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得克萨斯-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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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一次地在早晨,从酣睡中醒来,反反复复轻吻他的手臂说。
过了大约一刻钟,一个黑衣男人从不远处的黑暗中慢慢走近了她,对她扬了扬手里的一张印着黑字的白纸:
梦断得克萨斯1(3)
“嘉雯·舒,我是移民局的特工迈伦·鲁滨。你的H1B1技术人员工作签证只允许你为英伦顿的‘神创公司’工作,而‘神创公司’去年宣告倒闭,你在美国已属非法停留。我现在以美国移民局的名义逮捕你。”
她突然认出这个自称迈伦·鲁滨的人就是一小时前在“华美”吃饭的那个面色沉郁的男人,她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她猜想迈伦让警察拦截阿祥的车检验驾照只是借口,搜查身份证件然后实施逮捕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而他手里的逮捕证也说明他是有备而来。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看来今夜她是在劫难逃了。
“在我给你戴上手铐之前,你要不要打电话找一个人把你的车开走?”迈伦问。
一小时前,嘉雯还对这个名叫迈伦的男人心生同情,现在才发现真正需要同情的是她自己。
她从皮包里找出手提电话,试着拨通阿瑞或在“华美”做工的其他人的号码,可是没有一个人接电话。这个黑夜变得愈发蹊跷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四下望望,似乎想找到一个熟人。这时她突然看见在“罗格超级市场”的停车场中央,“华美”的红色福特面包车也被警车团团围住了。警察正给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一一戴手铐。阿瑞走在最前头,在他身后是炒锅老关,还有在“华美”打工的两个墨西哥人。
她的心狂跳了起来,似乎在暗夜无意中走近了一座悬崖,刹那间看清了自己面临的万丈深渊。此刻她的车已变得无足轻重,而最至关紧要的是给住在弗斯克的阿坚打一个电话。
幸运的是,她顺利地拨通了阿坚的电话:“我和阿瑞、老关,还有在我们餐馆里打工的两个墨西哥人现在要被移民局带走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阿坚的语调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老关和那两个墨西哥人是‘新大陆职业介绍所”介绍来的,我猜想他们没有身份。”
“我在弗斯克的餐馆用的都是‘新大陆职业介绍所’送来的工人,怎么从来都没有麻烦?”
“也许因为你运气好吧。长话短说,你明天要到‘华美’来开门。”
“现在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了。从弗斯克开车到维卡,要五六个小时,我今天夜里不要睡觉了?”阿坚刻意加重了声音中的睡意。
“你必须马上起床。如果你今天晚上不来,明天‘华美’就只有停业了,后果不堪设想。”嘉雯的语气十分坚决。
“好吧。”阿坚终于答应了。
这时迈伦走近了她:“我现在必须拿走你的电话和皮包,给你带上手铐了。”
她默默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仿佛准备走上祭坛的羊羔。
“我铐过几百个人了,你是我见过的手腕最细的一个。”迈伦说。
“我想我大概生来是戴首饰的,而不是戴手铐的。”
“真不幸。”迈伦低声说,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她戴上了手铐。
嘉雯在黑暗中打量着手上的手铐,脑子里如德克萨斯的荒野一般空旷。这想必是一场噩梦,或者是这个名叫迈伦·鲁滨的男人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她的生活怎么会,怎么可以和手铐联系起来?!
原来生活并不像一盒巧克力,因为不管夹什么样的心,巧克力毕竟是甜的,而入狱的滋味却无论如何也不是甜蜜的。
迈伦命令阿祥和李威从他们的车里走出来,给他们也戴上了手铐。一辆长长的囚车停到了嘉雯身边,从囚车里走下来了五个全副武装的监狱警察。
这时阿瑞和其他三个人也被押过来了。嘉雯和阿瑞相视了短短的一秒。他们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又有了自己的事业,以为从此可以平安,可以少一些挣扎的苦痛了,但在这样一个暗夜,他们却双双被戴上手铐,相对立在一辆漆黑的钉满了铁栅栏的囚车面前。
等待他们的是同样漆黑的未知。
那一秒似乎长于百年,万语千言都化作了无声的沉默。
上了囚车,他们就被分开了,她坐在前排,他被勒令坐到了最后排。囚车的马达仍然发动着,但冷气并没有开,所以车里闷热无比。
“阿瑞,你怎么不开车回家,却到这里来了?”她问。
“他们几个人要到超级市场买东西,但没有车,我当然要载他们来。买完了东西我看到你在路边和警察说话,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就站在停车场看你。没想到警察就走过来了,说是要查每个人的证件,结果发现那两个墨西哥人和老关都没有身份。”阿瑞说。
“你们不许说话。”坐在驾驶座上的狱警吼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囚车驶进了位于维卡市中心的监狱。监狱原来就坐落在弗兰克林大街上,在市政府对面、郡政府旁边。嘉雯以前去市政府和郡政府办事多次,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一个小时前,在维卡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中,风采焕然的她还在讲述自己的美国梦,而此刻,她已被关进了维卡古老的、窄小而昏暗的监狱,沦为了阶下囚……
梦断得克萨斯2(1)
嘉雯、阿瑞一行七人在狱警的监视下走进了监狱的电梯,一个高大肥胖的西班牙裔女看守早已双手插腰站在里面等候了。女看守身穿深蓝的狱警制服,脚踏一双半高筒的牛仔靴,一头粗硬的褐色头发被高盘在脑后,看上去有几分威风凛凛。
嘉雯注意到她的胸牌上刻着的名字是“克莱拉”。
“真是倒霉,半夜三更的,我都得不到休息,”克莱拉嘟嘟囔囔,“移民局的特工在哪里抓到你们这些瘦骨嶙峋的家伙?”
无人理会克莱拉的提问。
“你们,所有的人,都转过身去,把脸都冲着墙。”克莱拉叫嚷,接着又用西班牙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所有的人都按她的命令做了。
嘉雯盯着油漆斑驳的灰黑的墙壁,竭力想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电梯停在了三楼,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电梯,脱掉了鞋子,面对着墙壁一字排开了。
克莱拉开始对他们逐一搜身。轮到嘉雯时,克莱拉命令嘉雯把双手扶到墙上,把双脚分开,然后用两只大手把她的全身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遍。她清晰地感觉到克莱拉的双手粗暴地游动在自己的身上,浑身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廊上有一张办公桌,上面摆了两台电脑,是专门为登记新囚犯用的。克莱拉让嘉雯靠着墙壁对着电脑上的镜头站定了,“咔嚓”一声给她拍了照。她瞥了一眼自己被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五官变形了的脸,耻辱感就涌了上来。平常她如果对自己的某张照片不满意,就会毫不犹豫地扔掉,尤其是那些看似囚犯的照片,但是今天,她的照片已被完完全全地输入了电脑。她没有权利把这张自己作为囚犯的、记录了她平生最丑陋瞬间的照片扔掉。
监狱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毫不怜惜地剥去了她的美丽。
接下来是做手印。克莱拉站在她背后,抓起她的手,把她左手的拇指在墨盒里按一下,然后把她的拇指的指纹印到一张卡片上去,随后依次印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和手掌。她不能习惯克莱拉的摆布,手指一根根地变得僵硬。克莱拉粗重的呼吸一阵阵地吹着她的脖子,让她很不舒服。
“你可不可以放松一点?”克莱拉有些不耐烦。
“试试看吧。你知道在监狱里放松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既然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犯罪?”
“我是否犯了罪还是一个问题。”
“我没兴趣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还有六个人的手印要做,可是我已经很累很困了。”克莱拉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我也很累很困了,”嘉雯想,“我真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希望回到自己舒适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手印做完之后,她走到洗手池前去洗手。涂了许多清洁液,反反复复地洗,手指上还是留有黑墨的印记。她把热水开大了,更用力地去揉搓,仍然无法把手恢复到原来的颜色。
她端详着自己小巧秀气的双手,这双曾经写过情诗,抚过恋人的嘴唇,设计过网络人工智能人,也曾洗过中餐馆的厕所,打扫过垃圾,搬运过沉重货物的手,在今夜,被冰冷的手铐锁过,又被监狱里的油墨玷污过了。
一阵悲凉从心底涌起,眼泪竟不由自主地从她的眼角冰冰地滚落了下来。
她清醒地意识到生活中的某几个瞬间是注定要改写她的全部历史的,而此刻正是这样的瞬间之一。
“嘉雯,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不知什么时候,迈伦站在了嘉雯背后,似乎有些诧异地看着正在注视着自己双手的嘉雯。
“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反问。
他指了指电脑桌旁的座位,让她坐下了,随后坐到了她的身旁,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记录。
“你是从哪里入境的?”迈伦问。
“纽约。”
八年前那个入境的夜晚已经属于上一个世纪了,只是底特律机场的咖啡、比萨和玉米花的香气似乎还从记忆深处一缕缕地飘出来。
当时一位年长的仪表堂堂的海关官员在验明了她的护照和签证之后,把它们还给了她,笑眯眯地对她说:“祝你在美国好运!”
他赠给了她进入美国后的第一个美好祝愿。
“哪一年?”迈伦接着问。
“一九九四年。”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美国?”
“F2,学生家属身份。”
“这么说你丈夫当时是大学学生了?”
“准确地说,是我前夫,他曾是纽约州雪色佳大学的博士生。”
“他叫什么名字?”
“这很重要吗?我和他已经有几年没联系过了,他对我现在的生活一无所知。”
“我并不是要调查他,我只是需要核实你说的话。”
“你看我像撒谎的人吗?”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嘉雯,我必须完成我的工作,我希望你能理解。”他的语调似乎温和了一些。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他叫韩宇。”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舒墨扬。”
“母亲呢?”
“蓝玉。”
梦断得克萨斯2(2)
很多年来,她都是父母的骄傲,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此刻正在监狱里接受审问,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你在哪里出生的?”
“中国黑龙江冰城。”
想必穿越冰城的松花江在这样的夏日早已白帆点点,波光莹莹了吧。
“你把身份转成H1B1之前还转过别的身份吗?”
“转过学生身份,F1。”
“那你是什么时候转为H1B1的?”
“大约三年前。”
“你现在是‘华美餐馆’的经理?”
“不只是经理,也是老板之一。”
“你知不知道在你的餐馆里有三个非法移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你在雇用他们的时候没有让他们填过雇员表格吗?”
“他们是被职业介绍所的司机送到餐馆来的,司机说他们都是有绿卡的。他们刚做了一两天工。我这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让他们填表格。”
“你知不知道你是不可以以H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