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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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说,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是什么?是官场上遭暗算,撤职丢乌纱帽?不,是非总有清楚的时候,人也可以东山再起,总之,是辩有可辩,说有可说,申有可申,诉有可诉,实在不行,还可以留给后人去评;是生意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路总有坎有坷,天总有风有雨,即使一切全部无可挽回,至少潇洒走过一回,总之,是豪豪迈迈,荡气回肠,可圈可点,慷慨一笑。”
“你认为是什么?”
“是当有一天,自己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回家里,妻子却在和另外一个男人手拉手倾诉衷肠。嘿嘿,这话,能给谁说?和同事、朋友,徒惹笑话,当面同情,背后则传为笑料,别有用心的人,更是会四处造谣中伤。”
沈均点头。这种事,对在场面上走动的人而言,所有的痛,都只能埋在心里;所有的伤口,都只能自己舔。
“但是不说,人又会憋得难受。”
“是啊,从家里出来那一刻,我心里真是乱极了,我这个市长,竟然沿着中心大街东撞西转,差点走不出来,我真是蒙了。”刘沉猛地端起酒一饮而尽。
“肯定啊,你心里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沈均给他把酒杯重新满上。
“如果不是委屈,我怎么会痛苦?和我恋爱,和我结婚,都是自觉自愿同意的,不爱了,也可以明明白白提出来,这算什么?”
15男人之间(2)
“这我信。否则,你也强迫不了她。”
“结婚以后,我是实心实意地对她好,以前在机关的时候,每天早上上班,宁可绕路,也要陪她到单位门口;下班,更是早早地骑着自行车候在单位门口等。当市长以后,虽然工作忙,不能天天陪她,但只要在家里,都坚持下厨房给她做早餐。她说不想要孩子,尽管我是家里惟一的男孩,父母见天疯一样地写信、打电话、让人来劝,我都毫不犹豫地挡了回去。父母并不挑剔男孩女孩,只是想要个孙子辈上的人,这要求,能说算过分?”
沈均毫不掩饰地长叹,近三百平方米的小楼,一个人住着,实在太空太寂寞,他何尝不想有个小家伙在跟前调皮地跑来跑去?现眼下在位,有大量的工作和应酬,等退下来以后呢?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他也不止只一次婉转地劝过沈娜,可这种事,当父亲的也只能点到为止。
“像到我这个位置和年龄上,没有孩子,别人就会揣测和议论:是夫妻感情不好,还是生理上有毛病?如果是前者,那么我对她的多少好、多少体贴、多少温情,在世人眼里,都是假的,一个虚伪的印象印在市民的脑海里,树立威信也好、取得信任也好,平空要难上多少?”
两人碰杯。
沈均看看瓶子,早喝干了,他心脏不好,医生提醒他要控制酒,可想也没想,转身又拿了一瓶出来。
“爸,你是省委分管组织的副书记,最清楚中国的领导层次架构,实际上就是一座金字塔,越朝上走,越挤、越难,要说人在官场,谁不想被提拔,那是空话。至少,在实际工作中,我是要对这种人打个问号的,他们的工作原动力,究竟来自哪里?话扯远了,还说这事儿,夫妻不和,就是后院失火,修身齐家平天下,如果家都治不好,能力肯定要受到质疑。接下来,就是对失火原因的猜测,十有八九,搁谁都会去想是否有外遇的问题。当然,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会给你摆在当面,但就是心里这份存疑,就已经够致命的了。爸,你说,我这次没能提成市委书记,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来,咱们再喝一个。”沈均不置可否,也就等于是承认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应该看开,凡事由他去。那后者,对男人的自尊心而言,则意味着残酷,也更容易成为那些阴险小人的笑柄。”他站起来,脱掉上衣,露出身上健壮的肌肉:“我一年四季每天晚上冲冷水澡,每天早上坚持举哑铃,出差秘书也给带着,我的身体,不比他们哪个强壮?!”
“刘沉,你的身体,真的是满强健的。”沈均淡淡的,那种事,和肌体的健壮,并不成正比例的。
刘沉看出了沈均的心思,冷笑道:“她,每天晚上不检查安全措施,就不会尽夫妻责任。”
沈均脸色窘然:“娜娜她是把心思全投在工作上了,雄心勃勃地要把临河打造成教育大市。”
理由牵强,牵强也比僵在那里好。
刘沉穿上衣服,听沈均这样说,猛然扭头过来:“这是有一点,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惦记的有人。”
“是谁?”
沈均每个字都像射出的一枚子弹,说不清是在生刘沉、沈娜,还是那个不知名的“人”的气。
“林若诚。”
沈均眼睛微微眯起,说:“他就那么胆大?”
刘沉默然不语。
沈均明白过来刘沉的意思,委顿地一下矮了许多,苍老了许多,喃喃地:“娜娜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她妈妈在那边,可是要埋怨我的……”旋即,目光一挑,“刘沉,难得你这么信任我这个忘年交,我的意见,你应该挑明和沈娜谈,如果她能理解你的苦心,最好,那就好好过,毕竟,你们也都是人到中年了,都有各自的事业。如果,她听不进去,一意孤行,我建议你快刀斩乱麻,工作是要要的,幸福也是要追求的,我这人到哪里都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工作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嘛!以人为本,就是要体现在对具体人性的尊重上。”
刘沉没想到沈均这样果断,没想到会这样够“朋友”,反过来安慰沈均:“爸,也许,事情还没有糟糕到咱们想像的这个地步,沈娜,兴许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再说,话一说出来,我真的轻松许多了。”
沈均无语地望着他。
刘芳在协助报社、作协两家单位的人清理谭笑遗物时,经过仔细搜寻,在那口塞满乱七八糟衣物的木箱最下面,找到了他提到的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唐西平利用临河苑搞诈骗的疑点,最后,还做了仔细的推理和分析。看得出,谭笑为这件事,是费了不少心的,把本子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说明他早就在提防着万一遭遇的不测。
现在的临河,翻开《临河日报》,整版整版的临河苑;打开临河电视台的所有频道,黄金时段都播的是临河苑;人们街头巷尾张口闭口谈的也全都是临河苑,亲戚朋友碰面的第一句话是:“在临河苑买房没有?真傻,没有一点投资意识,这都什么年头了,谁还让钱死在银行里?”机关干部打牌玩电脑游戏的少了,一上班,就凑在一起谈论谁有门路,暗地认购了旺铺,接着,扳指头的扳指头,拿计算器的拿计算器,替别人算一番脱手能赚到几位数上。所有的临河人都疯了。有钱的倾其所有,没钱的想法贷款或四下找亲戚朋友借,再不然,是几家人合伙进行投资。情急之下,还有不少人借了驴打滚的高利贷;临河的居民存款,几乎全部都给提空了。在这种万众一心的情势下,暗中挪用公款的肯定不在少数。这样一来,唐西平差不多等于把临河市的钱全都给卷空了,一旦他得逞,整个临河,将会有多少人跳楼?刘芳边看边沉思,在临河苑开发上,唐西平雷声大,雨点稀,除开修建了一个气派无比的欧洲中世纪建筑风格的大门外,四处乱飞的全都是效果图,至今没有一点实际的投入;临河饭店找林若诚协商不成,准备以跳楼的价格,转让给浙江海天日化集团。这些都意欲何为呢?这个谭笑,神神经经的谭笑,竟然是众人皆醉他独醒。本子里还有让刘芳更感兴趣的是,谭笑同样怀疑临河边的女尸案是唐西平所为。推断遇害女孩是唐西平找来满足自己淫欲的合同情人,无意当中发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以此要挟唐西平,被杀人灭口。谭笑的分析,一下戳透了刘芳心里苦苦思索的窗户纸。她想,应该在临河广场上给谭笑立碑,甚至连创意都有了:深秋,谭笑羸弱的身体在迎风深思。
15男人之间(3)
刘芳在向局里汇报的时候,只汇报了谭笑前面的怀疑。事情当场就有了结果。
两个局长,神情同样的严肃。
江新说:“证据,证据!唐西平不仅是省劳模,明星企业家,市私营企业家协会的主席,而且,还是市人大常委,没有确凿的证据,怀疑的话就不能出口。”
闫明说:“刘芳,听说,你有一阵子政治学习缺课了?不学不行啊,现在兴的是什么,是发展私营经济。警察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刘芳同志,谁害,我们当警察的都不能害红眼病。”
依刘芳的性格,只要她认准了,非争个天翻地覆不可。但这次,闫明话一讲完,她一声不吭,拿起帽子就走。江新、闫明打她一进来,就做好了头痛的准备,这样一整,都有点突然失重的感觉。
“今天怎么了,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
刘芳清楚,想在经济上扳倒炙手可热的唐西平,几乎不存在可能。而且,在这个时候,非常可能全市人民都不答应。她想的是让唐西平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能找到唐西平杀人的证据,到那时,有多神通广大,也没人敢站出来公然保护他,一旦投入监狱,所有计划也就跟着流产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带着吴天、张小婷一踏进临河饭店,行踪就被人通过监控系统给掌握了。只是他们行动太快,等唐西平接到报告,刘芳他们已经把赵玲给控制住了。监控系统是上次刘芳他们走后,唐西平安装的整套美国进口设备,从大堂到每个包间都在隐蔽的地方装有摄像头,用唐西平的话讲,既便于掌握酒店每个地方发生的情况,又可以顺便收集一点过瘾的“资料”。
张小婷先发现的赵玲,只见一个酒色微醺五十开外的老外,满头黄色的金毛,身高一米八九样子的大块头,揽着赵玲的肩,肆意地嬉笑着跟在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生后面,进了一个名叫幽兰的大包间。赵玲身穿露背装,故作风情地笑着,老外多毛的手,像一只肥厚的熊爪,随着她淫荡的笑声,越来越不安分。
唐西平眼睛贼亮,猛地坐直身子说:“瞧着吧,马上有好戏了。”
邓娅悄然厌恶地瞪他一眼,起身朝外走去。唐西平声音发涩地:“别走,两个人看才过瘾。”门“砰”地一下关上了。他要起身,又被屏幕拽了下来。
肥老外靠着蛮力,把赵玲挤压在大皮沙发上,手在她身上急切地乱摸:“我有钱,给你美金。”
赵玲肩上的吊带被拉脱,露出紫红色的胸罩,她徒劳地推着山一样的老外:“起来,我唱歌给你听。”
老外淫笑着:“你的身体,就是最好的音乐,不信,让我演奏给你听。”
刘芳来不及多想,悄然做个手势,吴天猛地把门推开,三人闪了进去,门跟着被紧紧关上。
老外被吴天一把揪起,反倒气势汹汹:“你们中国的事情,我懂,你们这些中国猪,是不是想敲诈我的钱?”
吴天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违犯中国法律的。”
“我叫西蒙,是你们请我来洽谈投资的,你们的孙庆市长亲口告诉我,这个酒店是市政府重点保护,重点保护,快滚,你们这些中国猪!”西蒙粗鲁地伸手推吴天。
吴天被西蒙一口一个中国猪给激怒了,见他还要动手,挥手照他脸上狠狠地一拳,刘芳想拦没有来得及,西蒙早捂着脸倒在沙发上。爬起来时,手上脸上全是血。
刘芳亮出警官证,威严地说:“外面有跟随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