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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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无法承受的却是，同样是源自一个人的精脉，另外一个女人成了真正的母亲，而她，却只能在艳羡、失落和痛苦中，感喟自己命运的悲凉，舔噬自己心灵的血痕和创伤。
我理解她的伤心和眼泪，却无法安慰她。只有垂着头，狠命地抽着烟。
我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品位着尴尬和悲凉，她坐在沙发上一任泪水横流却无法借我的肩膀来作依靠。
“吴市长，不是说明天的常委会要研究霞光集团的问题吗？”我故意提高了嗓音，给已回自己房间休息的阿姨听，“是不是到办公室再做一下研究？”
瑰湄抬起泪眼，迟疑看着我。我冲她使一个眼神，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我的意思：“也好，有几个问题还真的必须再做斟酌。”
跟阿姨打过招呼后，出家门坐上了桑塔纳。
“上哪里？”她无精打采的样子。
“芙蓉大街上有家韵兰咖啡馆。”我说，“一杯热热的咖啡也许会让人心里好受一些。”
“十点以前最好回来，老甘一般都是这时候回家的。”她说。
2
小小而温馨的空间，袅袅飘升的热气、黄黄柔和的灯光、浓浓郁郁的咖啡香气、若有若无的音乐，瑰湄已经平静下来。细细地品着咖啡，她一声长叹：“真是命运作祟啊。”
“我理解您的心情。”我低低地说，“也知道您现在心里不是滋味。而我，正是造成这种状态的罪魁祸首。”
她轻轻地瞟了我一眼，慢慢地说道：“这一切要说是拜你所赐，其实也不为过。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也许我体会不到得而复失的感觉，也许这辈子就认了无子无女无后的命运了。可是偏偏你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让我体会到了生为女人的快乐和痛苦，让我重新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和失落。”
“也许，我真的是一个灾星。”我说，“但是，覆水难收已是事实了。如果您要埋怨，您要惩罚的话，我该自觉地挺起胸来承担，随便给我什么样的惩罚。”
“你没有必要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那样也不公平。”透过袅袅飘摇的咖啡热气，她目光里成分很是复杂，“我很喜欢你，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正是因为这份喜欢，我没有拒绝你的莽撞和任性，并且任由这种关系泛滥发展一直到了今天。也是我对自己心理和生理上的放纵，才酿就了本不该喝下的又苦又涩的苦酒。我年龄比你大，阅历比你深，我应该比你更清楚我们的交往会有什么样后果，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唉！多年下来，我竟然对你有了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了。”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灯下看美人，真正是美艳不可方物。看着温暖的灯光下她短而精神的黝黑头发，没有一根花白，没有一丝凌乱。她的眼睛依然那么明亮，她的脸庞依然白皙而富有弹性，她的嘴唇依然鲜润得让人忍不住凑上去掬上一口。我的心怦怦乱跳，我直直地看着她的闪亮的眼睛：“其实多年来我一直都想和您说一句话，但是一直没敢说出口。”
“但说无妨。”她淡然而微笑着说。
“在我的心目中，您既象我的母亲，又象我的姐姐，更像我的妻子，有时候还更像一个红颜知己。”我动情地说道，“在您的身上，我体会到了母亲对孩子的慈爱和严厉，体会到了姐姐对弟弟的呵护溺爱，体会到了妻子对丈夫的信任和关心，更体会到了作为异性知己之间那种心有灵犀的温馨和浪漫。我不敢说您是我生命中最明亮、最耀眼星辰，但是我可以说，有了您，我生命中所能拥有的来自女性的关爱都已经一应俱全，有了您，我的人生便不再残缺。”
她饶有兴趣地听着我的话，脸上露出了那天晚上见面以后的第一丝笑意：“王良啊，你这张嘴连死人都能说活，我估计教坛上的圣女听了你的一番天花乱坠也会起凡心的。我来问你，你说我是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你的妻子、你的情人，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领导吗？”
“您要不是领导的话，对我而言就没有上述角色了。”我欲擒故纵道。
她目光一凛。
我接着说道：“正因为是领导，所以我才有机会来到您的身边；正因为您是领导，所以您才有条件宠我；正因为您是领导，所以您才有阅历也有体会，才会以这些个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点点头道：“原先我并不相信命运，一直认为那些把自己人生际遇的一切都归罪于宿命的人都是懦夫，都是在为自己的软弱和懒惰寻找开脱。但是，多半辈子过来了，风风雨雨、曲曲折折，经历过太多以后，这才发现，人生一世所要走的路，其实早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规划好了。无论你试图曲中求直还是迂回曲折，都跑不出一个大的框子、大的方向。人生其实就是戴着镣铐的跳舞，无数的困顿和挫折才是曲中之意，才是美之所在。我要是遭遇不到感情的挫折，就不会跑到海城来；我不到海城来，就遇不到你；遇不到你，我的这一生也许就会在一种平静而淡然中度过。不管老甘到底是在爱我也罢，还是只是为了占有我也好，到终了我们两个花白了头发，拎着马扎绕着护城河一前一后兜圈子、看夕阳，这是我几年前对自己结局的最美好的设想了。但是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了，你的青春、你的活力、你的单纯、你的莽撞，就象天降的野火，让我的生命重新燃起了火焰，让我平静的心海里翻起了层层涟漪，让我纯色的生活更添了许多斑斓的色彩。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人生计划，让我的生活出现了那么多的忙与乱，出现了那么多的意想不到，但是仔细想来，你的出现，更多的却是让我生命充满了乐趣，让我的生活不再死气沉沉。也许你才是我这一生中命中注定要遇上的一颗星星。王良啊，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一颗灾星还是一颗幸运星？”
“灾星也好，幸运星也罢，能在您的生命里留下一道明亮的星迹，这就是我的幸运了。”我黯然道，“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从咖啡桌的那一边，她慢慢地伸过手来，抓住了我的手。
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是龙飘飘深情而又缠绵的《一错再错》：
“一份爱一份醉意，就象焚烧的美酒；
自从那天遇见你，心中就燃起了爱火。
你温柔神情迷醉了我，叫我尝到爱的滋味。
明知爱你是一种痛苦，如今却难以摆脱。
明知爱你难有结果，我却宁愿一错再错。”
相对无语在龙飘飘的歌声中，我们用久久的相握来感受彼此的心跳，来感受彼此的温度。
“王良啊，你现在长大成人了。”许久之后，瑰湄轻轻抽出手道，“有了孩子，当了爸爸，你就有了无法推托的责任了，今后可要好好地跟洁如好好过日子了。别再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不着边际地瞎忽悠了。”
我明白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是我依然有一种鲠噎在喉的感觉。
“我宁愿不当这个爸爸！”我咬咬牙说出了埋藏心内多年的一句话，声音怪怪的，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显然也很惊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为什么？”
“浑如陌路的两个人，共同创造出了一个更加遥远的人。”我自嘲一般地笑道，“这不是笑话却胜似笑话。”
“平日看你们总是一副亲亲热热的表情，双出双入的一对璧男玉女啊！”瑰湄不解地看着我，“洁如在我面前总是说起你如何体贴、如何知道疼人，从来就没有说你半点儿不是，而你也从未透露过你们缺乏了解啊！”
“爱是一种欣赏，是一种感觉，而不仅仅是一种义务。”我长叹一口气道，“当爱情一开始便以尽义务的基色开始描绘的时候，已经注定了这场感情是苍白而无趣的了，而两人之间唯一的维系也就只剩慢慢积累起来的所谓的亲情了。”
“我也许真的是当了一次乔国老。”瑰湄慢慢地道，“原以为你们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而洁如也是一个有头脑、有知识的孩子，两个苦命的孩子走到一起，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没想到你还是没有找到婚姻的感觉。”
“她对我的照顾、对我的关心和信任我不是体会不到，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好象缺乏一些什么，说不上是理解，也说不上是激情。”我看着瑰湄的眼睛，她在漫不经心地玩着咖啡匙，“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您知道我总想起谁？”
“我吗？”她抬起眼睛。
“不错，多少次看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多少次跟她靠在一起说话，多少次跟她一起在街上行走，我总把她当成是你，几乎控制不住总要喊出你的名字。”
“唉！傻孩子！”她叹息着握住了我的手，象是一个慈爱的妈妈在看着她要长大的儿子一样地看着我，“看来，我必须要从你的生活中淡出了，要不然会影响到你的一生。”
“那我宁愿去死！”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能把你给培养成俄狄浦斯。”她拍拍我的手背，眼睛里浮上了一种坚定而又决然的深情，“我说过的，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最终还要靠你自己。”
早在上大学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弗洛伊德，知道了俄狄浦斯。“俄狄浦斯情结”同时又叫“恋母情结”，是弗洛伊德有关幼儿性欲理论的概念之一。俄狄浦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为娶母而杀死了父亲。弗氏用这一词表达了男孩对母亲的依恋，即男孩选择的第一个爱情对象往往是母亲，且因此嫉恨父亲。恋母情结是儿童性欲的主要表现之一，是儿童“自恋”之后的必然表现。儿童必须摆脱恋母情结，人格才能发展或健全，反之则可能引起性变态。成人的某些精神异常或性异常的原因之一，就是无法摆脱恋母情结。
难道我与洁如的不协调，正是为“恋母情结”做了最形象的注脚不成？
“你要学会自立，学会自己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包括工作上、社会上以及自己家庭里的问题。”她正色道，“作为你的母亲、姐姐也罢，作为你的红粉知己也罢，我只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帮助你。我不否认，在你踏入社会、人生起步的关键时刻，我是为你做了一定工作的。但是在你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之后，你就必须拿出男子汉的气概，用你自己的能力来铺设你以后的道路了。”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决，却又充满了体贴和关怀，渺渺远远一如天籁之音。多年前在画廊大酒店喝咖啡时那种越看越远的感觉一瞬间又弥漫了这家咖啡屋。
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失落，我潸然泪下，却又故作潇洒状甩甩头发：“没想到这咖啡也醉人。”
3
“听说霞光股份上市了。”我无话找话道，想绕开这个让人费神的话题。
“我早就知道了。”瑰湄市长的脸上没有好恶，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刚一开盘，一个小时内便上升了20个点儿，象一匹闯入平静草海的野马一般，让许多庄家的眼前一亮。于是便一路攀升，到下午收盘的时候，霞光股份已经上升到了40个点儿，以每股36。6元的价位，为霞光募集了四个亿的资金。”
“四个亿？”我瞪大了眼睛，“海城一年的财政收入才百十个多亿啊，他们一个上午便能搞到四个亿？简直比印钞机还快！”
“所以成龙飞和成达两个人高兴得晕头转向，当天晚上便在锦江饭店大摆宴席，连吃带送，一顿饭下来搞掉了100多万。”瑰湄皱着眉头说道，“暴发户一般，好象把钱圈来就变成了自家的一样，愿意怎么烧就怎么烧，愿意怎么扔就怎么扔。”
“一个人可以在一夜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