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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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着说着到底有点动容,一会儿把起那块毛巾使劲地拭眼角。
石柑的意思在于寻求女人支持,结果事与愿违。他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觉得好笑。他想凑近她,一手挽着她肩膀认真地道:“金菊你以为考研是想摆脱你么?你怎么会产生这种荒唐透顶的想法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石柑将女人身子扳过来,用头顶住她的额角,费心地解释:“你把我石柑当做什么角色了。我是那种讨了堂客就不负责任的家伙吗?不但我要考取,而且也要接你闯大城市,像我这样淹一肚子墨水的人在基层林场还抵不过一名高中生适用。我喜欢搞科研,著书立学。如果你偏执地认为我追求理想等于好高骛远,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说了等于白说。你说呀,我的女王陛下。前些日子我或许辜负了你,你也不来林场找我,彼此都伤害对方。是的,我错了,我不该听信传言。不应计较……”
“慢”女人突然打断石柑的话,又说:“我可没陪进丁点代价,我姐也一样,别听医院人胡说八道。”
“金菊,你不晓得我个人对乔保森的看法。我不喜欢他介入我的生活,我从前至今,以及将来也不会向他摇尾乞怜的。”
“他没有,请你相信我”金菊放下毛巾,抱住男人,没命地亲吻他的嘴唇,他柔而尖的胡须。
石柑就着三十个日夜的欢爱失厥,乘势施展开手足,像一只鸟,精确地说像一只发情的鸟儿开始啄着尤物。渐渐地这只鸟又进化为凶猛的哺乳兽,直到最后进化为一个擅长拆卸玩具的人类儿童。不错,女人被他拆得魂不能附体。那天夜晚,她和她变换好几处地方,反复做男女间的乐趣,连夜饭也赖得办了,以至于半夜石柑饿醒下床,立忙起来翻搜冰箱,结果一无所获,再捡视厨柜,好歹收有一包白面,大约一斤左右,石柑便全部煮了填包空肚。他女人不一样,睡得跟死猪似的香甜。
重归于好的日子充满希冀,女人从三心二意的持疑阶段迅速转化为积极支持石柑考研。甚至有一段时间女人挺着大肚子泡在街头那群盲人中间求签问卜。女人回来后抑不住兴奋向他直抒胸臆道:“算命先生讲我‘目烂烂如岩下电,山根宽来眉如刷’,今后是富贵主人相,想必你应当考取研究生。”
石柑灿笑道:“夫贵妻荣,你憧憬得多美。”
“可是”金菊欲又吞。
石柑说:“可是么子,你倒好生讲讲。”
金菊说:“师傅明打明说我金山银山,没准你今后当了大员……”
石柑实在听不下去了,耳朵眼炮烙似地生疼,长期以来他憎厌那个升官的梯子。他知道金菊俗,但他难以想象她会这么俗不可耐。在她眼里,将做官视同发家致富的捷径和衣锦乡梓的面子。而作为知识分子,且尚存零零星星游丝般社会责任感的读书人,石柑为讨这门亲事更觉悔恨了。偶或这种极端的抵触情绪在他定晴女人隆起的肚子时发作,他便格外讨厌它的存在,甚至希望寻找合理的借口做掉它。不管考上与否,他反正已经厌倦它以及怀它的女人了。
第四十四章 交易
往事哪堪回首,当初高榕和章时莠能够结合,自然有其深厚的家族渊源。长期以来两家保持血肉般互救互济关系。时光回溯公元一九六八年武陵县一次红卫兵武斗,身为武陵县革委会主任的高榕父亲被造反派揪斗致残,县人民医院不敢收治,辗转来去,就近投靠县郊岩垅头章姓老草医,躲了半载,那身子骨奇迹般就好了。因此,高主任便视这位章草医为救命大恩人。没几年,高主任东山再起,抽空儿下乡去访章草医,打听到章草医有个在家待业的幺儿子章时莠,那阵子中南林学院招保送生,高主任性直,凭一手遮天权力,将全县唯一个保送名额特许章家幺儿。又不久,高榕下队当知青,驻地就是岩垅头大队,因为老熟关系,章家的人无时无刻且无微不至地关照着她。有一年初春,高榕劳动时踩着银环蛇,那蛇正处惊蛰,猛地一口便咬中她的左脚踝部,倾刻间血肿如坟。众知青把蛇击毙,但高榕这时已危在旦夕,几位古道热肠的后生七手八脚抬起高榕直奔章草医家。章老汉年过七旬,当时又罹患癌症卧床不起,自己动不了身,依着记性给赶来的知青们指点祛毒疗伤法门,点火,烧纸,打火罐,煮刀,敷草药等等诸道工序逐细解说、传授,救活了高榕。文革结束后,高榕父亲在靖西自治州离休,高榕自己也回州市当上了小学教员。后来章草医与高主任相继谢世,两家这份情感并不因此而泯灭,相反随着英俊的大学本科生章时莠的出现而发生质的飞跃。他开始托人跟高家人说媒,希望高榕下嫁给他。高榕当时正处于失恋低谷,双方家人也极力磋合其事,一个月内俩人便解决了终身大事。次年她和他的独生儿子降临人世。婚后,一切重大课题交由既精明又能干的女人处理,孩子的教育,财富的积累,乃至如何对症下药满足男人对权力巅峰梦寐以求的渴望,诸如此类的人生价值皆由女人代劳,而他则不闻不问甚至坐享其成的时候也不向女人道声感谢说句欣慰,也许是歪打正着,他的不闻不问在女人眼里便被视为纯如羊羔的好脾性,女人总认为男人所有感激埋在面子下面的心底。通过十余年停薪留职,高榕利用家庭背景大肆投机钻营,积累逾千万人民币的资产,在靖西州市也称得上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大人物。然而,世界上的事物哪能十全十美容得了人逍遥自在?一次酒宴过后的昏獗导致章时莠脑血管破裂,从此便叩开通往地狱的门——男人半身瘫痪,口不能言舌不会语,完全变成了植物人。这个要命的挫折无异于一场地质变动,生生碾碎这位孤傲女人强烈的自尊。她寡欢终日,业务全部交由外人打理,倾其所有治疗丈夫的病,巴巴盼望有朝一日丈夫能够重新直立行走形同常人。但是好事多磨,收效往往不尽如人意。几度坎坷,她有所动摇,在郊外购置一套别墅,带上丈夫和外界封闭起来,过着幽梦一样生活。她们的儿子她也赖得操心,她拜托好友曲柳时时关爱在自治州民族中学寄宿的儿子。一方面对无法改变的病况她表现得鞭长莫及,一方面又惮畏外界舆论——“那种成了事业败了家庭”的流言影射,她像一只迷途羔羊,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可是一旦回忆多年以来她和男人和睦恩爱的幕幕情景,本能的恻隐怎会轻易割舍这份朴素的情感呀。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承担了呵护可怜男人的重任,她不愿雇请外人,她不那么放心别个,什么都由她一个操办了,什么都由她一人代庖揽下,煨药喂药,吃饭穿衣,像服侍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她极富耐心,而相比起她当年坐月的时候,三个月里她不曾碰儿子一根指头。
高榕不喜欢曲柳主动造访那幢别墅,但并不拒绝对方热情邀约,两个人的关系历久弥新。这段时间,曲柳男人胡杨正为提拔的事情犯愁,老是催曲柳跟高榕说说情,求她依托在省委常委当省委副书记的大哥帮衬帮衬。曲柳知道这个时候提这些俗务有可能令人厌烦,很不情愿。只怪这胡杨是只沽权钓名的官蛀,挺着口皮道:“机不可失。你不会曲曲折折说吗?她高榕以前不知欠老子多少人情在那里呢。”
曲柳自从嫁送胡杨,眼里也是认胡杨为至爱,凡事便百依百顺。这次也不违例。一个手机电话约出高榕到茶座品茶。高榕赴约仓促,形容疲惫而来,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曲柳的年轻与标致,虽在阳春三月天气,却短袖衣七分裤,委实靓丽动人宛若妙龄姑娘。高榕最嫉妒曲柳此刻一对朱红双唇。
“你那口红也涂得太鲜了点”高榕说,躺在茶座沙发中,歪斜着壅肿身体。
曲柳说:“高姐你莫取笑我。正准备跟你说,我劝你还是雇条人服待章科长。”
“哎,他是永远起不来的。”
“你不如去乡下一段时间,疗养疗养,兴许会出现转机”曲柳其实信口开河。
高榕冷笑道:“小曲你说得轻巧,我住乡下,眼下岩垅头章家的人死的死了,去的也走光啰。”
“我看军停界是个好地方,不妨试试,青山绿水好风光呐。”
“物是人非,那符场长听说是爆性子的种马,不好打交道”高榕呷了口茶,将瓷杯握在手中悬于半空。
“欧阳这人还不错,我这里有他的手机号码,现在他当了副场长,应该行得通。先可跟他联系,要他再同符说……索性我给他打电话,这个面子他不会不送吧,我想”曲柳说了,从坤包掏出乳白色手机拨了一串数字,贴耳接听,那优雅的姿式映布包厢的墙壁,隐约地让人浮想一只曲颈的天鹅。
包厢玲珑而漆黑,豆灯昏晦,不多时手机那头响起男人粗犷的嗓音:“好的好的,估计没问题,场长那儿我报一声,你们就等好消息吧。”
“搞定了”曲柳吐了口气,呡了茶水。
“欧阳松这人很阳光的”高榕些许心潮涌流。
曲柳乘高榕发愣时说:“高榕姐,这回你可要帮俺老胡一把哟,他省里没啥线,单单你大哥那根蚕丝儿,你可得多多堆些话料理。”
高榕正在出神,经她点拔,吃了一惊,不高兴地道:“你以为我退出江湖泛舟海上?胡杨的州委书记位子在靖西没人可以撼动,作为他的女人,你犯不着提心吊胆。”
曲柳讪然扭着脸道:“胡杨多大能耐我怎么不晓得,天生一条懒虫,只会歹酒做报告,政绩只管吹,文章有人写……”曲柳说不下去,越往下说,兴许会抖出男人阳萎的事实来,赶紧收扰了话头。
高榕说:“你叫胡州长放心,我自然会跟大哥说的,当然尽力而为。”
次日,欧阳松便直载了当地将曲柳的话告诉符刍荛。符早年对高榕和曲柳利用背景批发木材大为光火,如今仍然记恨在心,这时想起来就怄气,便任性道:“欧副场长,你报那两个婆娘,我符刍荛不是乔保森,叫他们少惦记军停界的好。”
符刍荛天生漆刷似的眉毛,生了气便根根坚直如针,看上去挺吓人的。但欧阳松并不买他帐,倒觉得符的行为滑稽,有如《三国演义》里头的莽汉许褚。
“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年乔保森坚持原则,她高榕无论天大能耐,也指望不了占丝毫便宜。过去就让它过去了,我们纵使义愤,到底无济于事。她陪侍丈夫章时莠小住山林并不是别有用心,何况章科长以前确实帮我们场不少忙,又是业务上下级关系,如今患难,这个小小的人情不领,恐怕外界舆论会谴责……”
符刍荛耍横倚势道:“不行就不行。以前她巴结乔保森连个招呼也不兴跟老子打,门缝里瞧人!哼,现在来哄我,这里不是疗养胜地,想来就来,成何体统。”
符刍荛这么做无非给高榕一点颜色看看,以此报复当年受其轻侮的过节。欧阳松大失所望,料不到符居然是如此睚眦必报的小人,没有办法,只好将符的话原原本本转告高榕和曲柳。曲柳犯急展愁,倒是高榕一味冷笑不吱声。
“我认为跟胡杨说说,找人通融符场长,看行得通么?”曲柳说。
“不用。小小一个芝麻干部,任任性属正常的,我有法子降伏”高榕面露微笑。
“什么法子?”
“利益。利益在我们商界是永恒的主题,上层建筑领域也差不多,只不过因为被冠以形形色色、事实上千篇一律的红色意识形态而显得模棱两可,实则一样。”
目睹高榕神情自若,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