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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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安生来说，能得此厚待，自然感激不尽。无奈病人不是很多，他就全心放在了看医学书上，很快就作了厚厚一本的医学笔记来。他作的笔记老郭见了也拿去看，有些不明白的问题还会问上几句，他自然是尽可能地详细解答一番。
不过，老郭似乎是个坐不住的人，而且似乎朋友也不少。通常在上午九点过后以及下午两点之后，就会来一两个他的朋友，在一起说笑一回，之后总是拿出一副象棋来，厮杀起来。老郭的另一大爱好是抽烟，只要下起了象棋，他可以把香烟一只接一只地抽个不停。偏偏他的朋友也大都有此爱好，于是满屋里都是吞云驾雾。
安生基本上不受这样的干扰，只是一心做着自己的工作——看书以及看病。当然，他也有自己的乐趣，自从来到这里，收音机成了他爱不释手的宝贝，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一边看看书倒也是有滋有味。尽管他也十分喜爱象棋，却极少去围观，就连老郭问他是否会下，他也只是摇摇头。
诊所一般到晚上九点来钟关门。关门之后，他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就会躺在床上看一阵子小说或者读一阵子诗歌，到了十一点之后才关上灯准备睡觉。这时，老郭已经睡了，周围一片静悄悄，世界仿佛只剩下收音机里的声音。每天晚上十一点半钟是无锡广播电台一天的节目结束的时间，而结束曲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曲子是经过改编的，成了交响曲，少了几分悲伧，而添了几分雄壮——他每天晚上就是听着这首曲子渐渐进入梦乡的。
对于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安生无疑是满意的，甚至都认为安逸得有些奢侈。老郭对他这种极有规律的工作与生活安排无疑也是很满意的，虽然没有从嘴里表露出来，但开始逐步把诊所里更多的事务交给了他来打理。
这之后，老郭似乎变得忙碌起来。安生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些什么，只是看到他渐渐多了外出的次数。老郭每次出去，除了买菜和去批发站买药，都跟安生说是有事，至于有什么事没说，安生也不去问。对于安生来说，老郭出门把他一个人放在诊所里是一种信任，他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诊所里像看病、打针、发药、收款之类的一般事务，处理起来已经是游刃有余了。老郭回来后，也从不清点钱柜，至多就问病人多不多，以及有没有人专门来找他。
一晃儿安生来吴山诊所已经十来天了，此前在建筑队里的日子仿佛变得已经很遥远，让他还念着不忘的只有陈良和小李这两个人。可是，如果去找他们少不得要见到一些他不想见到的人，除了张老板和张老板的那个亲戚，更有曾给过他拳和脚却没让他看到的那些人。想到这些人，他的心里面就有点堵得慌，难释于怀。
不过，随着生活的平和，他的心态也逐渐平和下来。他终于决定去见见他们，于是在一个晚饭后向老郭请了假，去了河西。
安生来到建筑队的住屋时，门口蹲着不少的建筑工，他们正在吃着晚饭。安生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有的开始低声说着话儿，有几个则站了起来跟安生打着招呼，然后朝屋里喊着陈良。
没一会，陈良端着一只碗走了出来，见是安生来了，显得很激动，跑上前来握住了安生的手，说道：“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我还出去找过几次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香山呢。”
安生笑道：“我本来是准备早几天就来看看你的，一直没空……”
陈良道：“吃过了没有？就在这里吃点吧？”
安生连忙说道：“吃过了，我是刚吃过才来的。”
陈良道：“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没有多少天你就变了好大一个样子，找到什么工作了？”
安生笑了笑道：“在一家诊所里当医生。”
陈良高兴道：“是吗，难怪你显得这么有精神。”
安生笑道：“难道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不过，现在这工作确实很轻松。”
陈良道：“是哪一家诊所？我还到几家诊所找过，只是没有找到你。”
这让安生感到有点意外，他没有想到陈良会花那么多心思去找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不由有些感动，说道：“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我是有点担心你会遇上什么事，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来，”陈良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家诊所的呢？”
安生便把他找到诊所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诊所就在河东大街，很好找的。”
陈良道：“我刚好只把那一家漏了。那一家是专门看性病的，我以为你不大可能去的。”
安生惊讶道：“你知道吴山诊所？”
陈良道：“我们都在香山很长时间了，自然知道。你能找到这份工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安生道：“还算可以吧，诊所老板对我很不错，连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给的。”
陈良道：“难怪我都不敢认了。”
安生道：“工地上的活儿干完了吗？”
陈良道：“你来得真够巧的，活儿已经干完了几天，这几天都在家里歇着，没做什么事，不过明天我们就要离开香山了。”
安生惊讶道：“到哪里去？”
陈良道：“老板又在附近一家镇子上找到了一个工程，明天就要去了。”
安生一时有些惆怅，道：“那我们就不大能见上一面了……”
陈良顿了顿道：“也许还有机会的，不过，这也很难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少不了四处跑的，今天在这里干活，明天就不知去哪里。再有一个，张老板的为人确实不怎么样，我也不想在他手下干多久，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就换一家……”
安生听了，说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陈良连忙道：“不是的，你千万别这么想。你也知道他是我那里的人，我很了解他。他对人一直很苛刻，你没有来之前，也曾有外地人在建筑队里干过，结果干了几个月都没有给人家一分钱，最后还是我们几个人凑点钱送那人上船回家的。”
安生此前从未听陈良说起过，说道：“会有这种事？”
“这话以前一直没跟你说，是因为我跟他的关系还可以，你的工钱应该不会少的，”陈良道，“其实，哪个老板没有贪心呢，个个都想一下子赚回个百万富翁来。”
安生听了，显然感觉有些突然，愣在那里。
陈良继续道：“你知道那些工程都是怎么来的吗？其实，像张老板这样的还只是个小老板，说白了就是个小包工头。一个外地人再怎样也难挣到什么工程，你使钱别人也使钱，你使的手段别人也会使，何况他并没有多少资本。他主要是认识几个当地的大老板。这里的大老板总该有个几千万的，给那些管工程的大大小小的官儿都要塞到，一个都不能少。比如说一个几千万的工程，少说也要花上个几十万上百万的，不光塞钱，像喝酒呀泡舞厅呀，都不值一提。碰上当官的好色，少不得还要送上几个漂亮妞。总之，他们喜欢什么就送什么。那些大老板好不容易把工程揽下来，既要赚大头，又要图省事，就把工程再分包给一些小工头。到了小工头手里，已经赚不了多少了。但是，包工程不赚钱谁给你干，他们就千方百计地偷工减料，对工人也很苛刻，能多赚一个是一个。这还没有完，等到工程做到一定的时候，小工头就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垫下去了，就要想办法去讨工程款。跟别人要钱可是最难的一件事，小工头跟大工头要，少不得拉拢关系，花上一笔钱。不过，比起大工头算是小巫见大巫，大工头跟管工程的要钱才是最花钱的地方。他们之间往往早就商量好了一个回扣比例，除了人情世故之外，拿到了工程款还要给一大笔现金作回扣。这里面的名堂实在太多，虽然我在这一行干的时间也不算很短了，但也就了解了这些。”
陈良的一番洋洋洒洒的话直把安生听得眼睛都盯直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确实还只是个门外汉而已，对世间上的事还懵懂得可怜，至多也就是一知半解。陈良的话让他不敢说收获颇丰，但也是收获匪浅了。他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于是说道：“怎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陈良的神色忽然变得黯淡了下来，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没什么的。”其实，他在几天前曾向张老板开过一次口，准备要些工钱寄回去，老家里媳妇刚生了孩子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结果还是没要到。张老板一听他说要钱，就连忙把话题扯开，诉起建筑队里的难处，五花八门的全都说了个遍，恨不得抹一回眼泪。陈良虽没有陪张老板抹眼泪，但到底知道钱的事基本上是没戏了，心里面多少有些怨恨。
安生看了看陈良，道：“我看你是有些心事。”
陈良这时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时候离开建筑队是再好不过的，在这里呆得越久，就越难脱身。”
安生已经隐隐听出陈良话里的意思，便说道：“张老板是不是还欠着你的钱？”
陈良道：“从过年到现在都没有结过账，你也知道，每月就只发个生活费。我算了一下，大概有四千块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笔钱。”
安生道：“我觉得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欠，欠得多了，他要是不给怎么办？”
陈良道：“你要知道我们毕竟是个打工的，你不干还有别人干，还要求着他呢。再说，这个行业都是这样，经常拖欠工人的工资，跟别的不认识的老板就更难说了，毕竟我跟他是老乡，我们老家隔得很近，不怕他跑了。”
安生道：“这可不好说，他要是总说没有钱，赖着不给，你又能怎么办呢。既然他当得起老板，工人的工资总要付的。如果说拖欠了一回两回还能理解，老是这样拖着，凭什么还要相信他呢？”
陈良又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你还算比较幸运的，不管怎样拿到了自己的工钱。那些钱没有要到手上就不是钱，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给他白做长工。”
安生这时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于是沉默了下来。陈良手中的饭已经凉了，可他似乎忘了，愣在那里。
这时候，小李走了过来，跟安生打了一声招呼。安生见是小李，笑道：“还好吗？”
小李仍是一副腼腆的样子，见到安生显得很兴奋，与安生寒暄了一会。
没多久天就黑了，陈良和小李要留安生多呆一会儿，安生想到诊所里可能还有事，便与他们告了别。告别之前，他问道：“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我明天来送送你们吧？”
陈良道：“天一亮就要走了，你可能赶不上，就不要送了。我到了那里之后就会跟你联系的。”
安生心里总觉得不怎么好受，犹豫了一会，说道：“你们要多多保重。”
陈良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刚才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别放在心上。”
安生看着眼前这位满身灰蒙蒙的、神色黯淡的的朋友，心情如何平静得下，但此刻多言也只是徒劳，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