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倾月-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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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目光如洗,细看竟然与梁老夫人的有几分相似。
清月知道唯有坦诚能换来信任。
“梁大哥,不瞒你说,我很在乎梁景易,也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梁景容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那个梁景易尚未亲口告诉她的故事,终于慢慢浮出了水面。
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冬日,凌晨四五点,外面漆黑一片,与夜晚无异。
景岚醒得很早。事实上,因为心里有事惦记着,再加上照顾喝高了的丈夫,她这一宿睡得并不踏实。
她轻手轻脚在床上坐起来。枕边的丈夫犹自酣睡着。卧室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连同他的吐息一起刺痛着她的嗅觉神经。
丈夫平日里并不嗜酒,也正因此这样难得的情况让她不免有些忧心。
前两天,她私底下对丈夫抱怨了一句,希望他能够帮忙协调她和婆婆的关系,没想到却引发了夫妻之间的争吵,进而是两人的冷战。
她记得刚结婚那会儿,他还会说一句“别担心,有我呢”。
现在,却连这一句都省略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下床,穿好衣服,压低脚步走出卧室。
经过儿子们的卧室时,她不由想到两个孩子明年就该上学了。不经意间,她成为梁家的媳妇已经整整七年了。
她将拖鞋提在手里,也不开灯,扶着墙壁下楼。
大理石阶的寒凉透过袜子直钻向脚底心。
景岚走进厅堂。她第一次见公婆就是在这里。
还记得她笑着唤了“叔叔”、“阿姨”,却迎上了对方的冷眼相待。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他们的婚姻不会一蹴而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在周而复始地推着磨盘。
每当无力感来袭的时候,她总会告诉自己,婆婆的确在态度上冷淡了一些,或许内里她已经慢慢地在认可自己了,只是碍于面子而已。
院子里的树影在夜色里有些可怖,景岚不由加快了脚步,直到上了车关上车门,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希望今天的黎明能早些降临。
昨日没有丈夫在场的晚餐格外冷清。
“爸妈,明天你们想吃什么菜啊?” 她停下筷子恭敬地问道。
梁老先生半身不遂,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冯姨虽是老帮佣了,但主人家不说话,她也是不轻易出声的。
孩子们虽然还小,但也隐约感觉到了低气压,只顾着埋头吃饭,吃完了便玩儿去。
平日里,丈夫在饭桌上与老太太聊上几句,气氛才稍稍缓和一些。
问出去的话半天收不到回应,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老太太开口了,却是对着梁老先生说的。
“老爷,咱家好久没有海货进门了吧。上回还是小丁有心,赶早去港边鱼市买了最新鲜的黄鱼来。”
景岚知道老太太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赶上早市。
一个小时以后,海的气息终于近在咫尺了。她驾车行驶在沿海公路上,隔着车窗传来海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天空渐渐退变成深蓝色,预示着黑夜即将告一段落。
她忍不住有些许激动,因为这一路上她克服了一个人独处黑夜的恐惧,而就在不远的海港,她将能采购到称心如意的新鲜海鱼。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的温馨景象。
可是,由不得她继续联想。在弯道处,一辆卡车突然向她冲了过来。
她拼命地打着方向盘,全身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几秒钟后,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火光照亮了深蓝色的天空,映红了深邃的海面。
清晨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梁宅的寂静。
梁文韬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小声咕哝了几句。
尖锐的铃声很快戛然而止。
片刻后,屋内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冯姨的惊呼声。
他隐约听到自己妻子的名字,不由伸手向身边摸去。
却是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里难免有苦情,下一更,继续这一章未完的故事。
为这一更的姗姗来迟抱歉,之后会跟上进度。
☆、Chapter 58
那天,陪着梁文韬去事故现场的是他母亲梁老夫人,忠实的帮佣冯姨,以及司机小丁。
当他们赶往事故现场时,小容和小易兄弟俩还在睡梦之中。
车内,梁文韬交双手交握低着头。他身上还残留着宿醉的酒气。
梁老夫人默默伸出手去,覆在儿子的手背上。
也不知究竟是谁的手在轻轻战栗着。
清晨六时许,天还是灰蒙蒙的,车内一片沉寂,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冯姨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车后座上的这对母子,却因为逆光的缘故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想到昨晚还跟自己一起在厨房里忙活的景岚,她禁不住暗自垂泪。
这位少夫人自从嫁进梁家就与她一起分担着这个家里的琐事。
梁家的很多事虽然都是老夫人做的主,但落实都交由景岚来负责。小到日常饮用的茶叶,前庭里载种的花卉品种,大到重要宾客来访或是老先生老太太的大寿。
冯姨不知道景岚这一去,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且不说大人们,两个年幼的孩子在最需要关爱的时候没了母亲,这是多大的不幸啊。
司机小丁此刻一脸肃穆,这并非因为他是军人出身。而是少夫人突然离世的噩耗,让他再一次感受到生命有多么脆弱。他因此而绷紧神经,不敢有丝毫马虎。
越靠近事发的沿海公路,这种心理就愈发强烈。
海浪有节奏的拍打着堤岸,也一下一下打在梁文韬心坎上。胸腔里有些悸痛,脑子里闪过的,全都是妻子的影像。
听到噩耗的时候,他还穿着昨晚景岚替他换上的睡衣,睡意却一下子全无。
他一个劲地问冯姨,“她怎么会去那里”。
她只是偏过头去不吭声。最后,还是自己的母亲开了口,她说景岚去那里是为了买昨晚她提到的新鲜海货。
听到这个答案,他有须臾的难以置信,接着是隐隐的怨怒。
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在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人就是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
可是,转念一想,他竟然还想要埋怨谁。这个罪魁祸首难道不是该死的自己吗?
当初,要不是因为自己执意娶她进门,就不会结下她与母亲之间的埂。
婚后至今,她为得婆婆欢心可谓是任劳任怨,他却每天坐享其成,对她越来越疏于关心。
说到底,是自己一步一步将妻子置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冯姨捂着头暗自流了会儿泪,再抬起头来时隐约看到不远处亮着红色的警示灯,隔着蒙蒙灰雾仍很炫目。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心弦将崩未崩。
车祸现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触目惊心,尤其是此刻,当夜色散尽,一切原原本本呈现出来的时候。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油味,四处飘飞的灰色固体让人睁不开眼睛。
事发的公路弯道上,肇事的卡车驾驶室严重扭曲变形,地面上到处散落着零部件和玻璃碎渣。临海一侧的橘黄色防护栏俨然被一分为二,端口处有深黑色的火烧痕迹。
一切无不表明车祸的剧烈程度。
小丁还没将车停稳,车后座就响起了开门声。
“文韬——”“少爷——”车上的其余三人惊呼道。
在不远处维持事故现场秩序的警察见状,也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因为戴着防毒面具,只能挥手示意让他回到车里去。
可梁文韬却一意孤行。
“先生,你不能过去。”跑过来的警察脱掉防毒面罩大声制止道。
“我的妻子在那里,我要见她,我要见她——”梁文韬瞠目怒吼着,眼里布满鲜红的血丝。
双方拉扯着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老夫人打电话疏通了关系,梁文韬这才戴着防毒面罩跟在带路的警察身后,去见自己妻子的遗体。
从小在安城长大,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在这段公路下面还有一方海滩。
此刻那里静静地躺着轿车燃烧过后的灰色残骸,原本靓丽的红色轿车的早就面目全非。
在车旁的沙滩上蒙着一袭白布,隐隐可以见到炭黑色。
看着眼前的妻子,梁文涛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嘴角不停抽搐着。另一只手握成拳,指甲掐进皮肉里,却已感觉不到痛。
警方说,他们是凭着被撞飞的车牌才查到遇难人员身份的。
梁文韬重重地跪在沙滩上,激起半丈尘沙。
他上一次跪在妻子面前,还是七年前向她求婚的时候。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咖啡店里的顾客稀少起来。
梁景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落入沈清月耳朵里。
“奶奶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清减了。我则是哮喘复发,不知是不是冥冥注定的。我父亲不久后辞去了在教育局的工作,去了一所寺院里清修。我弟弟也跟去了。”
清月心内一震,不寒而栗。
“当时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等一切都渐渐平息了,奶奶也缓了过来,才去寺院里接回了梁景易。”
梁景容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却一直注意着沈清月脸上的表情。
半晌,她倏然开口,却没有看他的眼睛。
“梁大哥,一直以来,我都把梁景易当成是我的太阳。”
“我想他也确实希望能够成为你的太阳。”梁景容接道。
他知道,其实不光是奶奶,梁景易也很在意他们父亲对这个家不管不顾的态度。
小时候,他问过弟弟,为什么要跟父亲走。
记得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告诉他,父亲从这个家里逃走,他是去带他回来的。
而他此后一直坚持吃素,恐怕也是在与父亲较着劲。
正是从心底里对不负责任行为的深恶痛绝,才会反过来让他格外爱护珍惜自己在乎的人。
沈清月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作势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清月,我弟弟身上的谜团还要靠你亲自去解开。”
她不作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告别了梁景容后,清月独自走在回事务所的路上。她的表情并不轻松,心里却没有了昨日的纠结。
在过马路时一辆转弯的轿车与她擦身而过。
“阿姐,刚才那个是不是小易的女朋友啊?哦,对了,小易的公司就在附近,我们去看看她吧?”
车里坐的正是梁老夫人和冯姨。
“小芬,我饿了。”梁老夫人却是岔开了话题。
冯姨见状,只好作罢,老夫人固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连刚才茹晗小姐留她吃饭,她也是打定了主意,就非走不可。
“晗姐,你没事吧?这梁老太太也真是的,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病房里,夏飞扬宽慰道。
“飞扬,你别那么说。她今天亲自来看我已经是很大的情面了。”茹晗淡然笑道。
她明白老太太的心思。
之前她定期去梁家看望老人,说白了就是想利用梁老太太这张感情牌。因为,她小时候认识的那个男孩与奶奶十分亲近。
是啊,她早该看出来的。梁景易不是他,单凭他对梁老夫人的冷谈态度。
不过,看今天这光景,许是梁景易已经带沈清月一起登门拜见过了。所以老人家才要亲自走这一趟,将她先前的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意也罢,一股脑儿做个了结,也好让自己的孙子没有后顾之忧。
尽管已经看明白了,也想透彻了,茹晗心里却总有种不舍。
这样一来,她过去的努力都成了什么?她与梁家的缘分难道真就要这样结束了?
“飞扬,你有没有为了一个人而努力过?”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夏飞扬之间渐渐变得无话不说。
“有。”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念大学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她自信独立,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明星。而那时的我,只是一个仰望星星的孩子。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距离,