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人群的生活方式-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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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很大,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北京、上海、广州、沈阳……他一次次面对中国地图长叹,在那密如蛛网的图上寻找自己的归宿。
他最终选择了深圳,听说那里和香港毗邻,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和实验地,去那里闯世界的打工仔打工妹成千上万,那里是一个人才的聚宝盆,那里有个人自由发展的空间,那里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男人当自立,男人当自强,他下决心闯一闯深圳这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具有诱惑力的世界。
一切在秘密中筹划,一切在秘密中进行,他害怕思想守旧的父亲出面干预,他担心心地善良的母亲动摇了自己的决心,他决定不辞而别,秘密离家出走。
500元退伍费全部带在身上,把部队穿过的军衣全部打进行囊,在一个风清月冷的深夜,他悄悄地离开家门。
来到村口,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回望一眼月光下那依稀可见的家门,默默地对着父母说:“爹,娘,我走了,儿不混出个人样不回来见你们!”
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深圳火车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浓浓的夜色笼罩这个神秘的世界,七彩的霓虹灯把都市的夜空装点得格外亮丽,人之旅,车之流,灯之海,汇聚成海市蜃楼般的美妙景观。五颜六色的灯火,光怪陆离的建筑,变幻莫测的广告,汇聚成一支声光交合的都市小夜曲。夜深圳,像一位身着晚装的少妇,展示着她非凡的魅力和妩媚。
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饱览这美不胜收的夜色,贾宏伟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家乡的情景:那寂静无声的黑夜,那黑咕隆冬的小路,那低矮灰暗的草屋,那熏黑了屋顶的油灯,还有那祖祖辈辈传了上千年的犁耙……这巨大的反差在他心里引起强烈震荡,他哀叹人生,哀叹命运:这么多的高楼大厦哪一扇窗户属于自己?这么多的汽车摩托车哪一辆属于我?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哪一个是自己求生的依靠?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属于自己的只是这空空的行囊和这颗失落的心。
南方的冬夜不冷,暖暖的夜风里弥漫着骚动和幻影。车站广场上聚集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们的目光各异,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其间不时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摩登女郎从人群中穿过,从她们那左顾右盼的目光中,看得出她们也在寻找,她们是在寻找有钱的男人,当她们用那毫无表情的笑脸拉着那些陌生的男人钻进出租车时,人们才猜出她们的职业和身份。街上的男人们像激流中形成的漩涡,一圈一圈地围坐在一起,神色黯然。一个小圈子就是一个小小的部落,他们大多是老乡,有着相同的命运。这里是打工仔的世界,他们带着同样的“淘金梦”而来,可他们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被人冷落无处安身的现实。
同是天涯沦落人,贾宏伟很快在这里找到知音和慰藉。他在纷繁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老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漩涡。白天,他们四处奔波找工作;晚上,他们相依相靠着在都市屋檐下栖身。
人活着每天要吃饭,眼看身上的钱用光了,不得不把三顿变成两顿,再把两顿合并成一顿,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男人们闯世界比女人难,身边的那些小女子很快地一个个有了归宿,有的是被人家领去当保姆,有的应召去了洗头房、洗脚屋,稍有姿色的进了夜总会、歌舞厅……可身边的男人有幸能找到饭碗的却是凤毛麟角。是这个世界上不需要男人,还是男人真的不如女人?男人们总是在埋怨,埋怨这世道不公。男人们往往缺乏耐心,有的人见希望成为泡影,带着失落的梦离开了;有的人发现这里不是生存之地,背着空空的行囊走了。在这群无助的男人中,贾宏伟属于有幸的一类,就在他生活难以为继,不知该选择走与留的当口,他被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老板看中,在那里当了一名学徒工。“学徒期间,管吃管住,没有工钱,学徒半年期满后,每月300元。”这条件听起来近乎苛刻,可贾宏伟没有讨价还价,欣然接受了。在这座充满竞争、充满铜臭、充满诱惑的城市里,几经奔波、几经碰撞、几经磨难,能找到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够知足了,挣不挣钱是其次,眼下最重要的是求生存。
汽车修理厂老板是一位退伍军人,在部队开过车,懂一点汽车修理技术,退伍回乡后,顺天时,应地利,在深圳开了这家修理厂,专修高档轿车,生意做得火爆。共同的军旅生涯使他和老板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常常在一起回顾那段已经成为历史已经铸成光荣的军旅岁月,谈到得意和兴奋处,两人开怀痛饮。交谈中,他得知老板有能力有魄力有脑力,能在这商海的沉浮中立于不败之地靠的是军人的品质。他崇拜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老板,从他的成功的身影里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和希望。
一个死囚的灵魂尾悔第六章(6)
宝马、凌志、奔驰、皇冠、卡迪拉克……以前他从没听说过这些名车,据说一部价值几十万,多的甚至上百万。天哪,这一部车比一栋楼还值钱!这里修的是名车,接触的自然是上流社会的名人或有钱人,看得多了,心里就会失衡,人和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有的人为了生存和温饱而四处奔波,有的人却在花天酒地间享受生活。人的命运究竟是上帝安排还是靠自己去把握?
深圳街头经常能看到军人和执行巡逻任务的武警,他们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分绿色的安宁。每次看到当兵的身影,贾宏伟都会产生莫名的激动。他怀念军营那段日子,至今还做着那个未能实现的英雄梦。如果那身军装还属于我,赋予
我保护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使命,我同样能成为英雄。他这样想。英雄是什么?英雄是正义与邪恶碰撞的勇士,是生命和鲜血挽成的花环,时代需要英雄,民族需要英雄,在深圳这块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世界里,能造就英雄吗?来这里打工的谋职的转业干部退伍兵不在少数,他们中有不少人上过战场打过仗,身上都戴过那用鲜血换来的军功章。如今他们的英雄气节还有吗?有的人成了金钱的俘虏,有的人被女色拉下深渊,有的人和英雄背道而驰,成了罪犯。这是人生的悲剧还是时代的悲剧?看得多了,想得多了,贾宏伟才更加怀念军营,他认为只有军营才是营造英雄的环境。感慨多了,他突发奇想,写一篇《梦想英雄》的稿子投到《深圳特区报》,那是当时的真情实感,后来那篇文章石沉大海,可他对英雄的崇拜却始终保持着。
一次意外的事故使他决定离开修理厂。那天晚上,他陪朋友外出喝酒,回来后发现停在院子里的刚刚修好的一辆宝马车被盗。他立即打电话通知警方,警方却把他作为怀疑对象进行审查。两个月后,案子破了,还他一个清白,可擅离职守的错误无法推脱。他感到对不起老板,写了一封辞职书离开了。羽翼未丰,突然辞去工作,那日子实在难熬。后来总算是在朋友那里找了一个栖身之地,可是不能坐吃山空。整整一个月,他简直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四处碰撞,碰得头破血流,碰得精疲力竭。目前的状况如果不能尽快改变,自己在这里将无立足之地。
那天,一位朋友带来好消息,某的士高舞厅开业,急需招聘几名保安,他满怀信心地前去应试,果然被执行董事看中,当即决定留下试用。
那是一个疯狂的世界。忽明忽暗的宇宙灯旋转得让人头晕目眩。衣着性感的男女随着音乐的节奏忘我地摇摆,细胞在膨胀,神经在膨胀,大脑在膨胀,空气在膨胀,膨胀到了爆炸的边缘。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这就是现代文化和文明?常来这里光顾的,全都是有钱人,有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老板,有珠光宝气的富婆和“二奶”,更多的是成群结队的“鸡小姐”、“鸭先生”。富人们来这里寻欢作乐,通宵达旦。
在这里当保安不容易,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白道的黑道的有钱的有势的都在,稍不留神就会惹出麻烦,受点委屈那是小事,弄不好就会砸了饭碗。你能惹得起谁呀,充其量不过是老板养的一条看家狗,打狗欺主的事也时常发生。在这种圈子里呆久了,才知道这幕后的故事,这每个场子都有黑社会老大支撑,他们之间有的对立,有的兼容,有的交叉,打打杀杀的事时常出现。贾宏伟在部队练过一身好功夫,人也讲义气,遇事总是冲锋陷阵,成了黑道上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博得了老板的信任,被委他当了“掌门人”。
入道了,就要懂得道上的规矩。道上的人最讲的是“义气”,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友情可以舍生忘死,什么法律法规通通可以置于脑后而不顾。有朋友遇到麻烦找上门来,他立马出征把事情摆平。有老板请他讨要三角债,他“出山”十有八九成功。有朋友请他出面看场子,他决不会把朋友拒之门外。当然,请他的朋友自然不会让他白干,要么是以重金回报,要么是请他逍遥。腰包渐渐地鼓起来了,朋友渐渐地多起来了,有钱人能享受的自己也能享受了,随着条件和环境的变化,是与非的概念变得模糊了,好与坏的标准没有了,人生的价值尺度改变了,什么英雄,什么豪杰,他们离现实生活太远了,英雄的精神是伟大的、不朽的,可人不能永远活在精神世界里吧?深圳的夜生活持续的时间很长,常常是通宵达旦。大街上的娱乐场所和休闲的去处比比皆是:夜总会、娱乐中心、KTV包厢、酒吧、汤吧、氧吧、网吧、洗头房、洗脚屋、桑拿浴、泰国浴、芬兰浴……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的花样出现。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各娱乐场所门庭若市,花样翻新的服务项目牵动着寻求刺激者的脚步,浓妆艳抹的小姐搔首弄姿地招揽生意。夜,像一位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用美丽掩盖着丑恶,吞噬着人类善良的天性。
一场争风吃醋的闹剧使贾宏伟决定离开的士高。那天,他前来向大佬辞行,大佬为他举行告别晚餐。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兄弟们在一起有了感情,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大杯大杯喝着啤酒。大佬酒后直言:“兄弟有路,大哥不阻拦,日后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招呼一声。”那酒喝得激烈壮怀,喝得肝胆相照,喝得酩酊大醉。
辞去工作,有了暂时的空闲。“阿伟,一起到海边散散心。”有朋友发出邀请,贾宏伟没有拒绝。那天,他们一起坐车去了湛江。
站在海边眺望大海,天水相接,水天一色,这里没有都市的拥挤和喧闹,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大海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它那神奇有力的臂膀能托起万吨巨轮,它那博大的胸怀能容下百川,它那不懈的执著让顽石也能改变模样。和大海相处,人的心灵同样得到净化。海浪一个接一个地朝岸边的岩石扑打而来,瞬间被傲然于世的岩石击得粉身碎骨,带着痛苦的呐喊,变成一束浪花败下阵来。它们似乎不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