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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第48章

小说: 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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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快乐的,但他心里面却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一种表象。他觉得自己很有点虚伪,当他看到美丽的景象时心底生出的只是更难抑制的悲伤,可还是做出会心的一笑。他其实一直很痛恨虚伪的东西,如今他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不能不说是另一件悲哀的事——哪怕在一些短暂的瞬间里,他也曾真正会心地笑过。
他看到冬梅灿烂的笑脸时,就有一阵揪心的痛。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于独自一人品味着孤独,不管是在人群中还是两人相望之时。他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出了一些问题,从离开楚州的那一刻就已开始。如果让他权衡是该虚伪地笑开心起来还是裸露自己的痛苦的灵魂,他别无选择。
他不知道冬梅是否真的感到很开心,但当他背起他的行李两人朝着码头走去那之后,冬梅的脸上再也不见了笑容,只是埋着头,甚至话都不再说多少。他想,如果他真的留下来的话,或许情况会不一样,但是,他当然还是要启程的。
大概冬梅并不想这样,后来到底是抑不住了,才会哭,那样子很伤心。他也能够体会得出那种心情,他也想哭出来,不是因为男人在女人面前不好意思哭——他相信那样的话冬梅也不会笑话他——只是觉得即使哭出来也于事无补。
他想象得出在他朝船上走去再没有回头的时候,冬梅一定还站在那里。对于他这个男人来说,一个女人为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那里哭着,不亚于他的心上插上一把刀。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但到底是一瞬间的事。他上了船后,只想立即跑到船尾无人的地方,流一次泪。
他在船尾站着,流泪的眼里是武汉港那灯火辉煌的候船大楼,那座大楼就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马上就要启航的帆船。此刻当然不可能再见到冬梅的身影了,但他相信冬梅还在那里。
当船终于起航,离开不夜的繁华都市,朝着另一个遥远的码头驶去之后,他也终于收住了眼泪。他又将面临一个暂新的开始了。
繁华的都市和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港口他都不想再看了,就回到了船尾甲板中间。他从二楼上到三楼,在楼梯的旁边找到了一块空地,拿出两张旧报纸铺在地上,这里就将是他晚上睡的卧铺了。
这个地方睡觉是再好不过的,夏日的炎热被江风一吹就只剩下说不出的凉爽,船舱里面的拥挤嘈杂也不用去烦它了,更妙不过的是有着再清醇不过的空气,不可多得的一路江上风光。这也是他在上一次从楚州坐船到武汉时发现的。上次睡在船舱的走道上,不但受够了人群的嘈杂,发动机的喧嚣,污秽的空气,而且一整晚都有人从他的身上跨来跨去,实在令他忍受不了,就跑到了船舱的外面,尽管那时舱外已有些寒意。在这里,一切的糟糕感觉都将不再存在,大可不必睁着眼睛把漫长的旅程挺过去。
他躺在报纸垫着的地上,行李靠着船舱壁正好可以作枕头,有些茫然地望着夜空。夜空中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放着淡淡的光,却不见月亮——月亮不知躲到了哪里。
船渐渐远离了都市,宽阔的江面上除了几点船上的灯火,只是无尽的黑,但朦胧之中两边的堤岸还是依稀可辨的,更远处的山则只能露着一些混沦的轮廓。正是如此,让安生生出更多的想象来。他想,那堤岸的更远处该有无边的田野和无数的高山,有数不清的小河和池塘,有一座座农庄和城市,那些农庄和城市里的人们现在在做什么呢?城市里该还是一片灯火,有人的欢笑声,也有人的私私细语,而农庄里的人们大概这时都已经睡了,进入了梦乡,一个温馨而又宁静的梦乡。
船尾开始还有一阵人的走动,如今渐渐平息下来,只有徐徐的江风拂过来,只有船破浪沙沙的声音。至于船舱里面,仿佛与这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宁静的,宁静得让人觉出温馨。此刻他的心境已经平静下来,船不再显得那么庞大,倒像是一只小摇篮,轻轻地摇;他甚至忘却了他此刻是在船上,而恍若在某一个小巷子里。他已经远离了那座曾让他激动的城市,而船将载着他去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他曾梦想过的地方——梦想即是希望,当梦想开始走近,希望也悄悄地降生。这几乎是个美好的开始,于是他有了想睡一会儿的念头。便头枕着行李,很快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已是早晨五点多钟了,可以看到天边的晨曦。安生这一觉睡得确实安稳,一醒来看看时间他就感到全身都有了精神,还爬起来在船甲板上伸展了一下腰肢。然后,他就坐在一个大铁箱子上,望着浩瀚无际的江水和那长江的北岸。他估算了一下,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要到楚州了,就可以见到久没有见到的家乡了。哪怕船只是在那里作一个短暂的停靠,总也可以让他看上一眼,哪怕一眼也比在梦中见过的要让人心醉得多。他心中为之一振。
看了一会江水,清晨的江风让安生觉到了几分凉意,便拿出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点上一支烟,开始作一个盘算。盘算是必要的,因为他口袋里的钱说实话已所剩不多了。他把钱点了一下数目,还有一百五十多块。这也就是说,他从广州回来到现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已经把钱消耗了一半,如果继续按这种速度消耗的话,那么他大概要提前去见马克思了。当然不能这样,所以要盘算一下。
尽管他并非经济学专业,但自觉任何高深的理论都是基于最基本的几条,经济学要研究的也就是两条:成本和利润。他的“成本”就是他身上的钱;他所追求的“利润”就是活下去,“最高利润”是高质量地活下去,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最低利润”或者说是“收支平衡”是保持人的最基本需求,活下去。追求“利润”是他的最高愿望,至于能有多少的“利润”毕竟是个未知数——刚刚结束的南方之行告诉他,对“高利润”的憧憬只需放在一个角落里,偶尔起个鼓舞士气的作用也就罢了,而“最低的利润”说实话,琢磨来琢磨去并无多大意思。
正像不同的商人所存的心态也不一样,有的被利益熏了心,沉迷了,大概就是被所谓的“高利润”闹的;有的也就一个小铺子,有货卖,有钱得,便有个心安理得;当然还有一类,对“成本”和“利润”还未产生就有个准确的预计,事实上也差不离,这是很高的境界,常人达不到。对于安生来说,他只能作第二种“商人”:对“利润”的追求欲望不是很强烈,有钱用,有饭吃大概也就够了。
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努力。据有关专家研究,人有了愿望才会有幸福,而幸福来得太容易就会使人怀疑,努力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并且似乎非如此不可了。因此,他首先要解决一些问题,最迫切的是如何控制“成本”的问题。关于“成本”控制,最见效的办法是节缩开支,再一种是“引进资金扩大再生产”,对于他来说就是借钱。
其实,他来武汉除了想看看冬梅之外就是准备向她借钱,或者说他就是来借钱的——因为这样更容易为人所理解。可他到底没有开出口来。他很能理解自己为何开不出口,所以也并不埋怨自己。住招待所的钱是冬梅出的,一晚上要三十元,如果他事先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住的——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在广州都用不作这么贵”啊。他知道冬梅帮他付了钱之后,心里还生过说不出的惭愧。一方面让女孩子帮他付钱很没有面子,一方面如果让他付的话,大概会心痛的,绝没有本点潇洒。尽管早上的热干面和中午的小汤包都是他抢着付的钱,船票却是冬梅为他买的,还为他买了一袋子水果。于是,他再也开不出口了。心细的冬梅竟还问他缺不缺钱用,他想都没想就直摇头,说:“你还是一个学生呢,我多少也算是个有产阶级了。”说得冬梅都扑哧地笑了。
“呵,多好的女子!”他想。他甚至在某一个瞬间里动过这样的念头,“我要是能有这样的妻子该有多美呵,”然后他的脸就刹地红了,好像被人窥到了他的“小”来。
借钱的想法自然早已打消了,那么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如何缩紧开支。他已经预计到了实际的困难性,当然也不会由此感到害怕。他的计划是这些钱将至少用上五天,五天之内是没有断炊的顾虑,如果再细一些的话,甚至可以用上七天——只要天不绝人,有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觉得安定了下来。而这时,天色渐渐可见到一些光亮,楚州也越来越近了。他把其它的事都抛开,开始站在船栏前,眼里凝视着北岸,期望楚州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楚州,楚州!他日夜思念的楚州!他不由心潮澎湃,留下一首诗来:
致楚州
已经有多少个日子未曾见过你,
这些日子里你是否模样依旧,
你知道离开你我有多痛苦,
很久很久以来你都在我的梦里。
梦中你形影不离,一直将我伴随,
呵,我见过你,我见过你,
你一如往日那般温馨,那样的美丽,
是否还在那里翘首期待我的回归?
我的记忆中都是飘泊的足迹,
只有你能给我带来片刻的安宁,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的身影,
将我伴随,看着我心底暗淌着泪。
你知道我为何忍不住要流下眼泪,
这一路的飘零,隔了千里,
当船儿将我带到你的身边望着你,
然后又将把我带到异乡不知何地。
第二十章 旅 途(2)
    安生写完这首诗后,终于见到了楚州。从远处,楚州的街道和楼房一概是望不到的,只有那江岸之外高高的日月山有些羞怯的露出它的身影。尽管那日月山跟别处的山并无别致,安生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还可以见到的是一座不大的港口,大大小小的货船和客船停靠在码头边,在清晨里尚显得十分的安静;港口的中心地带便是楚州的客运码头,虽然尚不能看清楚,但感觉得出码头上有三个火一样红的大字:楚州港。他忽然想起,去年的秋天就是春云从这座码头将他送上船。那是多么让人伤感的别离,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客船在楚州港慢慢停靠下来的时候,他甚至动过希望见到春云的念头。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把眼睛打量着码头上的人们。那些人大都将登上这艘船,开始各自的旅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当他见到码头上站着的楚州人大包小包的背着,就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睛里也湿润湿润的。他们中间想必也有远行千里之外去打工的,他们的命运会是怎么样呢?
他在人群当中寻找着,春云的身影自然没有见到。这本来是几乎肯定的,他还是生出了一丝惆怅。继而,他希望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似乎有些可能,但还是愿望落空了。
可不管怎样,这些都是楚州的本乡本土人,与他也有着血脉联系——呵,故乡人——于是他感到了十分的亲切。这些人的一口楚州方言,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他已回到这片心爱的土地,甚至他们的打扮,他们的神色都让他一眼认出他们就是故乡人。
船上有人下去,又有人上了船来。因为这里比起其它的城市只是一个小港口,停靠的时间很短,船很快就要离开码头奔向新的地方。安生还没有从他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就被两声长笛惊醒过来。码头上有人开始朝船上招手,在向船上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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