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日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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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不谙世事的眼睛。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讲都是新奇的,出人意料的繁华,在顷刻之间刺伤了他的眼睛,以至于他暂时失明了。我拉着他的手过马路,就像拉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我说,“你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说,“告诉你,你就不让我来了。”
我说,“那你父母怎么办?”
他说,“他们身体还好,不用担心。他们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他们认为城市或许并不适合你,我也这么想。”
我惨淡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否则,我就不会走。我带你玩几天,你就回去吧,城市不适合你。”
他深深凝望我的眼睛,说,“如果你不回去,我就留下来陪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跟父母说好了的。”
“不!你必须回去!我负不起这个责任!虽然我喜欢你,但我并不爱你,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在这里也没有用!况且,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会在哪里,难道你能跟着我一直流浪下去吗?”我说。
“是的,我会一直陪你流浪下去,只要你想流浪。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他坚决地说。
“我比你大多了,我又不是孩子,要你不放心吗?让人不放心的是你!我一个人走来走去习惯了,有人跟着我会很不方便!”我说。
“我不会影响你的,我会自食其力,况且你也养不起我的。”他笑了。
在他眼里,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背包客,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家。他没问过我的情况,我也没有说过。当然,我在西双版纳租住民居,一个月也就三百块钱,以及现在在北京,我仍旧住在不堪入目的房子,这就是他做出判断的依据了。
“不行!你必须得回去!你会被这个城市污染的,你对城市还没有免疫力!我不想以后不认识你!过几天你就回去!”我坚决地说。
“不!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他倔强地看着我。
我不想跟他一见面就吵架,至少我应该先带他去看看这座城市,顺便给他、也给自己添置一些衣物吧,换掉他这一身令人捧腹的装备。然而,他非要自己结账,包括我的。看样子,他还真是有备而来的,带来了他所有的储蓄,充其量不过几千块钱罢了,还非要充什么男子汉。
我说,“在北京,你最好听我的,回西双版纳我一定听你的,好吗?”
“你答应跟我回去了吗?”他兴奋地抱住了我,我推开他的手,示意他看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说,“你先回去,以后我会去看你的。”他的眼光黯淡了下来,不再说话,很被动地跟着我走,无论我买什么,他都一概拎着,甚至没看到我替他买的那两身衣裤。突然心里就很疼很疼,觉得自己亏欠了他的。
或许只有商场才能刺激我的感觉,购物让我找回了一点儿关于城市人的概念。无论是给谁买东西,或许正是因为不是给自己买东西,才更大方,更快捷,也更刺激,奢侈品与非奢侈品模糊了概念,以至于我一口气儿购置了两套床上用品以及自己早已不习惯穿的裙子。潜意识里,我知道我是立誓要与这座城市共存亡了。
刀农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会儿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兴奋地跟着我走来走去,拎着大袋小袋东瞅瞅西望望的。回到家,穿上新衣服,直问我“好看不”,或许我十八岁就已经找不到这样的童真了!看着他光洁的脸庞、纯净的笑容,突然间就很感动。
我说带他去外面吃东西,他说,“咱们还是在家做饭吧!外面吃多浪费啊!”
我说,“明天吧!明天你做饭给我吃,好久没吃到云南的东西了。”
“好啊!我还给你带了烤辣椒呢!在昆明买的!你说你爱吃,我就带来了。我还带了几个竹筒,我们做竹筒饭。”他兴奋地说。
如果让我再年轻十岁,我想我一定会嫁给他的!可惜我不能!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回去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放心吧,我能养活你的!”他说。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里哪是他一个中专生拳打脚踢的地方!碰碰壁也好,或许他能回心转意吧。
“我不需要你养活,你自己能养活你自己最好。认我做姐姐吧,这样方便一点。”我说。
“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的爱人。”他倔强地说。
我想我跟这个孩子一定有什么渊源,或许上一世他是我的长工,这一辈子他来讨债了,否则,他干吗千里迢迢穷追不舍呢?
我把沙发放下来,是一张床,让他睡在客厅。
可能是太累了,等我冲完澡,回到客厅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
房子里添了一个人,突然变得满满当当的,却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离家太久了,太想念家的感觉了吧?或许我应该回一趟西安,去看看父母大人和朋友们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尚且犹疑着不知所措呢,现在,又多了一个更不知所措的。往下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爱情,为什么又跟我说爱情呢?唉!
我想,爱情是一项技能,也就是说是一项专业技术能力。仅仅有理论不行,还要有实践的训练。有了实践也不行,还要总结经验形成能力,而能力又叫做才干、本领。我没这方面的才干,也没这方面的本领。或许以前有过,现在没了,将来也不一定会失而复得。何必为难我呢?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生存法则
2000年5月10日 晴 生存法则
可能是因为刀农吧,我决定工作。今天,先刀农一步,我找到一份文秘的工作,是一家房地产公司,月薪一千五百元。或许从生存的角度讲,我更应该选择去做售楼小姐,那样薪金更多一点。但是,要我对每一个来访者都谦恭地像个孙子,即使他们乐意买房子我就会有奖金拿,我也不愿意!整天这么点头哈腰的,连上厕所都得挑时候!算了吧!至于我的专业与此不搭界,老总似乎并不在意,他好像更在意我外在的东西,比如不怎么烦人的容貌以及得体的谈吐。
刀农似乎有点心急,连广告公司的小业务员也想做了,一个月六百块钱,想想实在是太少了,只好放弃。
我说,“你不应该留在北京,知道吗?这里并不适合你。”
“我不会走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固执地说。
我叹了一口气。
生活是很真实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就像在森林里一样,首先是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必要的时候也不得不吃野果,哪怕它是有毒的。在这个时候,感情是奢侈的,几乎是完全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只会加快损耗身体的能量。
“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来,我劝你还是先去学学电脑。如果你不懂电脑,恐怕也只能做民工。明天去旁边找家电脑学校去学习吧。”我说。
“那我也得先工作啊!我不能给你增加负担。”他说。
在城市中生活,就要遵守城市的游戏规则,没有任何的谋生手段又如何能够生存下去呢?我想他已经明白了个中道理。生存本能以最直接的教化方式教化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来访者,不需要我来说,又一个牺牲品来为城市效忠了,我又怎能阻止得了呢?我只是觉得痛心罢了!
很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其实我根本就是想干脆送他回家,可是,送他回去又怎样呢?他还是会回来的!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死心,那就是——我领一个男人回家。但是,我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呢?在我还在为他感动的时候。或者,我等,等另外一个女人来占据他的心。当他的心满盛了她的时候,他才会离开我吧?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爱情与性无关
2000年5月15日 晴 爱情与性无关
刀农最终还是在一家展览公司找了一份业务员的工作,月薪一千元,或许试用期满会加薪吧。我擅自做主,给他报了电脑培训班,又买了一台手提电脑放在家里,教他上网。生活似乎就只能是这样了。当然,我想我应该换套房子,换套两室一厅的,总不能一直让他睡沙发吧?夏天很快就到了,这样我也不方便啊。
找到工作,刀农挺开心的,像个孩子,做了一桌子菜庆祝。我也挺开心的,他的笑容让每个人看着都舒服,不知不觉也就跟着他愉悦起来。说实话,我是那种根本就不喜欢、也不会照顾人的人,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照顾自己儿子一样照顾着刀农。这种感觉很糟糕!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老了!喝了点儿酒,早已不喝酒的我,一杯啤酒就眼晕了。
站在门廊的镜子前面端详自己,皮肤渐渐恢复了白皙,但眼角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皱纹了。疏于打理的头发已经剪短了,很短,像刀农那种。然后,在镜子里,看见刀农那张漂亮的脸庞,就出现在我脑袋旁边,很近。
“你看我们是不是很像?”他问我。
真的很像,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只不过我觉得他的脸要比我小一点,也就是说,更有雕塑感一点,不然人家总是说“小脸美人”,怎么没人说“大脸美人”呢?
“这叫夫妻相。”他说,从背后环抱住我,下颌放在我耳边,“嫁给我吧。”
“不可能的,刀农!别说我的父母不会同意,就是我也是无法接受的!还是让我做你的姐姐吧。”我说。
“不可能的!”他一把把我拽进怀里,拼命吻我。
我想我累了,我想我很虚弱,我想我骨子里还是渴望着男人的,我想或许我可以接受……这一刹那,我就是这么想的。然而,当他的手游移到我臀部的时候,我却恐惧地跳开了。
我想我是属于性冷淡那种女人吧,对性交有着本能的恐惧。可能是我遭遇的男人没能给我良好的启蒙,也可能是打一出生我就是憎恶性的,到现在为止。我想不通女人为什么会迷恋男人的身体?那么丑陋的身体,远不如女人那么曼妙玲珑,我也想不通女人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那么一个丑陋肮脏的男人身上?即使刀农现在还很干净、还很漂亮,我也无法接受,我不想那么早把他弄脏了。只要一接触到性,男人就脏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或许这就是我那柏拉图式的初恋给我留下的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吧?我的大脑遭受过损伤,所以我想事情总是不能跟别人一样。
我坚决地说,“以后不准再胡闹!我是你的姐姐!”
“你不是!”他无辜地望着我。
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我想,或许我们应该分开住,这样比较安全,无论对他,还是对我。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心慌
2000年6月1日 晴 心慌
请刀农吃肯德基的时候,我递给他一把钥匙。在国贸附近我替他租了一间房子,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两室一厅的房子,和一个外企的男子合租,装修很好,也很干净。我想他应该和工作单位以外的人多点儿交往,他的世界应该丰富起来。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