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消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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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在避风塘茶楼独自消闲,我说我要找她聊聊,她听见我的声音,赶忙说,你过来找我吧。
我浑浑噩噩下了楼,借了辆行车去找的她。茶楼的二层,燕子姐看着我,眼睛放的老大,说没见过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姐,我见了一个网友,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发现她只喜欢女人……”接下去我把一
都说了,讲了好久。姐就那么一直瞪大了眼睛听着。起初她吃惊不小,但是后来,明显的,她的思绪也平静了。
“听我说妹妹,我知道你一直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看得很重,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人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清楚的谜团,感情的事是最难解的一块,尤其是爱情。对于小璐,我想说,每个人对一件美丽的东西都会心存想望,她没有恶意,完全是身不由己,甚之无辜。”
“我本身是女人,但从来对女人没有过分的企图。但是高中的时候,平凡的我没有男朋友,当我困惑无助的时候会找我的好朋友去抱一抱,所以,我特别理解小璐对你的感觉。我能想象你们相见在一个熙攘的大街,当她的手触到你的外套,她的心多温暖多舒服。这统统一切,我都明白。你知道我是怎么理解的吗?其实,我个人认为大家都没有认清一个真相,尽管很少有人承认,但是我想它是一个真相——任何一个人,骨子里都是可以爱异性也可以爱同性的,我以为,这完全只取决于机缘,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多人选择异性,大多数都是为了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罢了。所以,同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被同志所喜欢也没什么发愁。只是小璐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是搞错了对象。而你并没有伤害她,只是本能地回避她,这未尝不是坏事——你无法帮助她脱离苦恼,但做为当事人之一的你,让她逐渐忘记痛苦的对象,就够了。相信自己做的,相信我……”
姐劝了我好久,说了很多入耳的话,我就静静地听着,让她替我打开心结。
我讲完这个故事,小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也许燕子说的没错,感情的事,是人类身上最难解的迷雾。尤其是爱情。所以爱的事,不要去理性判断,跟着自己的第一直觉走下去吧,只要不对别人构成伤害。”
第五章
五、
再次打开这个记录本,我已经在日光下了。自己对付完一顿还像样子的早餐,匆匆就走了出来。昨夜在那张大床上,我梦到他了,梦中他很拘谨,问我是否还好,还给我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看起来根本打不通的电话号码,那号码我自然不会记得,只记得他的眼神,很伤逝。醒来时,他当然不会在我身边。
这会儿已是中午,身处的地方不错,是一个我二十年未曾进来的公园,坐在一个靠背椅造型的秋千里。童年时期我是这个公园的常客,那时我们家还住在郊区,每到周末,只要天气好,一家三口就会坐短途火车来到市区游玩一整日。那时,坐火车、逛公园是多么新鲜刺激的一件事啊,每到周六的晚上,一家人就在电视机前等待明日的天气预报,我是最最紧张的小家伙了,高考的时候看榜也没有紧张到这种程度,小便都好像要随时冲出来。
“明天晴!明天晴!”得到令人兴奋的预报结果,我便手舞足蹈,在床铺上连蹦三下。
翌日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走进肮脏而热闹的车站,和人流一起挤上火车,再换乘带着大辫子的无轨电车的过程,真的宛若童话一般,市区是个省会级大城市,在我眼里永远丰富而复杂,时时到来都会感觉这里的一切如梦若幻。车票、冰淇淋、哈哈镜、镶嵌着方的或圆的“环路”标识的公车、浑身是洞的假山的公园……这些都足以让我屡次兴奋不已,那时留下的照片,每一张都有我瞪得大大的黑眼睛。那时妈妈的笑最年轻,爸爸的笑总是藏在那个立式摄像机的后面。哦,在这个公园对面有一家很有名气的照相馆,刚刚进来时它仍在原地,看样子生意一直不错。爸爸曾告诉我,我五岁那年的照片在那家店里洗印出来的时候,老板看了赞不绝口,因此把我的影像在临街的橱窗里展示了四年,一直到它完全褪色。
而今我年近三十,再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橱窗模特,然而大橱窗还在,公园还在。脆弱的只是人,受不起岁月的蹉跎与洗礼,漫漫人海就这样效仿了被西班牙侵略者囚禁起来的玛雅人,毫无线索便了无踪影。
内心中我仍在猜想大家都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但无法得出一个让我可信的结论。慢慢地,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在我发生意外或完全饿死之前,我打算好好度过生命。
如果有后人(管他是幸存的地球人或是来访的外星人)拾获了这个本子,一定会为我在此时此地的行为和心理感到奇怪吧。但事发第七日的我,这个普通而又浑身挂满谜团的亚洲女子,在这个大魔法中真正平静着、从容着——至少没有追忆痛苦往昔的时候是如此。
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没有了人群,没有了交流、交易,也便没有了诸多事务,没有了诸多烦恼,对于我,生命的主流就是进食、睡眠、追忆、记录和安然度过。每日走街蹿巷,坐看东升西落,整理走进走过的人生,是一件蛮自在和聪明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实现了我的理想。
刚才摇荡了一会秋千,悠起了心中的往事。想起高三那年,我们的政治老师即赴加拿大定居,最后一节课上,她组织了一个班会,让我们轮流畅享各自的理想。我第七个发言,说,我的理想就是隐居。本以为大家会嘲笑甚至鄙视,意想不到的是,这句和发言者的外表极其相悖的言论却引来一片掌声。
老师什么也没说,对着这个面红的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里不乏赞赏。
后来我得知,她去加拿大也是变相的隐居,她在那里的亲属已经为她租好了房子,住在山清水秀之间,和爱夫共享天伦,实在妙极。
在尘世间沉浸久了,每个人都会滋生出隐身而退的想法,吸饱了城市的污染和人群的蒸汽,精神就会麻木,神经日趋脆弱,血管里都流动着焦躁,即便难得独处,也不免像地震前的蛇犬一般。已经被现在社会公式化的生活充满了考试、评比、医疗和养老的奔波,为了都市化生存,为了安妥的一生,我们都在碌碌中摸爬滚打,某种程度上,这也是生命的另一种进食——好比森林野沼中的动物们一生的主流就是觅食和繁衍,只不过,人类这种高级动物给自己套上了更多无奈的橡皮圈。
那次班会上,在我发言之后,又有七位男女同学亦声明自己的理想就是隐居,而且还有个性格乖张的女孩补充说,这绝不是和第一位同学盲目雷同,而是她提醒了我们内心的一个普遍愿望。
是啊,和自己爱的人,把一切顾及抛于脑后,前往与世隔绝的桃源洞天,以接近原始和本真的生活方式认知生命,何尝不是美差一桩!
然而对于更多的人,这只是一种纸面上的生活,距离我们这个三维世界太过遥远。每个人都有老人要照顾,都有孩子要栽培,面对轨道般的模式和传统,脆弱无力的我们没有勇气将它打破,必将举手就范。
鬼使神差,我所在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大桃源,而且并非无人找得到我,是我找不到任何人。
写到这里,举目看看四下静悄悄的空城,我不免一笑,绝对发自内心的一笑,没有故意指使它的出现,那么自然,是自得其乐、苦楚、孤独和无奈的聚合,这些情绪一并发表出来时,就是淡然一笑。
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今日第二次提笔。刚刚在摇篮秋千里坐得腰酸背痛,起来沿着水泥甬道漫步到公园边缘,找到了儿时的一点记忆,那座被我称作小山的人工土堆依在,土山寸草不生,宛若童年的褐色蜡笔画。徒步上去,并不劳累,制高处的泥亭给了我今日最大的欣喜,这段文字就是在亭里写下的。
此时时光倒流的错觉极重,周围曼妙的都是儿时初踏这里的兴奋,亭子之高,可以鸟瞰整座公园,而且远离人群,确是个暂隐的好地方,记得那时每次逛公园都要爬到这里坐上好一会,莫非儿时的心底就蛰伏着隐居的念想?
那时的我必然不知成人世界的辛劳,脑袋里都是那必须赶快吃掉的软软的小人雪糕,冰火炬样的蛋卷冰淇淋,两毛钱一根个子比我还高的玉米面脆脆棒,认为一切不过就是这么简单而美好,而且离开奶奶家,回到父母身边住,确实让我亢奋了很多年,直至上了初中。
初中的学业开始紧张了,并不聪明的我对于理科显然手忙脚乱,老师像法海一般,准备用茫茫题海将我们所有人溺毙。父亲在我的成装过程中角色淡然,更多的是母亲每日的叮嘱和唠叨。母亲对于没有机会上大学十分耿耿於怀,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然而我又是个天生叛逆者,母女间的鸿沟从那时拉开了。
拉开的距离不仅是和母亲,还有我和表妹。
我的表妹不漂亮,但人聪明,也够手巧,也有着和我差不多的兴趣爱好。譬如我酷爱写作,时常用工工整整的颜体楷书把千百篇的诗歌散文抄录在干净考究的本子上,作为自己的青春日志。她也便仿效着创作自己的文集,那时我们经常互相欣赏彼此的作品,互相吹捧赞叹。但是中考之后,面对繁重的高中课程,我反感得无以复加,便在课内外写长篇小说催日,三年间写就三本小说,在同学亲属之间传看,倒也乐趣融融。表妹知道,便也从冗重的备考时间里抽出闲暇来写长篇故事。我知道,她一直在以我这个姐姐为标榜,她不想被落的太远,便想用实力证明一番。但是她没有做到,第一篇故事好容易写到和我一样多的长度,却没有在家人中得到我那时的好评,第二篇故事写了一个开头,就草草收尾了。落得她自己也不满意,便来向我求助。
那时她正值中考,见她如此“不务正业”我当然气愤,把她好顿数落,她抱着心爱的书稿气红了眼睛,说我居心不良,怕她超过我,拂袖而去。
从此再接不到她的电话,过年过节去老人家聚餐,在餐桌上她也字字锋芒针对与我,妈妈看得清楚,让我找妹妹谈谈。我倔强得很,死不张口,偶在街上见了彼此也形同陌路。
冷战持续至今,我结婚的消息告诉家人后,也没有收到她的祝福。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他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身在外地,末了便更无音信。
亭子里我打定主意,回酒店的顺路去妹妹家看看,暂先撂笔。
第六章
六、
再次捉笔,已是第八日。
这个城市里能保证我充分使用水源的住处就是酒店,有生之年把全城的酒店住遍也无妨。这会我在酒店的四楼单人套房内,这间套房很宽敞,有独立的酒廊和阅读区,此篇日记得以在宽敞的写字台上完成。
昨日去了妹妹家。四姑家中朴素,住一间老旧的楼房,待于家家户户的厨房都临窗的格局,我得以破窗而入。
这一行便去对了,我几乎忘记四姑家里养了一只黑兔,这几日来,黑兔饿得只剩半条命,在阳台看到它时,我高兴得忘乎所以,它还是我最近见得的第一个活物。
阳台上有储备的菜叶,把它取出喂饱之后,随即在我怀里留下无数黄豆大的弹丸,顺着衣服的褶皱唏哩梭罗滚得满地,真是可爱至极。
对于外界的变故,它好像还没得到消息,等着红眼睛匆匆把屋子扫视一遍就跳离了我的怀抱,到处撒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