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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为死囚写遗书-第19章

小说: 我为死囚写遗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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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活下来,我天天到罗汉寺门前做半天好事。” 
就在木易烧香礼佛的同时,关押在另一间牢房的子四正在写情书。他坐在地铺上,双眼望着高高的铁窗外同样高远但黑暗深邃的夜空。 
坐到他面前的一位犯人一手执笔,一边注视着他的嘴唇。许久,那位犯人忍不住轻声问道:“子同改,还没有写一个字哟?” 
“知道知道。”子四依旧望着高高的铁窗,说道:“抬头就写:亲爱的(一位香港女演员的名字),我爱你……”   
临时“抱”佛脚(6)   
“咦,子同改,”站在旁边的一位犯人疑惑地问道,“你女朋友的名字我怎么这样耳熟呢?”忽然间,他看到那位执笔的犯人给他递了个眼色,便乖巧地转过话头,“这个名字好美哟。子同改,你女朋友的盘子(脸)肯定乖哟。咦,你艳福不浅哟。” 
子四低头看了一眼执笔的犯人,说道:“我只把对她的那一份感觉说出来,你好好给我形容一下。”他重新回转头仰望铁窗外的夜空,问道:“皮肤很白,很嫩,盘子又大,怎么形容?” 
执笔的犯人想了一下,“面如满月,肤如凝脂。” 
子四点了一下头,同意了。他又问:“乳房长得很丰满,如何形容?” 
执笔的犯人说:“胸脯饱满。” 
“不行不行。”子四一口否定了,“你要形容出她的两个乳房像即将成熟的苹果一样。” 
“子同改,”另一位犯人笑着问道,“莫非还要写出苹果的清香味吗?” 
“对呀。”子四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对对对,你娃娃说得对。就这样形容:亲爱的,我爱你的面如满月、肤如凝脂;还爱你苹果般的乳房散发出的……”他望着执笔的犯人,问道:“同改,到底该写什么香味?” 
这是1997年5月30日的晚上,在死牢里,子四幻想了一封无法寄出的信。 
一封写给香港某女明星的情书。 
4 生死变易:第四次临时“抱”佛脚 
1997年8月下旬,一天下午三点多钟,一辆警车驶进看守所。四川省高院的几位法官腋下挟着公文包走进了大厅。一会儿,除了大厅左侧迅速地排开专用工具外,两名法警和两名武警战士也并排站到大厅右侧。内部人员一看就明白:某位死囚得到改判,活了,某位死囚上路(枪毙)了,快死了。 
我曾经耳闻目睹过这样的场面。说实话,那种场面使我想起将两个同等重要的生命放置在同一架悬空的木板上,“执行”或“改判”就如同突然间抽掉其中的一块木板,生死变易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因此,我时常在想,要教育某人不作恶,最好的方法是让他去目睹“执行”与“改判”,那种生死悬于一线之间的惊心动魄,是任何文字的东西都难以刻画的。 
没有多久,子四与木易分别被两位服刑犯人抬到大厅,并排着站到高院的法官面前。前面说过,子四曾经坐过三年半的牢,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厅左侧的专用工具。天哪!那是开枷锁的啊!难道我活出来了?他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活出来的是谁?是我?或是木易?想到这里,他一头的冷汗立刻铺头盖脑地滚下来,浑身禁不住簌簌发抖。 
高院的法官开始严肃地宣读《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川法刑一终字(1997)第517号刑事裁定书》。 
子四微微地侧着半边脸,将一只耳朵对着法官。并非他的听觉有什么问题,而是一个人在全神贯注地倾听对方说话的本能反应。当他听到法官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维持重庆市中级人民法院重刑初字(1997)第72号刑事判决”时,他脑袋里轰地一声,眼前一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泪水和着冷汗一齐流出来。他呜咽着说:“凭什么该我上路?他龟儿子木老大拿刀逼宝中宝,我是从来不动刀子的……” 
木易没有这方面的见识,并不知道地上那一排专用工具的作用。因此,与子四比起来,木易反而显得从容不迫。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 
高院的法官见多了这种场面。等子四失控的情绪稍稍平息一点后,他才严肃地说道:“罪犯子四,站起来。” 
法官的话音刚落,两名犯人立刻将瘫如烂泥的子四挟持起来。子四的脑袋像晒蔫了的嫩南瓜一样吊到胸前。 
法官继续读道:“……三、上诉人(原审被告人)子四犯抢劫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劳动改造,以观后效……” 
子四原本吊到胸前的脑袋猛然昂起,两只眼珠差点挤破眼眶。他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法官,你说什么?”   
临时“抱”佛脚(7)   
法官脸上露出笑容,轻轻地吐出四个字:“你是死缓。” 
顿时,子四哇一声大哭起来,他奋力挣脱两名服刑犯人的挟持,咚一下跪到地上,连连给面前的法官叩着头,连连说道:“我活了,我活了……” 
一会儿,他身上的械具打开。他望着大门,看见木易被抬着押进了警车。随着车门砰一声关上,子四立刻闭上双眼。他明白,他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木易了。 
就在这天晚上,我见到了木易。 
如同我在里面看到的许多死囚一样,作为生命仅剩十多个小时的木易没有流泪,似乎也没有显出多少害怕的样子。他只是感到失望,一种虔诚礼佛后得不到“应验”的深深的失望。 
因为这份失望,所以,我找到了与他交流的切入口。 
他疑惑地问我:“你说说这个道理,为什么这回罗汉菩萨不保佑我了呢?子四不敬菩萨,反而得到了改判,为什么?” 
我沉思了一会儿,便给死囚木易讲述了一个跟“佛”有关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作德感坝的地方,住着非常贫穷的母子二人。寡居的母亲虽然心怀慈悲,无奈家境实在贫寒,所以,在儿子年满十三岁时,就将他送到德感坝上的一家屠宰行学操刀。许多年过去了,儿子在宰杀了若干头猪、牛、羊的过程中,不仅锻炼得身强体壮,练就了高超的屠宰手艺,还用替人家屠宰牲畜赚来的钱使辛苦一生的母亲过上了好日子。一天,她让儿子背着她到山上的德感寺去礼佛。途中,经过一个山洞,洞中住着一位大户人家的儿子。那大户人家也是信佛的,也就是说,同样的男人,在同样的十三岁那年,因为各自家境贫富的悬殊,所以,选择的生活道路也就有了天壤之别,一位迈进屠宰行作刀手,一位跨进洞天参禅佛学。 
大户人家的儿子是认识青年屠夫的。他绝不允许这位刀儿匠到寺庙里去亵渎神灵。于是,他冲出洞口,张开双臂拦住青年屠夫,义正词严地喝问道:“你一生罪孽深重,怎么还敢到佛脚前礼拜呢?” 
青年屠夫背上背着母亲,惶恐地望着大户人家的儿子。他不明白:他一身的罪孽在哪里?为何不能到佛脚前礼拜? 
大户人家的儿子见青年屠夫懵懵懂懂的样子,便给他一一道来:杀死一头猪,增加一分罪孽,杀死一头牛,增加两分罪孽,杀死一只羊,增加三分罪孽……计算的结果,青年屠夫杀死了几百头牲畜,罪孽加起来超过了他的身高。 
天啊!青年屠夫听完大户人家儿子的一席话,顿时一身冷汗淋漓。他想,自己一身的罪孽,哪有什么缘分到寺庙里礼佛呢?不如以死谢罪。想到这里,他将母亲放下来,扶她坐在洞口前的石凳上,朝母亲磕了三个响头,一转身跳进了万丈悬崖。 
但是,奇迹出现了。 
半空中突然升起一朵莲花,托住了青年屠夫。在参禅悟道者眼里,只有修炼成正果的人才能有此吉祥啊! 
大户人家的儿子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愤愤不平:佛祖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对木易说:“你只要想通了这中间的道理,也许就想通了你自己的事情。” 
非常遗憾,直到第二天上午,木易对我说道:他还是没有想通。 
当日上午,死囚木易被执行了枪决。   
躲来“藏”去(1)   
在贩毒行业里,上家是卖方,下家是买方。在他们的行话里,买、卖毒品叫作买、卖药品,吸毒不是一般外人说的吃白粉,而是叫吃药。 
在叙述上家的故事前,我先要提到一个人:笛福。许多文学爱好者只知道笛福是世界名著《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一位虽然早已作古但至今仍英名赫赫的大作家。然而,写作仅仅是笛福心血来潮时的兴致而已。 
那么,这位闻名世界的大作家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他与重庆的一位极其隐秘的上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1 充当眼手:躲“藏”到书店里 
1969年2月10日,木中出生在重庆巴县。在成为瘾君子前,他在重庆一家运输公司工作。家境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富裕,但是离小康只差一小步。 
重庆话中的瘾君子,过去,主要指那些烟瘾很大的人,俗称老烟锅;现在,则几乎成为吸毒者的专用代名词。 
木中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染上白粉,成为一名吃药人。等他发现自己糟了时,他已经离不开“药”了。 
成为瘾君子之后的木中,开销一天天增大起来。人们都明白:许多人一旦染上毒品,万贯家产都会在短期内烧作轻烟,何况木中的家境还未小康。因此,不可避免地,他也走上其他吃药人必然走上的“活”路:以贩养吸。走以贩养吸这条路,毒品价格的高低并不是他们最担心的,他们最最担心的是交易的安全性,也就是买、卖毒品时避免被警方现场抓获。因此,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够为这种高风险、高利润的行业提供最大限度的安全保障,即便价格高出几倍,下家也会咬牙接手。 
开初的一段日子,木中跟着一位师兄实习。他充当师兄的眼手。什么叫眼手呢?在贩毒行业里,在确定交易对象的真假前,先派一人试探对方的虚实,真正的上家在远处隐藏着。眼手的危险在于随时随地都会被警方抓获。因此,每次完成眼手的任务后,木中都会虚弱很久,只有狠狠地吸几口“药”,他的元气才能恢复。 
一天,木中又一次充当师兄的眼手。在重庆市中区,他按照师兄教给的方法,给下家打了传呼。不到三分钟,下家复了机,两人在电话中约定:重庆大元公司门口见面,一手交钱一手取货。不知为什么,电话中传来的下家的声音使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他对师兄说:“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有点不对头。” 
“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师兄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虽然在暗处,但我身上有药;你虽然在明处,但身上没有东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在重庆大元公司门口,木中双手插在裤袋里,等着下家的到来。他并不认识下家,这种方法是师兄教他的。此时此刻,师兄就躲在他附近的某个角落。走这条路完全是靠一双眼睛吃饭。只有眼光的厉害与老辣,才能保证交易的安全性。问题是,前几次交易,木中都没有忐忑的心跳,而这次,他有些心神不宁。对师兄的怀疑,就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他不是怀疑师兄在“陷害”他,他是怀疑师兄设计的这套交易方法的安全性。 
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位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下家来了。 
然而,当两人对上暗号,就在木中伸手准备与下家握手的一瞬间,他猛然看到下家的眼神——木中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凛冽的“煞气”。几乎没加任何考虑,木中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路狂奔起来,他的眼角瞟到对方从腰间掏枪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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