之恩吧。”
方永利如陷五里雾障,连眼睛都模糊起来。
棉纺厂的新产品促销在小城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包嫩绿色各种图案的清洁布效力十足,却只卖八毛钱,加两毛的话还多送一包。简直比这几年兴起的一元店还要超值!各个商场一上货,马上就卖火了。有些大商场还用它来做赠品。一下子,门可罗雀的棉纺厂突然盛况空前起来。
工人们个个都带着洋洋喜气,真没想到,方厂长一个年纪青青的新官,竟有这么好的眼光,利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清洁布居然救活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厂子。这几天厂子里接到的订单多如牛毛,除开本城的不说,甚至连外地的客商也有直接下了订单要货的。今天,厂里领导又在开会,大家议论纷纷都说一定是厂里要研究涨工资了!这下子,日子可好过了。
“我早就说过嘛,这个方厂长的提议是完全正确的,也是一定可以创造出巨大的经济效益来的。”罗红臣脸上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你们看吧,果然,方厂长不负众望,创造出这么好的一个成绩出来了!我建议,应该在我们原定给予方厂长的表彰之外,咱们大家啊,是不是来一次热烈的掌声啊!”
“谢谢大家,谢谢罗书记。”呸,罗红臣什么时候又说过支持他方永利的话了?现在事情顺利了,他倒借机升了正职,还要说嘴!方永利的头又隐隐疼了起来:“今天开这个厂会,咳,很意外受到了大家这么多的肯定。我很感谢,非常感谢。但是,话说回来,现在,我们厂还是面对着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待解决。所以,下面,我们言归正传,开始讨论一下,目前面临的一些重要问题。”
罗红臣面上挂着笑,清清嗓子大声道:“那我就先谈谈我的看法。我是一个参加工作将近三十年的老同志,在咱们棉纺厂也是服务了有近二十年了,作为一名老同志,我对咱们棉纺厂目前面临的问题呢的确有一些自己的意见,刚好借这次会和大家交流一下。咳!”
方永利脸上也挂着微微的笑意,一边颔首一边随着大家对着罗红臣鼓掌。头却越发的疼起来,这个罗红臣,厂子里刚有一点起色,他又要搞什么鬼呢?他可不是不记得,从他方永利调进棉纺厂以来,这个坐在对面身居要职的罗红臣在厂子人的心中,最起码在他方永利的心中,就从来没有干过一件正确客观的好事!那年,他刚调来的时候,提了一些为厂子开源节流所作的基本建议,不就是他罗红臣第一个就冲出来炮轰的吗?他的那些直到现在看起来也算不错的建议,不就是那样成了炮灰的吗?还有那年程利被挂上下岗的黑名单,不就是他罗红臣趁他不在厂子里,大笔一挥硬加上去的吗?要不然,凭程利的人缘、技术、资历怎么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被撸下来吧。这个罗红臣,不得不防啊。
掌声过去,罗红臣的声音又响起来:“相信大家刚才的掌声是对我发言权的认可,也是对我提出的意见的尊重。那我就不能有负大家的支持,有建议我就直说了啊,直说了啊方厂长。”方永利微微一愕,但马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方永利,你这一仗打的不错是漂亮,可平日你总想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撒尿,这一功我如果让你抢去了,以后我还怎么在棉纺厂呆下去?所以,你别怪我心硬。罗红臣将目光扫过全场:“我认为,现在,啊,就像方厂长刚才说的,目前厂子里面临着很多的问题有待解决。作为一个厂子里的决策层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否则,问题可大可小,造成的影响也可大可小。所以,不论我们大家目前面对的问题是什么,是谁的问题,我们第一件事就是要作到秉公处理,不能有一点亏着我们工人的事情发生!如果这问题是我罗红臣出的,那么,这个大家同样要严惩不贻!方厂长,你说对吗?”
方永利有点纳闷,怎么这个罗红臣说一句话倒要问他十句?而且说了这半天也没说到什么正题?这事有点奇怪,莫非,他又有什么花招?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在文化大革命那会儿练就的整人工夫倒是一流,老书记不就是不堪他的软磨硬泡才无可奈何的挂职的吗?但今天,他方永利刚刚为棉纺厂立了大功,而且立功后厂里第一次开全员大会,这罗红臣应该不会怎么样吧?他刚刚不是还号召大家给他一阵掌声了吗?但,事出有因,罗红臣这么多年在棉纺厂处心积虑,为的不就是排除异己,自立为王吗?
“罗书记,请讲。”方永利不置可否的说。
“有方厂长这句话,我就直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棉纺厂经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风浪。但终于都在厂委以及厂领导的带动下,走出困境了。方厂长刚才提到了目前面临的问题,我作为一个老党员,一个厂委的主要负责人也以为厂内的有些问题已经是迫在眉睫!”罗红臣颇有深意的看了方永利一眼:“首先,我和其它的厂领导们一致认为,困境虽然过去了,但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呢?大家一定也清楚,我们目前最需要研究的就是我们,啊,一个堂堂资历的棉纺厂为什么会在这短短一年时间内,出现了这么大的困境?为什么?”罗红臣牵起嘴角笑了笑:“老陈呐,你是棉纺厂的三界元老了,对于厂里的兴衰你应该是看的最清楚的,你是不是先谈谈?”
坐在方永利左手边的陈光荣是棉纺厂建厂时就在的元老,历经三代领导班子,从一名普通工人到现在当上了厂委副书记,在厂里工人心中一直都是标准的好好先生。方永利虽然觉得罗红臣的话题扯的有点远,可他既然点了老陈,却也不能顺自己的思路打断这元老的发言。
“那我就说说,”老陈长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居说当初能进棉纺厂就因为这大脑袋立的功,小城里有句话“头大有宝”那时的厂领导硬是看中了老陈这颗少见的脑袋,让他进了技术组。现在,这颗颇有传奇色彩的脑袋更加突兀了,并且因为表皮植被早已掉光了的关系,微微的显出一点肉红来,颇为光彩夺目:“我认为…我看了厂里三代的兴衰变化,我认为…也看到了三代领导班子的不同行动方式,我认为,第一,没有人比罗书记更有把握当咱们厂的领头人!”
“嗳,你这个老陈,让你说说对厂里问题的看法,怎么说起我来了!”罗红臣连忙说:“快别乱说了,啊,这个方厂长年青有为,成绩是有止共睹的嘛。”
“我说的就是我自己的个人看法嘛,方厂长,”老陈那颗硕大头颅转向方永利,方永利坐在那里看上去更觉得那颗东西突兀而出:“想必你是绝不会介意的吧。”
方永利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今天的老陈表现的口齿伶俐,言词清楚,实在不像平时三捧子打不出一声的状况,这会议的气氛也隐隐不对,似乎参会的人都事先排练过一般,老陈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家居然都静静听着一点异样都没有。似乎今天这一切,就是为了看他方永利的反应。方永利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台上耍把戏的猴儿,而牵着那绳子的正是罗红臣。
“我怎么会…呢。你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