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失踪-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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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决定,给我的当事人的造成的不良影响和心里负担,我们要求被告赔偿我的当事人精神损失费1万元。
被告律师没等徐律师坐下就站了起来。原告律师在偷换概念,意在把水搅混,我们都清楚原告没有销假续假,超假七天以上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刚才原告也已亲口承认。原告律师说原告生病住院,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原告为什么生病,究竟得了什么病。原告,请你如实回答,你是什么时间回来的,是17日夜里吗?那天夜里,你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请你告诉法庭。
我感觉心慌意乱,法庭上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不能回答,绝不能回答,打死也不能说。
反对。徐律师看出我的窘迫,大声说,法官先生,这与本案无关,反对。
反对有效,原告可以不回答。被告律师要注意言辞,另换一种方式盘问。
好的。谢谢法官先生。原告请你向法庭说明,公休假超假的原因,你为什么推迟回来,你在Y市做了什么,Y市警察为什么抓你?
被告律师看我的眼光里透出一种仇恨的眼神,紧紧抓住我不放。天啦,我的头有些疼,我该怎么回答呢,谁会相信呢?
反对。徐律师抓住我的手大声说,法官先生,这与本案无关。反对。
反对无效,原告必须回答。
妈呀,救救我,要不干脆枪毙我得了。心跳得更厉害了,全身都开始出汗了。
原告不愿回答,法官先生,他在藐视法庭。请法官先生允许我来代他回答。不过,回答之前请法庭传讯我的证人,原告的原同事,孙朋朋先生。
三胖子站到证人席上,副审法官要他起誓,他在法庭上讲的都是真话,否则就是欺骗法庭,将面临作伪证的指控。他看着科长,大声起了誓。被告律师走过去,语气和缓地提问。
请问你与原告在一个办公室同事有多长时间?
两年。到下个月就整整两年了。
两年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的品行了。你觉得原告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与常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他很少讲话,性情行为与我们有点不一样,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说不上来,总之,是个另类吧。
法官先生,证人的证词问完了。
证人请退席。提问继续。
刚才说到,原告在Y市。是的,由于原告性情怪异行为乖张,一会儿消失,一会玩失踪,引起Y 市当地居民的极大恐慌,所以警察抓了他。把他管制起来以后,Y市警方会同有关部门进行了多次联合论证,一致认定他原告患有精神分裂症,神经有病,并因此将他特别遣送回来。
原告有这事没有,请正面回答。
我一定是打摆子了,我感到有一阵冷风剌进了我的心脏。
反对。
反对无效。继续。
我手上有Y市警方的联合论证文本复印件。法官先生,Y市警方的论证与本市医院的诊断结论疑似感冒,内分泌失调完全可以互相映证,是完全吻合的……原告已完全丧失了履行自身工作职责的能力,我的委托单位先世界集团解除与其劳动合同完全是出于无奈……
最后这一梭子弹真的要了我的小命,我眼前一黑,身子连同椅子一起向后倒了下去。
失踪(十八)
18
躲在小屋里,我谁也不想见,像胆小的老鼠躲在洞里,听到人声动静,就心惊肉跳。隔着门,王叔劝我去外面转转看看,总这样躺着不行,人要沾到地气才行。我拉开门,请王叔进来。他挨进门,叹息着,这场官司差点毁了我,他也有责任。送我回来时,父亲气的不行,骂我没出息,太脆弱,官司输了,倒赔了几千块,气呼呼地走了。我解释父亲就是这种性格,有话就讲,不加掩饰的,王叔阴阴地笑,并不说破我的窘境。我打算离开这儿,换个环境。王叔说这样也好,他理解,不拦着。回家,住到父母身边,他就放心了。我说自己不回家,还是先租一间房住。他点点头,要我等身体恢复了再说,现在这种精神状况不能走。他的身体不行了,我在这儿彼此还可以做个伴,我走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他的话听着叫人伤感。我想我得给他买条小狗,我走了,至少还有小狗陪他。
我整两天没出门了,这世界还像是新的,空气里有灰尘有花香,还有人。走出巷子折向东,拱桥下面就是狗市。市场上冷冷清清的,一条大狗,十多条小狗,两个卖主,四五个看客。我从笼子里挑了条黄黑斑点的小狗,卖主说我有眼光,挑了他最靓的货,我一高兴就买了下来。我在前面走,爱斯特在后面跑,犹如两个移动的点。我们在巷口停住。巷子深处出来一个穿旗袍的女孩,撑一柄遮阳伞,我抱起爱斯特,念出戴望舒的雨巷,相信她就是那丁香一样的姑娘。女孩走近了,突然呸了一口,骂一句神经病,轻轻地飘走了。我拍了拍爱斯特,说,再见了丁香,我们回家了。
门边的墙上有一张纸条,应该是刚贴上去的,上面写着鲜艳的红字:神经病,滚回老家去!我用余光扫视一回,确信左右没有人看见,迅速撕下纸条装进口袋。
王叔不停地逗弄爱斯特,院子里终于又响起了他的声音。我收拾好衣物,跟王叔道别,王叔说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几天再走吗?我把纸条给他,告诉他我留下来会打扰他的生活,也妨碍周围的邻居。王叔有些激动,叫我不要当真,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就当没听见。他们说他们的,反正他们从不进他的院子。他问我还会回来吗?我背上包,要他多多保重,再次跟他道了别。
狗市上的狗和人都还在,看见我,那个卖主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先生,散步吗?我在笼子前蹲下,他的小狗像教室里的孩子整齐漂亮。我问他在哪能租到房子,他想了想,叫我到郊区去找,要不留意一下电线杆和墙壁,那上面有时也会有租房广告。我谢谢他,也跟小狗们说了声拜拜。
电线杆和墙壁上尽是些制办证件,性病治疗,家政服务,教育培训和祖传秘方之类的小广告,看遍一条路的电线杆和墙壁也没发现租房的信息。走到船厂时,我早累的脚疼脖子酸。休息一会吧,广告是再也不能看了。放下包,一转身,告示栏里明晃晃的六张租房启示。我读一遍,感觉其中一家合适,电话打过去,对方说房子上个月就租了出去。天气太热了,桥下也许凉爽些。我买来食物和水,坐在水泥管中间,静静相看桥下这浑浊的流水。
五点钟,我去附近找房子。开门的中年男子以为我是船厂的工人,我顺口应承是的,刚调来财务处工作。他客气地热情,让坐,倒水,拉家常,我小心地踩着调应答。他问财务处王处长回来没有,我说回来了。他突然恼了起来,你走吧,你这人不实在,有房也不会租给你。我被他搞愣了,不知他为何前后反差如此大而快。他赶我出门,因为他就是船厂的。他妈的,我这是活该。
有了前面的教训,我再不敢说谎,对人家是有问必答,言必有据,人家看我诚惶诚恐的,便领我看房,事情眼看定下了,可一听说我拿不出身份证立马变了褂。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谁知道是干吗的,我们可不愿惹这个麻烦。我悻悻而回。去哪儿过夜呢?住旅馆,身上钱不多了,还是俭省些,好歹凑合一晚。路边躺着一只纸箱,如果是空的,我就带上它,既然有箱式货车就该有箱式男人,做一个箱式男人也许不错。走过去,踢一脚,声音又脆又亮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迅速背上它,像寄居蟹背着贝壳,一溜小跑到桥下。纸箱内部蛮宽敞的,要是开个门,在四壁钉几个挂钩,挂上镜子梳子剃须刀等必需品,把家安在里面一定错不了。不过,在纸箱里睡觉只能坐着,要躺着放平了睡还得在水泥管里。住在纸箱里,搬家容易,但经不起雨水淋,而住水泥管里……明天,买把刀子和胶带,用箱板封住水泥管口……不就焕然一新的任府吗?
在那儿,水泥管旁边…小偷呢?
下去看看。
听声音,至少有两个人跑下桥来,围着任府转圈。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真不想答理他们。
嗳,你怎么睡在这里。
纸箱是你拿来的吗?我们搬家,纸箱从车上掉了下来,再回来找时却不见了,原来是你偷来了。
我不是小偷。我在路边捡的。
对的,是的,我们没说你是小偷。你想在纸箱里安家吗?对不住了,我们要它还有用。再见。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一只破纸箱也要。你报一下警,让警察来查问查问,要是逃犯通缉犯,说不定还能拿到赏金呢。
看样子像外地人,大概遇上了难事,在这暂时住一夜。
王奶家的猫神了,一眼就能分出本地人外地人。
你们这些小青年哪里知道出外的苦。我刚去广州打工那会,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又找不到活,就睡过几晚桥洞和花坛……
他们渐说渐远,一辆汽车驶过,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似的,又轮回它固有的神态。
阳光宛如小狗的舌头,照在脸上温文而痒,让你不得不醒。不会是又感冒了吧,先不管它,租好房子,睡一觉就会没事的。走过桥,走进小吃店,坐下,慢慢地吃完早饭。从第几排问起呢?这是第7排,就它了。第一家没人开门,大概去买菜了吧。第二家开门出来的是个青年人,问清我是租房的,转回身喊道,妈妈,有人租房,径自进了屋。妈妈不厌其烦地问我做什么工作,租房做什么用途,我一一作了回答,她说只有三楼西首一间房空着,夏天有些热,不知行不行,我说去看看再定。我们正要上楼,青年人叫住妈妈,要我们等一下,接着问我昨晚是不是睡在桥下水泥管里?我想不出他的问题和租房之间有什么关系。他沉下脸,叫我出去,房子不租了。我说我给钱,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他嚷了起来,快走,再不滚出去,他就要放狗了。
我对狗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父亲说我小时候被狗吓过,一见到狗就害怕,所以走出一大段路了还不时地回头,唯恐那狗东西尾随而来。我的头和脚都有些沉重,因为它们还没有确定下面要不要找房,到哪儿找,房主养没养狗。突然一个男人在离我五六米的地方摔倒了,顺势趴在地上嚎淘大哭起来。我惊呆了,我没碰到他呀,他不会讹上我吧,他不是我碰倒的。这时,后面过来的趿拉拖鞋的男人说道,你没碰他,不用紧张,他也不会找你,地球人都知道,他是在自己跟自己玩呢。男人哭得伤心欲绝,手脚不停地击打地面。怎么会有人这样玩,我连听说都是第一次。拖鞋很高兴有机会对我这个外地人讲解,这是本地的一大人文景观。你真是幸运,第一次来就碰上,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唱独角戏的是一个作家,才子,写过几本书,比较一致的说法是他神经有毛病了,写不出东西的候时就出来哭。我们身后围拢了一群人在看和听,看得出这给他们贫乏的生活平添了不少的谈资和乐趣。
胡闹,就没人管他吗?
他老婆忍受不了他,离婚走了,他是单身。
谁管他,这又不犯法。抱个笔记本,到哪都能过,常常多少天看不到,都以为他失踪了,忽然又回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时间长了看不见,人们还有些怪想他的。
没事就出来大哭一场,我也想自己能这样大哭一场。我们为什么没有勇气,敢作敢为,敢哭敢闹,跟他相比,我们是什么呢?
他是个名人,他的委屈也多。
他是在炒作。明星需要不断地爆出花边新闻,害怕人们忘了他。
何苦来,好好的日子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