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疲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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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温柔,一口正宗的普通话,嗓门厚厚的,有共鸣,还有那种吸引男人的磁性。她的礼让,难道是对时成的一种歉意?
时成看了年轻女人一眼,想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又下意识地咽回到了肚里,拉开前车门,坐进车里。
司机问时成:“您去哪?”
时成说:“音乐厅大门口。”
司机又伸出头问年轻女人:“小姐你去哪?”
年轻女人说:“市民广场附近。”
司机高兴地说:“你俩是同路啊,来,上车吧。”
年轻女人问:“这合适吗?”
“天很晚了,很难等到车的,进来吧,我不会宰客的。”司机又问时成:“小姐,你通融通融,这深更半夜的,与人方便与已方便嘛。”
时成没反对,年轻女人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后面。
窗外,车轮沙沙作响。车内,两个女人沉默无语。通过车内后视镜,时成发现年轻女人在偷偷地打量着她。时成心想,你心中有鬼了不是?哼,看吧,零距离接触,让你看个仔细也好。你不要搞错噢,时成我除了年龄大几岁,其他并不比你逊色!她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要弄清这个女人住在哪; 在哪里工作,何许人也,对司机说:“师傅,先送这位小姐。”
年轻女人说:“不,先送这位大姐回去。”
司机停了车,不耐烦地:“你们一个风格高,一个高风格,我怎么办?等你们商量好了我再开车。”
时成拉将一张伍拾元的钞票往车台上一放:“不用找了。”拉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拿着票子冲着窗外喊着:“小姐,给多了给多了,找你钱……”
时成没听见似地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巷子。
巷子尽管幽深,但路灯明亮,这是通向母亲家的一条捷径。白天,这里是一个马路市场,人头攒动,摊点塞满巷子,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始终给人乱哄哄的视觉。这条路时成白天不知走过多少次,夜间行走还是头一回。此刻,巷子里万籁俱寂,没有行人,她感到空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时成顿时紧张,掉头一看,不由愣住了,身后向她走来的正是那个披肩长发的年轻女人。她要干什么?
时成放慢脚步,让那年轻女人从身边走过。年轻女人走到时成身边时也放慢了脚步,手里捏着五十元面额的钞票说:“大姐,这车费不应该让你付的。”
时成停下脚步:“不就是五十块钱嘛。”
年轻女人说:“不管多少钱,支付应在情理之中。”
时成问:“你也知道情理?在你的眼里,情理能值多少钱呢?”
年轻女人一愣,吞吞吐吐地问:“大姐,你是……”
时成指指不远处的那幢别墅说:“刚才,你不是从那里出来的吗?我就是那幢别墅的主人。”
年轻女人可能有了思想准备,没有恍然大悟,也没有羞愧,只是轻轻地“噢” 了一声,避开了时成锐利的目光沉默着。
时成问:“不想做点解释吗?”
年轻女人平静地回答:“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我只想说,请别为难你的先生,他是被动的,说得难听一点,是我……勾引了他。”
《审美疲劳》第四章(4)
时成冷笑一下,讥讽道:“挺义气嘛。”
“是讲真话。”
“这是第几次了?”
“第一次。”
“他也说第一次,你们订立了共守同盟,一口咬定,都说第一次对不对?一次和十次、百次有什么区别?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性质、后果都一样。”
“不,请相信我,就是第一次。”年轻女人的语气很坚决,也有点赌咒发誓的味道。
时成看着她,那目光,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肺看个透。
年轻女人看看手表,恳求道,“大姐,快12点了,我真的很累,眼皮直打架,两腿直晃荡。我们明天找个地方谈,行吗?”
时成问:“你以为我现在很轻松?你眼皮打架,我的心在流血!”
年轻女人低着头嘀咕着:“我知道……”
时成问:“不想说声对不起吗?”
年轻女人沉默着,目光看着地面。
时成提高了嗓门,神色俱厉地说:“离开我的男人,离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见到你!”
时成向巷口的尽头走去,直到拐弯,还看到那年轻的女人在她们原先谈话的地方站着……
“淋喷头”哗哗的流水声,窗外沙沙的雨点声,浑然一体。时成关掉了热水龙头,止不住的泪水小溪似地顺着面颊流淌着。她想大哭一场,发泄掉心中久久憋着的郁闷。
正在这时,时成隐隐听到客厅里有手机响声,她没有理睬。此时此刻,她不愿与任何人联系,她要孤独自己。
老马与胡大江分手后,被一个朋友叫去吃海鲜,吃了海鲜又去“蒸桑拿”,回到公寓楼写作间,快晚上11点了。他是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男人,但有个毛病,常常丢三拉四。直到他下了车,上电梯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踪影。
老马先是怀疑丢在了胡大江公司的沙发上,打电话给胡大江,胡大江找了一阵说不在。接着又怀疑掉在海鲜馆里,可那个朋友说:“你与我见面直到吃完饭开车把你送回公寓楼门口,没见你用过手机,更没听过你身上的手机响过。”
这下,老马紧张了,他给胡大江打电话说:“这是摩托罗拉公司新款机,是女儿送的。这手机有‘连笔王’手写、数码照相和卫星全球定位的GPRS功能,价值五六千元。”
胡大江爽快地说:“我知道,我用的也是这一种,型号功能和你一模一样。丢了就丢了呗,今天算是为我丢的,明天我给你买。”
老马说:“我不是心疼手机,是心疼手机里面储存的资料,是我和全国一些有名望的影视投资方、制片人、导演、演员、出版商等联络的主要途径。我不能没有这些资料,后半辈子要靠这些关系网。”
胡大江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帮你到派出所报案去?”
老马说:“报案顶个屁用,烧杀抢掠人命关天的案子他们还忙不过来呢。”胡大江问:“你用电话打你的手机了吗?”
老马说:“打了,没人接听。”
胡大江分析说:“这说明你的手机没被人偷去,一定丢在什么地方还没被人发现。别急,仔细想想。”
放下电话,老马一面抽烟,一面排查丢失手机的每一个细节,他想到了时成。白天帮她搬大包送小包,会不会弯腰勾背时,手机从裤袋里掉了?天凉了,他习惯将手插在裤袋里,一是两手暖和,二是用手机顺手,能注意到手机在不在口袋里,做到提高警惕,常抓不懈。他掐掉半截烟头,将手插进裤袋里,这才发现,裤口袋较浅,手机丢失在时成房里的可能性很大。忽而一想不对头,手机不算小,掉出来总有个感觉有个响声吧?他又想到丢在楼下就餐的小饭店……排查的思路在步步深入,似除不尽的小数,就是没有结果。于是,他又抓起电话,拨打自己的手机。
老马的判断没错,他的手机正丢失在时成的房间里,是他弯着腰,拖一只大包时,手机从浅浅的裤子口袋里滑出,神不知鬼不觉地掉进一只没拉好拉链的大包里。
时成洗完澡,光着身子刚钻进被窝,客厅里又响起了手机声。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转头一看,自己的手机正在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怪了!她披着睡衣走进客厅; 惊讶地发现了那只还来不及整理的大包里的手机。
这种手机她很熟悉,丈夫胡大江用的正是这一种款式。为什么他将自己的手机藏我的包里?是无意还是故意?这种手机功能的先进她是知道的,有GPRS全球定位系统。不管它到了哪里,只要你报出密码查询,便知道手机所在的位置,能精确到方圆直径三十米!想到这里,心跳骤然加快,自己是偷偷离家出走的,目的是想在丈夫眼里消失,达到惩罚他的目的。糟了,有这个手机在,他会很快会查出她所处的位置,也会很快地找到她。那样,她会无法拒绝他甜言蜜语的规劝,她会跟着她走进车里,回到那幢别墅里,恢复那种毫无生机、索然无味、只有金钱没有爱情的生活。
该死的手机,该死的高科技!
手机在时成的手里孜孜不倦、坚韧不拨地响着,她不敢关机,更不敢接听,像抓着一颗雷,手足无措。她发现;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她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所属区域正是她现在居住的公寓所处的位置,于是更加坚信了刚才的判断,她的行踪全在丈夫的股掌之中。甚至,他躲在汽车里,像安全局的特工,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一副秀珍望远镜,将她大包小包地搬进这幢公寓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此时,他说不定正在这座楼的哪个房间里给她打电话。她有点恐怖,正想关掉手机,这时精疲力竭的手机不响了。为了证实判断准确无误,她调出了手机的本机号码,一看傻了,这不是丈夫的手机号码!她糊涂了,这手机是谁的?她抓着手机,半躺在床上,国庆节那天晚上,令她揪心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赶之不走。
《审美疲劳》第四章(5)
她记得,出事的第二天天刚亮,胡大江就来到时成的母亲家。时成躺在客厅临时搭就的小钢丝床上,睡得昏昏沉沉。时成的父母去公园打太极拳、扭秧歌了,家里只有时成和胡大江。他坐在钢丝床边,不声不响,等待着时成醒来。
大约九点钟,时成醒了,冷漠地问:“你来干什么?丑现得还不够?让我的父母、兄弟、姐妹知道你那德性?”
胡大江心里清楚,平时时成很注意丈夫在兄弟姐妹和父母亲面前的形象,有些话在他们家是大忌。例如,老夫、少妻、小老婆、原配、补房、傍大款、包二奶等等。时成一再向父母和兄弟姐妹们声明,年龄不成问题,高矮不是距离,金钱不是诱惑,我们是真心相爱。古今中外,做出像我这样选择的不乏其人。
结婚证好拿,但是,走进时成家的最大障碍是老少、上下相互间如何称呼。丈夫也很配合,虽说和时成的父母几乎是同辈人,但见了面,一口一个“爸爸妈妈”的,喊得很乖巧,很得体,不让人感觉什么怪异。弟妹们叫时成的丈夫为姐夫,丈夫叫时成弟妹们的爱称。比如时成的弟弟叫时洋,他就亲切地称他为“洋洋”。时成的妹妹叫时敏,他就亲切地叫她“敏敏”。可是到了公共场合,相互的称呼就改变了,时成的爸爸就喊胡大江的全名,丈夫称时成的爸爸为时老师;时成的弟妹就称丈夫为胡总。天长日久; 胡大江在她家里的地位也在上升; 说出话来,非但弟妹们言听计从; 就连时成的父亲也点头称是,丈夫简直成了时家的长子。时成知道,这一切,全是钱铺的路子,在这方面,丈夫是轻车熟路、行家里手。他在商场上用金钱铺路几十年,再大再廉政的官,他也能用“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的气概使对方就范,搞定时家老老、少少,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唯独时成的母亲不买胡大江的账,胡大江向她讨好,陪笑脸,总是不见关系改善的迹象。老太婆常常在胡大江面前拉着脸,对他横眉冷对。
胡大江往钢丝床边靠靠说:“我一夜没睡好。”
时成问:“我睡得香是不是?凌晨五点刚刚搭上眼,你就来了。想说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父母家,你可别下跪,丢人显眼的。”
听时成的口气,胡大江心里乐了。他知道,时成顾及他的面子比自己的面子还要紧,她不愿他的丑事让家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