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代的五个主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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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行殊死对抗的是被公众抛弃的恐惧，天知道这个恐惧在每个人心中有多么深刻。于是我们一次又一次回到了胆怯，面对无数的困惑，谨慎地生活着。
自身的冲动与爱情的关系是我们许多困惑的事情之一，你的恋爱经历正好真实地表现出了这样一种困惑和挣扎。
第二十五节　A4
　　　　八月到九月这段时间里，我很少再见到她，我指的是这个早上八点一刻骑电瓶车经过这条路的少妇，或者应该称她为“令我心动的大女孩”。冲着她令我心动的脸庞，我有与她相识进而交谈的冲动。我会告诉她，你让我心动。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她，她长得很好看，很漂亮，我就想这么告诉她，表达出我的赞美。我太渴望这么做了。这么做一定意义非凡，大概没有人这么做过吧。要是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我也要这么做。我这么做只是由于我想这么做，认为这么做很好，我会很开心。
我有过许多类似的想法，但是从来没有实践过。我也一直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奇怪。我常常闷在屋子里反思，我怎么了我。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是很好么？我的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了？
等到另外一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马上想到，既然是这么好的想法，为什么不立刻实施呢？我有时间，有条件，缺的只是勇气，将计划从一个想法转化成实际行动的勇气，还有自信，遇到任何挫折也不改初衷的信念，还有两条腿往门外迈，对着这个人以想象的方式开口说话……我将实施的场面想象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将事件美化，几乎到了不马上行动，血管就要爆裂的地步。好了，已经到了非实施不可的地步了。好了，别再想其他事情了。好了，明天一定照此实施。
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灯光，听着人的声音：老太太，孩子，中年人，年轻女性，高声叫，平声说话，笑……。我累了，睡了过去。我在梦里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情，我努力去做可是怎么也达不到想要的结果。我再次努力，还是不行。我做了一个晚上类似的梦。第二天醒来，我很疲倦。而我昨天晚上的想法，我那个几乎要马上行动的计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想到一些沉重的严肃的事情。昨天晚上想的事情很遥远，微不足道，只有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才是真实地活着，昨天是生了一场热病，有了一次狂热的幻觉。几个小时前还认为是非常重要，很有意义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成为很可笑的幻觉了。一切都是幻觉吗？还是我把自己囚禁得太久了吧？
还是想些令我兴奋，我也盼望做乐意做的事情吧。那个少妇，对，想到她，想到她漂亮的脸蛋，令我赏心悦目的身材。我曾经是那么地为她着迷，每天早上都以看到她而作为一天幸福与否的标准。每一天都以看到她作为生活的美好源泉。我要跑去告诉她我喜欢她，她的美让我震惊，她是我理想中的女孩，我渴望吻她，渴望拥抱也被她拥抱……对，我要努力这么想象，努力想象。
唉，我怎么回事，怎么了我，我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我曾经最乐意想象，最期待的事情怎么变得令我生厌了？一定是什么出了错。我讨厌上班，讨厌与人交往，讨厌生活，讨厌生存，讨厌讨厌……我讨厌我的呼吸，讨厌心跳的声音。我躺下，我站起来，我吃东西，我喝水，都无济于事。
我看书，平时我最爱看书，可是翻开两页又放下了，我对书恶心。我讨厌书上的观点，讨厌那种写法，讨厌哲理，讨厌故事。有酒吗？酒使我难受，真是要命。有安眠药吗？找了很多药店都不卖。我需要安眠药。
我爬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帘飘荡。我头昏眼花。我看见自己穿着内裤。我站起来打开柜子第一个抽屉，找到一只黑色的袜子，坐在床沿上穿在左脚上。另外一只呢？我打开抽屉，找到了另外一只，坐在床沿上穿在右脚上。我将两个鞋按左右脚分好，确认了一下，穿上。我发现裤子还没有穿。我把鞋脱下。穿上裤子。感觉很怪异。我将鞋又穿上。我将衣服放在盆子里，走到卫生间。我的思路流畅起来。
我将盆子倒满水，倒了些洗衣粉。我挤了牙膏。牙膏快没了，该买新的了。我刷牙。水的味道怪怪的。刷牙后感觉怪怪的。我洗脸。我将头发打湿，走到卧室，拿起镜子和梳子。镜子里的人很瘦，样子很怪异，很陌生。头发梳了好几次总梳不好。放下镜子和梳子，走到卫生间。洗袜子。洗内裤。洗上衣。把脏水倒了。清洗袜子。清洗内裤。清洗上衣。晾袜子。晾内裤。晾上衣。
我穿上上衣，关上门，走下楼梯。两个老太太两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在楼梯口。太阳照得我眼睛睁不开。我全身轻飘飘。两个穿工厂制服的女孩骑着车从后面赶上来了。我走到了第一个拐弯处。
八点十九分，我走到第二个拐弯处。她骑着车从我右边绕了过去。我好像看到她了。我不是很渴望看到她吗？不，她是过去了，过去了。我一点喜悦感也没有。我不确定她是否过去了。如果她确实过去了，那么和没有过去没有两样。
八点三十分，上班时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