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 作者:龙志毅-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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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林听了说:
“对,不要去过问,那是组织上的事,个人服从组织安排,这是一条原则,是党的传统。你们这一代青年人好像不太在乎这些了,说什么要转变观念,善于推销自己!乱弹琴!把自己当商品啦!”
冯唐听得出了冷汗,但依然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回答说;
“钱老放心,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在任何情况下不公开向组织伸手要官,这是我的行为准则。”
钱林听了很高兴,说:
“这就对了。干什么合适,是否要提拔这是组织上的事。个人的责任是把分内的工作干好,其他的事不要去管它。”
他稍有停顿又说道:
“当然罗,所谓组织包括的范围很广,也包括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内。我们干了一辈子革命,入党五十多年了,江山是我们跟着共产党打下来的。我们有权力也有责任推荐干部。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冯唐连忙回答说;
“我懂,钱老,我懂!”
他确实听懂了钱林话中的意思,虽然钱林态度严肃,但他的话注入冯唐心中,他感到的不是可怕而是高兴。
钱林大概是觉得儒子可教吧,一时高兴干脆把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了。他望望身边的冯唐,说:
“我就向小周,就是组织部长啦,推荐了你。革命干部的后代,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要为人正派工作踏实,为什么不可以大胆提拔?”
冯唐按捺不住一阵兴奋,差一点说出“是是”或者“对对”一类的答词来了。幸亏他的脑子转得快,连忙说:
“我个人绝对服从组织的安排,感谢老前辈的关心。”
“这就对了,”钱林说:“要说的话由我们出面去说,你见了小周虽说你们俩是老同学,反正你见了他不要提这件事,懂吗?”
“我懂,钱老,”冯唐冲口而出:“他虽然是我的老同学,但见了他我决不谈这类事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有些发慌,好像自己说了假话。但他迅即便镇定下来了,他昨天晚上是拜访了周剑非,但谈的都是公事,丝毫未提及个人的事呀,他冯唐没有说谎!这么一想,他也就心安理得了。
从钱林家告辞回家,妻子还没有下班归来,小保姆正在厨房中准备午饭。他问她有人来过电话没有?她回答说:
“有个姓刘的打来电话,说他们上午到了,住厅招待所,下午是不是去汇报请你回来后给他打电话,他留下电话号码的,是6811706。”
冯唐笑了,这个姑娘还真机灵,不用动笔就把电话号码记在脑里了。至于“厅招待所”他不用再去打听是哪个厅了,这名词已经成了他们家里的习惯用语,就是指的冯唐工作过的厅,他们的居室也是属于这个厅的。他于是便按照小保姆说的号码给三江市来的市计委刘主任打电话,下达午后两点半上省计委汇报的指令,并要他先向计委联系。末了他问:
“东西都带来了吗?”
对方回答:
“全带来啦,综合报告专题材料外加各种表格一份不少,赶了两个通宵哩。”
冯唐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些生气但却语调平和地说:
“我说的不是材料,材料不带来还汇报什么?我的意思是……”
还不待他说完,对方立即便明白了,插断他的话笑道:
“都带来了,我们中午就送到各家去,个别送,你放心!”
冯唐一听真的放心了。他经过客厅来到阳台上,心情舒畅地观察四周的景色。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过去自己对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印象极差:脏乱差的典型!今天却突然一下子变了,变得很像一回事了。不远的地方有两座二十层以上的高楼正在崛起,向街道两边望去,人行道上绿树成荫,车流如潮,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他微闭双眼回味着自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经历:短短十多个钟头,收获不小啊!打了两个胜仗,对,两个胜仗!那好,下午去打第三个胜仗,一定要取胜,一定能取胜!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离开阳台回屋里去,伸开双臂迎接妻子的归来。
龙志毅《政界》
四
省委书记赵一浩和妻子田融正在家里的小餐厅里早餐,卧室里红机子的铃声响了。田融首先站起来去接电话,并很快回来告诉丈夫:
“北京电话。”
“谁?”赵一浩问,他依然在大口地吃着面条。
田融说出了一个名字,赵一浩一听立即放下筷子去接电话。时间并不长,回来时妻子发现丈夫的脸上隐隐地有一层阴云,淡淡的阴云,也许只有为妻子的她才能发现。她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心跳
,连忙问:
“他说了什么?”
赵一浩只答了一句话:
“上面要来考查组。”
各种各样的考察组、调查组、工作组你来我往,司空见惯。决不会引起丈夫的思想波动,而且她心里明白刚才的电话不是正式通知,而是,而是什么?是关心者的“暗通消息”。她立刻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便问丈夫:
“哪个部门派出的?”
赵一浩漫不经心地吃着面条,说:
“据说叫中组部调查组或考察组,他也没听清楚。”
田融又是一惊,下意识地问:
“他们来调查什么?”
“还用问,据说是调查省委班子,冲着我来的呗。”
赵一浩说着扒完了碗中的面条,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田融早已吃了,便也起身跟随丈夫进了卧室。她立刻联系到了最近流传的一些谣言,说省委在经济发展上犯了方向路线错误,标新立异提出什么“四个轮子一齐转”,违背了中央的方针。因而感到很蹊跷,又问道:
“来的是什么人?”
赵一浩说:
“听说为首的是中顾委常委,还有两个部级老同志及一些司处级干部,规格挺高哩!”
田融心里又是一惊,她瞄瞄丈夫却发现他似乎已经镇定自若,连刚才脸上那层只有她才能发现的阴云也消失了。她就是喜欢丈夫这种临危不惧的性格。临危?危了吗?这仅仅是一种预感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还要搞随意上纲上线那一套?她想说几句安慰和鼓励丈夫的话,却又觉得为时过早,终于什么也没说两人便各自上班去了。
赵一浩来到办公室,习惯性地打开秘书事先放在写字台上的“急批”文件夹,却还在想着刚才北京的电话,有点心神不定。正在这时,桌上的红机铃响了,是组织部长周剑非打来的。他告诉省委书记,刚才接到中央组织部的电话;中组部考察组将于明天来省城,对省委班子的运转情况作“例行考察”。周剑非正要念考察组主要负责人的名单,却被赵一浩打断了,他对周剑非说:
“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周剑非放下电话就过去了,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他自然没有要车也没有叫秘书跟上,只告诉他自己的行踪,说了句:“我到赵书记那里去。”便走了。
赵一浩正坐在写字台前提笔批阅文件,见周剑非来了便放下笔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接过周剑非手中的电话记录反复看了两遍,把它还给周剑非,说了一句:
“好嘛,欢迎他们来。”
周剑非看出来了,书记表现得很镇静,可谓不露声色,但是作为熟悉赵一浩的他,隐隐地感到书记有心事。
他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便挥挥手中的电话记录:
“这几个人你熟悉?”
赵一浩淡淡地说:
“不熟悉,但知道。”
他于是将三个人的身份和经历简要地告诉了周剑非。三个人的高身份深资历使周剑非又一次感到这次的考察不同寻常。他觉得有必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书记,好让他心中有数。昨天晚上从钱林家回来后他便慎重考虑过了,一种知遇之恩和朋友之情的潜意识使他作出向赵一浩通报的决策,不管后果如何。于是便从昨天晚上到钱林处通报情况说起,谈到了钱林反映的谣言种种以及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他发现赵一浩在认真地听,虽然不动声色却隐隐地显出内心的激动。这种内心的激动只有善于观察并熟知对方如周剑非者,才能体察得出来。他想说点安慰的话,但还没想好却听到赵一浩说话了,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说: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别人要怎么歪曲、造谣,让他们去说吧,别管它;也无法管呀。”
是呀,歪曲事实,随心所欲地造谣,对一些人来说似乎成了天赋的权利,想造什么谣就造什么谣。各种各样的谣言也可以自到“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框子里去,让你奈何不得!
周剑非正想着这类事纳闷,赵一浩又说:
“老周,我倒是在考虑一件事,中组部的考察组来了,你这个组织部长却又走了,这样好吗?”
原来周剑非在常委会上提出,三江考察组对市长人选碰到了难题:包括考察组本身看法不一致难以形成统一意见。因此,他想自己去一趟三江,赵一浩当即便同意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故而提了这一问题。
周剑非接到电话通知后,脑子里也想过这件事,但他想有赵一浩在就好办,让吴泽康他们做好接待服务就行了。于是说:
“我想问题不大吧,反正有你在,具体工作有吴泽康他们来做,我去抓紧时间办完要办的事就回来。”
赵一浩说:
“我倒有一个想法,你在家我去三江。他们来了想找什么人谈就安排什么人同他们谈,不要打半点折扣。你们只服务不参与,当然人家也不会让你们参与的。如果他们要找我谈,就说我的意思,把我放在最后一个。还可以告诉他们,我早已决定要下去的,这次趁三江有班子调整就顺便去三江了。”
周剑非冲口而出说:
“这样恐怕不妥吧?”
他直觉地感到书记的这种举措有些异常。从理论上来讲中组部的考察组由省委组织部对口接待是合常规的,但从实际来看就不是那样了。按贯例中组部来了个一般的领导干部,省委书记都要接见的,而且还要“共进晚餐”什么的,何况如此高的规格哩!
赵一浩淡淡一笑,说: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也许对他们的考察更方便一些,反正如果要找我谈我最后回来谈就是了。”
他说到这里干脆又加上一句:
“人家是来考察省委班子的,理所当然我是被考察的第一对象,老是在人家周围转来转去的于什么?你自然也是被考察的对象,不过职责所在躲不开哪。我建议你也不必一天到晚跟着他们,从飞机场接来安顿好住处,商量一个日程,然后派一个处长当联络员住在招待所听调遣就行了。你哩,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不要离开省城,随叫随到就行。”
周剑非全明白了,赵一浩是有意回避,在当前的特殊情况下,其心情可以理解。而且可以说这是一种高明的举措,比围着考察组转高明多了。但他还是为赵一浩担心,这样做会不会使考察组产生误解?于是他建议:
“是不是等他们来了见个面再下去更好一些?”
赵一浩毫不犹豫地说:
“见了面也许就走不成了,再说三江那边也不能耽误呀。”
周剑非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赵一浩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没有特殊情况是决不会改变的。他于是便和赵一浩商量操作方案。赵一浩提出叫吴泽康同他一起去,他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