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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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知道,大金集团破产重组的方案我见过,还参与修改了呢。那个地方可是黄金地段。”
“就是那个地方。倪老板准备在那儿搞商住楼开发。土地使用性质已经改过来了,相关的手续也已经得到批准,不用太长的时间便会破土动工了。”
“又是一个大手笔。”我嘟哝道,“又是赚上几百万。简攸敏,这里面你是不是也插上了一腿?”
“有荤腥的地方便会有苍蝇蜂拥而至,作生意哪里挣钱便往哪里走。”简攸敏道,“眼看着一块大肥肉在飘呀飘你不去啃上一口,不是傻逼就是傻蛋。”
看来经济界通行的都是一个原则,趋利的本能使得经济人物的嗅觉特别的发达,哪里能发掘出大量的黄灿灿的金子,哪里便会有他们的足迹。
我想知道的不是简攸敏他们怎样去搞这商住楼开发,怎样获取利润,我关心的是,这里面有没有瑰湄市长的参与,这商住楼项目是不是得到了瑰湄市长的关照和默许。或者明确一些说,我想知道,瑰湄市长跟那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神秘人物云中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而这些疑问我无法直接从她哪里得到答案,不是不敢问,而是不该问。
“那位云先生什么年纪?”我装作无心地问简攸敏。
“四十多岁的样子了。”简攸敏道。
“知道他是什么地方人吗?”
“一口京片子,好象是地道的老京城。”简攸敏在回忆与云先生见面时的情景,“很英俊、很成熟的样子,一副儒儒雅雅、城府深深的神情,显得大气而恬静,是那种见上一面就很难忘记的人。”
“那你认为云先生和吴瑰湄吴市长会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我与云先生只有一面之缘,而我们那次去京城办的事与海城无关,那种场合根本就没有谈论吴市长的机会,而云先生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吴市长。我只是感觉到云先生的能量很大,而吴市长好象对他很尊重的样子,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简攸敏话锋一转,忽然问我道:“你闲来无事打听人家什么关系,什么意图?”
我呵呵地笑着,轻描淡写地道:“要想继续进步,就要关心领导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包括他的工作,更要了解他身后的背景。”
简攸敏笑道:“要求进步的愿望如此强烈,看来还有得一搏。”
“彼此,彼此。愿你也善财大发一如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天翻地覆慨而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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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手轻脚进得家门的时候,洁如抱着一个枕头沉沉地睡在沙发上,无声的电视里正在重播当天的新闻。一道比旧日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和新娘子手牵的红绸还要多挽几朵花的绸带,长长地被十几位身材高挑、穿一色繁花簇胸缎子旗袍的礼仪小姐扯开,十几位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健步穿插到小姐们中间,一脸比春风还要温暖的假笑,毫不留情地手起剪落,长长的绸带被肢解成一朵朵单开的牡丹。夹杂在剪彩的人群中,我露出半边脸来,也是一脸职业性的僵笑。
第二十一章 瓜熟蒂落
盛大CEO陈天桥在谈到经营网络游戏的成功秘诀时不无得意地讲:“机会就像一扇迅速旋转的转门,当那个空档转到你面前时,你必须迅速挤进去。”
比尔·;盖茨则谦虚有加:“我最聪明的地方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我根本就没做什么。”
我的思路是:财富不一定会吸引朋友,却一定会招来盗贼、劫匪和骗子。
简攸敏的活法则是:你牵一头牛并不代表你富有,但是你如果敢于把一头牛变成一根皮带系在身上,那你当然是最牛的。
成达的人生观最为实际:有出息的人付给银行利息,没出息的人才眼巴巴地坐等着收银行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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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达来说要领我到一个神秘所在之前,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先于他而来。
不是我的同学胜美,虽然我热切盼望她的到来;不是瑰湄市长,因为我日日都在她的身边。不是简攸敏,因为就在昨夜,伴着咖啡和伏尔加我们已将该说的话说透。
那天来找我的是我在事务局的老领导,原办公室主任老庄。
相对于人的一生来讲,八年的光阴并不长,可是对于一个从事务堆里爬出来、从急速旋转的生活氛围中离析出来的人来讲,权力上的失却、心理上的失落,正是催人老去的利刀。安逸而又清静的退休生活其实并不象西下的夕阳一般充满诗意,尤其是对于一个没有类似于琴棋书画之类爱好的人来说,退休在家的日子,基本上就是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盘香一般慢慢燃尽而无可奈何。
五十三岁正点退休后,庄主任的脾气开始变柔了。八年的闲居,牛蛋子眼里咄咄逼人的神情早已消尽,一种从未见过的安祥比较明澈地浮现出来。头发已经花白了,额上的皱纹开始密布和蔓延,岁月不会因为你躲进蜗居而放过你,时光总是公正地将霜花抛洒在每一个已到晚秋时节的人的头上,总是毫不偏袒地将时间的痕迹雕刻在每一个人的额头、手脚和心灵上。
看着明显的老年斑过早地出现在他的手背上,我心下不免有一些悲凉。
请庄主任坐定以后,我掏出“中华”敬烟。庄主任一脸的慈祥,摆摆手:“不抽了,我戒烟已经两年了。”
在我的内心深处,事务局和我的母校水师都是列入驿站之类的地方的。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谈不上有什么让自己一想起来便恨不得必欲灭之而后快和人,虽然期间有一些事情想起来让人心里颇不痛快。作为我履历表中的几行字,它们都可以说成是我的出身之处,可以证明我艰苦奋斗的短暂历史,但是历史中曾经擦肩而过的林林总总人物却如生命中的过客一样,来着来矣,去者已去,原不必去睚眦必报、耿耿于怀。加上在市府办这个视角更高的地方工作,更多的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看过之后,过去的种种就更加恍如儿戏,大可一笑了之了。
面对苍苍如霜雪般花白头发的庄主任,旧日跟屁虫一般跟在他高大威猛身形后面颠颠儿乱转蹭酒喝、蹭饭吃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心里涌动起一阵温暖。得知他退休下来后,我早该提两瓶好酒登门拜望了。纯粹从感情角度讲,他是我踏入社会的第一任老师,我能有今天,庄主任的栽培功不可没;要是包含一些功利意味的话,多年的办公室主任干下来,他阅人久矣,感情到位之际,肯定会有很多为人、为官的经验他会不吝赐教的。
“退下来后,庄主任您老都干些啥?”我奉上一杯热茶。
庄主任安然状笑道:“离开是非场,自是散淡人。离开岗位之后,无官一身轻,我每天的日子过得自在而松弛,除了含饴弄孙带带孩子,便是临临柳公权的玄秘塔,不敢说老有所为,也算是颐养天年,聊度残生吧。”
握惯了枪杆子的手,现下居然也开始舞文弄墨了。我惊奇于庄主任的转变,思忱着由武到文嬗变过程中的曲折和离奇。我实在想象不出以前时常以“一介武夫”自诩的庄主任,有朝一日会平心静气地拉开架势挥毫泼墨,有板有眼地蚕头燕尾、横平竖直。
“我带来一副拙作,请王主任斧正。”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张宣纸,索索响动着展开,四个浓黑的大字夺门而出。
赫然便是瑰湄市长办公室里挂的启功老先生的教谕:“静水深流”。
虽然比不上启功先生用笔的功力,但是,以柳骨正书为底蕴的苍劲味儿,还是透过字面由眼入心,拨动着看字人心里的某一根敏感的弦儿。
多年前,庄主任在修改我的材料的时候,对我的一笔臭字曾经进行过评价。那时候我的字还很学生。他说过,字如其人啊王良,现在看你的字,浮浮躁躁的满纸乱飘,龙飞凤舞的一概找不到北的样子。下去几年,你知道了生活的真正含义以后,你的字若还是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肯定就不会有太大作为的。得了这个教训后,我有材料要呈给领导看的时候,总是找来一张带格的硬纸板垫在白纸之下,中规中矩地一行行写下去,倒也眉清目秀之极,自此以后庄主任也就不再评论了。
“真的不错呀!庄主任,实在没有想到您的功夫如此之深!”我啧啧赞道,“下笔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刚劲挺拔,结体严谨浑厚,严谨之外又开阔疏朗,虽源于河东,但自出新意,体势劲媚,自成一体。”
“少忽悠我了,我知道自己肚里的墨水到底有几滴。”庄主任嘿然笑道:“我练书法主要还是打发光阴,兼顾练习吐纳,活动筋骨,成名成家的梦是做不成了。”
“您来找我,有什么吩咐?”我一脸虔诚的样子,将庄主任的大作收到抽屉里。
“岂敢岂敢!”庄主任欠欠身子道,“与这书法有关。我们几个喜欢写两笔、画两笔的老家伙几年来也创作了部分作品,这两天正计划着搞一个老年书画展,向社会献献丑。我们到到老干局联系了一下,让找文联。找到文联,文联倒是很支持,给联系好了一个场地,可是字画的装裱费、现场写画的纸笔砚墨等等的还没有着落……所以,大家都各尽所能,看能不能找个地方给解决一下。”
我能明白了他来找我的意图。现下的海城不是不重视文化建设,关键要看这文化的含金量。一种文化譬如说“节会文化”若是能够给当地经济发展带来良好的效应,不用你费心费力,自然便会有商家拿着大把的票子找上门来要求赞助。但是,这些已经退居二线的一般老干部、老职工的民间性质的书画展,不管是政府部门还是企业就不会那么感兴趣了――拿出钱来哄着一档子老小孩玩儿,能有多少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当然,要是某位退下来后依然雄风不减当年、依然呼风唤雨的老领导要举办类似活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联系的怎么样了?”我问。
“要是能联系到的话,我今天就不来找你了。”庄主任道。
“您看,我只是个副主任,手里又没有签字报销的权力……”我有些为难。
“这我清楚。”庄主任起身走到我的身边道,“说实在的王良,你知道的,依我的脾气,我也不愿意来求人。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讲很重要。因为这次书画展搞完之后,我便要直奔医院接受化疗,也许从医院就直接奔赴殡仪馆了。也许这是我退休之后干的最大的一件事、也是最后的一件事了。在我们这档子所谓文友之中,他们都知道你王良曾经跟我干过,而目前唯一有能量找一个单位赞助一下的,也就是你了。”
“您……化疗?”我心头一震。
“肝部。”他面色惨然道,“喝了一辈子酒,没落下别的好处,把肝给喝出瘤子来了。几个星期以前查体查出来的。”
我一时无语。
“所以,王良啊,酒能少喝就少喝一些。”他转而笑道,“趁着还年轻,多多注意一下养生保健,为老来老去打个好的基础。”
默然半天后,我抄起电话:“成老板吗?有一点儿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电话那头,成达道:“王主任,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找您。”
“那好吧,今天中午见个面?”我试探着问道。
“地方我定,一会儿告诉你。”成达那边的背景音里有音乐隐约在响,不知道他又在什么地方鬼混了。
“今天下午,最迟今天下午我会给您答复。”我看着庄主任那双充满热切期盼、同时又带有一些酸楚神情的眼睛,几欲垂泪。
“不用太多,五千就够了。”他说。
“要是人家不愿意出,我自己掏钱。”我握住他那双温热的明显长满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