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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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成龙飞泡上一杯热茶，我退出了瑰湄市长的办公室。
没有什么客套，没有什么寒暄。我看得出来，成龙飞与瑰湄市长之间并不陌生。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情我不能知道，他们所要商量的事情我同样也不应该知道。我只要干好我份内的工作，干好瑰湄市长指令和默认的工作，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都不属我关心的范围。
因为我知道，我是瑰湄市长的秘书，而不是瑰湄市长的同僚。虽然某些方面我们利益相关，但是我们毕竟还不是一个层次，虽然我们可以说是患难与共，但是，我还无法进入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个广阔无边的世界。
她是我的一扇窗，我是她的一只手。透过这扇窗，我可以看到一些我卑微的生命里可能永远看不到的东西；通过这只手，她可以干一些她那高贵的生命里永远不能干的事情。如此而已。
那天中午成龙飞请吴市长吃饭。成龙飞带来了他的副总以及他的儿子成达，瑰湄市长只带了我一个人。画廊大酒店的包间里我们只开了一瓶佐餐的干红，客客气气地品酒，客客气气地在吃饭，没有喧哗，也没有热闹的交杯换盏。
成达是成龙飞董事长的二儿子，也是他最喜爱、最看重的儿子。从杭州商学院毕业以后，成达在苏州工业园一家国际知名的外资企业里从技术员干起，一步步干到了企划部经理的角色。霞光集团经过股份制改造以后，已经成为民营企业了，掌舵人成龙飞经过多年的打拼已经感到疲惫不堪、精力不济了，便萌生了退意。有着高学历和商业经营背景，同时还有着外资企业运作经验的二儿子成达便成了最佳的接班人人选。成龙飞退位让贤、安享晚年的决心已定，今天他过来找瑰湄市长，便是汇报这个事情的。
看着身边这位年龄和我相仿、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我真有点儿怀疑，他能否开得动霞光集团这艘大船。风平浪静的时候，谁也可以玩上两把，可以一旦暴风骤起，浪遏飞舟，成达能够稳如泰山指挥若定地带领一家人驶向胜利的彼岸，而不中途翻船吗？
“你们两个年龄相仿，都是年轻有为。”瑰湄市长为我和成达牵线搭桥，“成达虽然有过企业管理的经验，但那是在外资企业给人家打工，毕竟还不是在干自己的企业。要成就一番事业，除了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外，成达还需要多增长一些阅历，多结识一些朋友。王主任和成达，你们以后要多多交流，多多亲近。”
我连连称是，成达也谦虚地递过一张名片，我们热情有加地握手、举杯，在一瞬间我们好象真正碰到了知己，我们已经成了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一般。
瑰湄市长的情绪好象丝毫没有受到甘卓吉那事的影响，席间谈笑风生，旁征博引；成龙飞董事长看得出瑰湄市长已经基本认可了他的想法，也是心情舒畅，眉飞色舞。一顿饭吃得很轻松，很投机的样子。直到成达的手机响了，接过电话之后脸色剧变了一下。
“好的，好的，我现在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随即，成达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不就是借几个钱吗？好说，一会儿我再给你打过去。”便把电话给扣上了。
看大家都在看着他，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了，影响了大家的情绪。是朋友向我借钱用。”
“借钱？借钱干什么？”成龙飞董事长问。
“买房子用。他的钱不够了。”成达平静地说。
“我这孩子就是热心。”成龙飞董事长对瑰湄市长说，“他在外企工作期间挣了五十多万块钱，除去结婚买房子以外，剩下的钱基本上都让他借给了同学和朋友。可大部分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钱是人挣的，谁花不是花？”成达笑着说，“我从小就不缺钱，但是我也不会乱花钱，这点儿我爸爸可以作证。”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成龙飞感慨道，“上了四年大学，不但没有没花家里的一分钱，毕业的时候还带回了三千块钱。”
“那时，我和我同学成立了一个代办公司，一年能挣五千多块，学费、杂费、路费等等的都够了。”成达谦虚地说。
“连谈恋爱的钱也够了。”边上的副总也笑道，“成达的媳妇是他的同学。杭州的姑娘眼界很高的，但是成达的本事更高，愣是让江南美女乖乖地跟着来到了江北，还给成董事长生了一个胖胖的孙子。”
成达高高地举起酒杯，恭恭敬敬地对瑰湄市长说：“吴市长，请您放心。有您的支持，有在座各位的帮助，有我爸的帮衬，我一定会鞠躬尽瘁，尽我所能把霞光集团搞好的。”
瑰湄市长含笑看着成达，举起了酒杯。
五天后，成达坐到了霞光集团总经理办公室。瑰湄市长没有出席为他祝贺的酒宴，却派我为代表前去表示祝贺，席间谈到了那天接到的那个电话。原来，就在我们其乐融融地吃饭、喝酒的时间里，成达五岁的儿子被人给绑架了，那天他接的电话便是绑匪勒索钱财的电话。
我很疑惑地问：“我当时怎么就看不出你着急呢？”
“谁不着急谁是王八蛋。”成达淡淡地说，“但是当时的情况却是，我急尿了裤子也没有用的。绑匪不会因为我着急便会放了我的儿子，反而，我一着急肯定会影响了大家的情绪，让大家都不痛快。”
“人与人真是不同啊。这事要是放到我的身上，我肯定会立马蹦了起来。其他的事情先不管，也要先把儿子给救出来。”我感慨道。
“绑匪的目的就是钱，钱不到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越着急他就会越来劲，说不定还会加码多勒索上几十万。”他依然神情淡淡，“不能因为我个人的事情影响到大家的情绪，这是我做事的一向原则。”
“那你儿子没受什么委屈吧？”我担心地问。
“他没事。”他笑了笑道，“绑匪总共有两个。从幼儿园里把他给骗出来后，关到一个小屋里，其中一个人出去买东西吃了，另外一个人在看着他。我儿子突然间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手脚乱抽，大小便一齐外流，把绑匪给唬蒙了，他们怕闹出人命来，便悄悄地把他放到医院门口就溜了。绑匪跑了，我儿子也醒了过来。他拍拍身上的土，拦住路边的一辆警车就回了家。”
“啧啧，这小家伙厉害。”我拍手称奇，“真是人小鬼大呀。”
“不是人小鬼大，而是他的确患有羊癫疯。”成达正色说，“但这也纯属侥幸。巧的是我儿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犯病，更为万幸的是，这绑匪只是为了钱，不想要人的命，要是我真的得罪下什么人的话，我儿子肯定就没命了。”
9
当我把这事讲给瑰湄市长听的时候，她点点头道：“成达这人有点儿大奸大雄的风范，既有城府，也有策略，不可小觑。现在象他这种能够如此沉得住气的人并不多见了，看来成龙飞没有选错接班人。”
“霞光集团也许会在成达的手上更上一层楼。”我说，“成达既有能力，又有心机，还有运气，一个企业能够落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也是个幸运。”
“企业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周期的。一般企业的生命周期大致会划分为四个阶段：种子期、快速成长期或扩张期、成熟期，最后是衰退期或企业再造期。霞光集团现在市场份额基本上比较稳定，生产技术比较成熟，产品品质非常稳定，管理模式比较成熟，效益和赢利也处在较好的水平，种种迹象表明，它现在已经进入了成熟期。成龙飞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依他个人本身的管理水平和经营能力，霞光集团已经到了他所能够操控的顶峰状态。要是还想图谋更大的发展，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必须要创新思路，拓展市场，重振创业初期的激情。换句话说，就是要冲出现有的利益格局，采取新的思维方式，重塑新的精神支柱。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霞光集团摆脱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的心理，学会重新思考、重新定位，冲破增长的极限，从而避免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陷入困顿甚至倒闭，也只有这样，成龙飞才会高枕无忧地去安享晚年。将成达推向前台，这是应该是成龙飞斟酌再三的一步棋。成达有着经营管理的学历背景，有着外资企业的工作经验，有着年轻人果敢能拼的优势，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静和老辣。”瑰湄市长说，“成龙飞辛辛苦苦把霞光集团做大了，自然不希望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所以他选择了他的儿子作为接班人，但是他还是有点儿放不下心，所以到现在还继续挂着董事长的职务。”
“扶上马再送一程，我能理解他的不放心。”我说，“但我认为，成龙飞占住董事长的位子不放，不仅仅是不放心的问题，而是舍不得把权利和金钱都拱手相让，他能真正地去金盆洗手、归隐山林吗？我看未必。”
瑰湄市长长叹道，“古人有句话叫做‘富不过三代。’说的是创业难，守业更难。一些继承者没有经历过创业的挫折和艰辛，直接继承家族产业、享受成果，所以会出现一些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把祖上的基业败个一干二净。我想成龙飞怕的就是这个。”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经历商场风雨的创业者面临着守业的艰难，没有经受的风雨锤炼的后人面临着持家的考验，致富、守富的艰难只有富豪自己才有最深切的体会。所以，李嘉诚的儿子从基层职员做起，洛克菲勒的孙子曾在街头擦皮鞋，有远见的富豪都会让自己的孩子从基层做起，经受磨炼，经历考验，这样才能避免家道败落，才能让自己的心血发扬光大。
想到了成龙飞的风云一时，想到了成达的精明强干，再想到成达的儿子却患有羊癫疯病，我摇头大叹造物弄人。
“对了，王良，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理。”瑰湄市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你去一趟国税局，找一找那个女人。”
我知道瑰湄市长已经在这个问题上作出了决定。她不可能去见那个女子的，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因为厌恶。
但我不敢肯定这是她与甘卓吉商量讨论的结果。
10
华灯初上，芙蓉大街上的那家“韵兰”咖啡馆里，我约到了那位女子。
“钱只能给你二十万，工作也可以给你调整，但不能在国税局。”这是我跟那位女子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二十万块钱能买到一个人的贞洁？不行，我还得去告他。”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激愤的表情和飘摇不定的目光，点上一根烟，慢慢地跟她说道：“其实我也很同情你。但是要是换成我的话，我会肯定会接受的。因为这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唇红齿白，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些迷离，小巧的鼻子秀气地安在瓜子型的脸上，用句行话来说，她不但是个美女，而且是个美女。这样一个能迷死人的女人整日在身边转悠着，怪不得甘卓吉的意志那么不坚强了。
我欣赏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以及性感的嘴唇，慢慢说道：“他们两个人的月收入加起来不足六千元，要攒起这二十万元怎么也得个十年八年的，甘卓吉的这笔开销等于报销了两个人十年的奋斗。而你，在二十刚出头的时候便拥有了二十万的积蓄，这是常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我宁愿不要这二十万。”她小声地嘟哝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